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中鬼胎（五）
“不会吧……”
“呸！哪有什么鬼不鬼的，”刘家掌柜这时候倒是还清醒着，“要我看啊，这就是什么漏洞。”
玉这一行人就显得格外安静，看着他们到处吵吵。
幽闭的环境未免会让人烦躁起来。在空气中还飘散着断讯的杂音，像是各种乐器交杂在一起，无法以书面表达的、无人渴望听到的实话，它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表达。
开场白的终止式响起之后，后面除了一无所有之外就不该有任何音符。
支树听着他们越说越害怕，站久了想靠着墙休息一会儿，往后退了几步，瞎摸着想要找墙，谁知忽然碰到了一件绸缎似的衣服料子。
滴答。
回头，迷糊中鬼气森森的升腾，定睛一看——是一个女人。
她满头是血，穿着灰橙红条子的绸衫，头顶上插着几根香，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她一小片脸。
“啊啊！有鬼！”支树嘴巴抽了一下，面容一下扭曲，回头崩溃喊道。
“这是……血女！”另外那几人吓得连忙往后跑去，那刘掌柜更是腿脚一软，连滚带爬，边跑还边喊着：“什么妖怪！”
而“血女”出现的地方墙壁已然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她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交叠着两手搭在肚片上。
“喂，先别着急！”玉看着他们乱作一团，吼劈了嗓子。
他们人多空间太小，为了防止误伤，出现怪物也无法正常战斗，玉喊道：“符水，带着他们兵分两路离开！”
“好的，玉。”符水完全扫描了血女，身体内部有一半的人类信息，现在来看应该是完全中毒变异，但体内高浓度物质含量极低毒，毒液是血循环毒素，有抗凝血且电导扩散能力，手爪的带着类似蟾蜍的毒素，致死量极高。
那边，支树撒着步子逃着，却没想到绊到了什么东西，摔了一跤。
“走路也不看！”刘掌柜从他身上跳过去，吼道。
“快起来！到时候她来了！”
支树崩溃道：“我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话刚落，果然刚才还挂在那边站立不动的血女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刘掌柜两眼一黑，年纪大了，见不得这血腥场面，直接就倒。
血女发出的诡异之声如高音谱号高亢地转述，她头一转，紧盯着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另外两人。
“您、也是来找大人献祭的吗？”
“我……”其中一人微张了嘴，音还没发的完全，血女以极快的速度闪扑了过来，青黑的手爪往他身上一抓，脖子断了——
顿时带着体温的鲜血喷出，热滚滚浇在血女的脸上，那颗头圆滚滚的落地，闷厚的一声，此时竟还张着嘴，发出未说完的话：
“我……不知道……”
血女偏过头看着另外站着的那个，慌乱的样子像被炮仗吓秃毛的鸡。
她头发丝还落着血，嘴角笑容扩大，抬手掐住面前人的手腕，毫不卖力的就令它脱臼：“还差一个呢……”
“嗯……？”后背忽然被猛地一踢，血女呆呆地将脑袋180度完全转过去，“好疼……”
血肉横飞之间，符水趁机扯着剩下活着的三个人的衣服将他们带走。
不可以。
祭品不可以逃走。
血女手臂血管青筋蹦出，露出白骨却力量十分强大。
符水将他们送至较为安全的地带，立刻闪现回来，正好被血女一把抓住。
电磁能波高速集中却又在下一刻立即熄了火。
【注意、注意，人类，不可伤害！】
关键时刻掉链子！
没辙，血女身上的那一半人类信息让符水的仿生脑端误判，强制约束命令下达，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致命攻击。
那就——符水将电磁波能收回，换成赤手空拳，给她心脏位置来了重重一击。
既然血女拥有人类信息，那人体构造应当也没有发生大幅度改变，寻找人类弱点给予重击伤害，拖到玉赶来之时，再进行致命攻击。
这便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是，玉那边多出了一些莫名冒出来的鬼灵，她被缠绕着分不了身，这时候一边得保护李淙今，一边随时要关照符水与血女战况如何。
以符水的能力，杀死一个变异型怪物可以说是简简单单，但眼下两人还在那里搏斗——
看了她猜对了，倒霉就倒霉在血女身上的人类基因会给符水造成束缚。
“李淙今！”玉将一个鬼灵击杀，回头喊道，“我这边马上就解决了，到时候你抱着水水赶快跑，离我们越远越好！”
“好！”
玉砍杀掉最后一个鬼灵，两人正准备交互将水水带走，哪知一直没吭声，在后背睡得安稳的水水这时候忽然睁开眼说——“姨姨。”
“有鬼。”
又来！玉心一凉，符水那边已经不能再拖了，最后看了李淙今的肚子，心里祈祷了千遍万遍：“注意安全，能跑就跑！还有小心你的肚子那里面的家伙！”
“了解。”李淙今还是会审时度势的，这下完全听从玉，一副不会让她多操心的样子。
交代完毕，玉回头准备立刻冲过去帮符水，却发现头上一重，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背后李淙今大喊了一句，声音回荡在这窄窄的廊中：“玉，小心头上！”
玉往前面一看，不过转瞬之间——
一个吊挂的人头出现，散着头发只能看见眼白，脸上皮肤如同刮白灰，青黑的牙齿呲着。
