第86章 心灰意冷
夜孤城提起剑,用剑尖抬起说话士兵的下巴。
他的眼神,比此刻的天气还要让人觉得寒冷,眼底杀气一片。
“你说什么?”
士兵紧张看着他手里的剑,“世子,属下所言,没有半字虚假。”
秦昭瞧着夜孤城按捺着怒火,快步走到夜孤城身侧,对着士兵大声呵斥。
“既然你们有过谢都尉的消息,为何没人上报?”
士兵的眼神,飘向另一个领头士兵,刘贞的身上。
刘贞满脸惊慌,连滚带爬跪到夜孤城面前。
“世子,此事,是,是属下让他们先不上报的。”
秦昭小心扫了一眼夜孤城,看向刘贞,“为何不上报?”
刘贞伏在地上,面颊贴在雪地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因为……因为那个农妇说,说那名姓谢的朝廷命官,是被那几个难民,分尸烤了吃的。世子曾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那个朝廷命官真是谢都尉,可他已经被人吃了,属下们,寻不回尸首,也无法交差啊。所以……
所以属下就想着必须得找回那几个难民,可那几个难民的下落,那个农妇也不知晓……”
事实上,刘贞等一众士兵,真正没有上报的原因,是因为害怕。
害怕夜孤城因为谢轻然已死的事情,迁怒了他们。
毕竟夜孤城找了谢轻然一月有余,最后得到的结果若是连一具尸首都没有。
只怕,山庄后面所有的人,都得承受夜孤城的雷霆之怒。
大长公主跌跌撞撞跑过来,难以置信看着刘贞。
“你方才说……轻然被难民们烤了吃了的?”
刘贞不敢抬头,“那名农妇,是这样说的,说是那几个难民,在破庙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无意间提起的。”
大长公主身子一个趔趄,被夜孤城一把扶住了胳膊。
她捂着胸口,泪眼朦胧。
“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做?为什么要吃人?”
刘贞小心翼翼抬起头,“大长公主,在一个月前,山下就已经出现不少起人吃人的事情了。”
大长公的泪水,从面颊滑落。
她不敢去想,若是长欢还在,知道谢轻然被人烤了吃,得多痛苦啊。
夜孤城将剑扔到地上,放开大长公主,闭眼,藏起眼中的情绪。
待他再睁开眼,眼底只剩平静。
“秦昭。”
秦昭拱手,“属下在。”
“带两千士兵下山,带回那个农妇,找到那几个难民,记住……”
夜孤城侧目看向秦昭,眼底流露出狠厉之色,“留活口。”
秦昭点头,“属下领命。”
夜孤城转身,平静的面容,顷刻间变得心灰意冷。
眸光涣散,满脸颓废。
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谢初缨跟谢轻然在一起。
他一直不愿面对,谢初缨死了的事情。
这一刻,他又用什么来继续这个谎言呢?
他就那么,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往山庄内走。
步到门口之际,他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他仰头,望着灰暗天际,大雪飘到面容上,遮住了他满脸的泪痕。
“谢初缨,我该怎么办……”
整整一个多月过去,几个难民一点消息都没有。
夜孤城坐在屋子里,听着秦昭说着山下的情况。
他掀起眼皮,神色淡淡,“放话出去,谁若提供出那几个难民的消息,赏粮食一千斤。”
如今的世道,一千斤粮食比一千两黄金更有诱惑力。
秦昭点头,“是。”
夜孤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屋外。
“若是再过一个月还没有消息,那就将左州所有的难民,都杀了。”
轻描淡写,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仿若在说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
既然人都寻不到,留着活口也没有意义了。
秦昭面色一惊,不敢有任何疑问,只能低垂下头。
“是。”
大雪纷扬,夜孤城站在房檐下淡漠扯唇,伸出手,接住一片大雪。
雪花在他手心,恍若谢初缨那张清冷的脸蛋出现。
“谢初缨,你若在泉下知道……我连你哥哥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会怪我吗?”
谢初缨在床边打了个盹,恍然间听见了夜孤城的呢喃。
她蓦地睁开眼,看向夜孤城。
只见夜孤城仍旧紧闭着双目,并没有清醒过的痕迹。
烛火摇曳,房门被推开。
大长公主轻轻走进来。
“小缨,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谢初缨深深看了一眼夜孤城,抿着唇起身。
大长公主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
“你已经守了好几日,城儿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明日,你就先不用过来了,安远侯回来后,你连一顿饭,都没有好好陪他用过,对吧?”
谢初缨眸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放开她,“回去吧,夜深,当心些。”
“好。”
谢初缨走出院子,漫步到石道上。
银白色月光,铺洒在整条被积雪覆盖的石道。
她停住步子,仰头看着天际。
近来,气温没有下降,北郊新的难民棚也搭建完工,庆州的百姓们,都搬迁去了北郊。
昨日,有两名朝臣,带着大批粮食也过来了。
序州城内的重建,也在逐渐完成。
适应了温度的百姓们,有大批都加入了军营,跟着士兵们去各处寻找粮食和难民。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一步步变好。
可是夜孤城,为什么只有你,为什么只有你的情况,一直没有变化。
她眼底含泪,嘴角苦涩一笑。
石道另一头,安远侯刚从鹤今院出来就看见了站在路中间,神色惆怅的谢初缨。
他低头思量片刻,迈着大步走向她。
谢初缨察觉到有人影靠近,藏起眼中情绪,看向来人。
“父亲。”
安远侯眉头轻轻拧了拧,“如此寒天,不尽快回屋,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这就回。”谢初缨低垂着面目。
安远侯看着她面色不佳,叹了口气。
“小缨……”他迈到谢初缨身旁,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一切自有天意,无需为任何事情黯然伤神。”
小缨与夜孤城的事情,他已经听白氏和谢轻然全部说了。
包括先帝留下的那道圣旨。
谢初缨尴尬扯了扯唇,“父亲你在说什么呀……我先回屋了。”
她落荒而逃。
不是因为安远侯知晓她与夜孤城的事,而是安远侯的安慰,让她差点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