如果说血女不是真正的鬼，那这玩意有百分之百是的吧！
玉将光刃上的黑血抹在衣服上，耳边忽然又荡着那空旷的音乐，这一刻好像水水又重新趴回了她的肩膀上，咯咯笑着：“姨姨，好多好多。”
“……鬼啊。”
符水那边误判牵制的过分严重，它越打越无法成功重击，反而被血女身上的血水与毒素精神污染侵入脑端，眼下虽然算不上落到了下风，可之前仿生人系统防御一向十分完善，但这次连终端都感觉到混乱。
符水仿真脑端里弹出的女声提示：“非常抱歉…”
接着，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加上黑白的画面一直播报——“您已偏航”、“您已偏航”！
清空、压缩、反噬——献祭是什么东西？
在混乱之中，忽然又闪过李淙今的微笑——她为什么要来找玉？
肚子里养育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人类却没有任何记忆？
果不其然，李淙今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堆东西，随意点了几个机关，与钩爪链接的特制绳索快速发射，她借着冲力向并无保护的力道向符水那边俯冲，任由巨大的张力将她与水水支起。
一只从狭缝弹跳起的蜘蛛张开捕鸟的网。她背着水水以极快的速度忽然闪现到符水与血女面前，在落地之前，拿着铁锹平a过去——直接敲出暴击。
血女被打的一愣，脑袋歪歪扭扭，掉了。
死……死了吗？
“嗯……我的脑袋。”
不！她还活着。
符水挡在她们母女面前。正此时，脚下生长出一些藤蔓，将死去的血女头颅吞噬，然后再诞生出新的诡秘……
血女脖子越来越长，直到那碗口似的伤疤长出一个瘤子，诞生出血肉模糊的大脑，泪光中森森妖气伴随着精神污染的升腾。
脑袋重新长了出来。
血女现在已经被打的骨头散架，歪歪扭扭地将目光转向符水背后的李淙今，借着从喉口里发出一阵如同鸟叫的低吼，尖锐的。
她张嘴朝李淙今咬去。
不好！符水将血女牵制住，成功让怪物扑了空。
可血女忽然伸出手一偏，把后背上的水水扯了过去。
“水水！”这下李淙今终于急了，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不行！把我女儿还给我！”
那边，玉被忽然冒出的鬼怪再此牵制住了，没人可以将李淙今拉住，可她如果再不顾一切的上前恐怕一定会被血女撕碎的！
可如果眼下它主动攻击，血女手上的水水一定会受到伤害。顿时又陷入两难之际，符水顾不上多少，只能闪现到血女的腰际一把抱住她，借力将她撞到墙上。
咚——
咚、咚、咚咚——
一次两次，直到连墙壁都出现了裂痕，血女浑身疼痛到放声狂叫，声音越来越凄冽，可手却从未松开半点。
血女死死瞪着符水，咬牙切齿笑道：“您杀不死我……”
仿生脑端里又开始一直重复机械女声一直说“正确正确”，头皮发麻。
李淙今也不是吃素的，把刚才那个钩爪扯下来的瞬间，一拉一转，将钩爪尾巴卷上血女的小腿，不需另外使力，惯性自然会诱导她的摔倒。
被钩爪拉扯的下半身仍在挣扎，血女试图反击或逃脱。
来不及了。
如同古典的敲打稳在血女落在墙上的手掌以及心脏口。
终于，血女支撑不住将水水扔在一边，用尽力气把符水推开，血喷了符水一身，最后那浑浊化成软软的黑蠕虫，在它身上到处乱爬。
“符水！”玉在那一边眼看着李淙今挺着个大肚子也上了，场面一度混乱，她赶紧一脚踹开眼前的怪物，拿出光刃冲过来准备在背后偷袭。
血女感知到声音又将头完全转过来，对准玉，笑得十分阴险。
这些鬼怪的目标应该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玉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这样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后背刮过一阵风——血女与刚才那个吊挂鬼里应外合，前者牵制住玉的双手与玉正面抗衡，玉被突如其来攻击弄的猛然向后踉跄几步，紧接着，后者猛扑过来，将她肩头的一块肉撕咬下来。
“玉！”
“符水，把水水她们带走！快！”
指令下达，符水只能硬着头皮转身抱起那对母女向另一边快速离开。
那么。玉束手无策般放下双手，眼底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在呼吸的瞬间反手将光刃在腰间一转，解开身上所有的符咒，脚一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击飞过去。
黄纸符开始腾飞，与血珠一起，制造出无形的结界与封闭空间，它与地幔相互勾结的线，让一座巨大的、内部充盈光的虚幻拱顶被展开了，它由此占据了成块并不属于自身的土地。
她果然才是最后的重头戏，血女笑容又一贯变得恶劣起来。
突然的堵塞，胀闷的空虚。光刃在手中旋转，硕大无朋的力量涌上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玉回头，光刃转了一个圈，借力打力将血女逼退，同时抬起右手，手腕翻转间，刺破空气，发出一阵尖锐刺耳，令人胆战心惊的厉啸声，她用尽全力将光刃横劈过去，正中吊挂鬼细细的脖管。
不可质疑的力度。
咕噜。
割下的头滚落在恰好赶来的符水身边，吊挂鬼此刻瞪大一对震撼的眼睛，接连身体与头部的桥梁被凿出巨大的洞窟，她盯着远处黑暗中，那个平静的、凸起的肚子，十分享受最后的苦痛：
“大……人，将我吃掉吧！求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