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
“叽叽叽!”
皇甫煦璟于叽喳声里悠悠转醒,扭头便看到一人一燕盯着自己,复又钻回被中。
慕九还弯腰伸手去拽开一角,被窝间那双宽大的手紧攥着被子,只敢露出圆溜溜的眼。
慕九还都气笑了“怎么,你还害羞啊。”
被中人含糊地回道“没有。”
“起来吧。”
塌上人听话放下被子,刚站起身,带有余温的被窝就给小燕霸占了去,他只敢侧目看一眼,又收回目光。
“我睡了多久啊?”
“天都快亮了。”
“……”
“怎么了,饿了?”
“你……不生气了吧?”
慕九还依旧是越想越气,但还是给了台阶下“怎么想的,让我用嘴喂你,你就是昏过去了,我也只能把药含你舌下吧。”
做多了白日梦的皇甫低头,两手食指相对“话本子看多了。”
听到这话,慕九还抬手就是一记,自知理亏的皇甫煦璟赶忙捂着额头,不敢作声了。
在杀气满满的双目督促下,皇甫煦璟吃早饭呛了不下三次,断断续续艰难下咽,吃净以后,他没等来日常的锻体与习剑,而是被提上了屋顶。
朝阳拂面并不滚烫,慕九还腰背靠着屋瓦,合眼沐浴这尚不刺目的日光,同时,她感受到来自右边的快要成型的注视。
脸颊忽地被熟悉的柔软触碰,她一把掐住偷袭者“嗯?你亲我!”
一直侧目凝视她的皇甫煦璟没心没肺地笑着“我得手了。”
慕九还一松手,皇甫煦璟便立刻紧紧搂住她,死皮赖脸缠着,慕九还也不推开,不一会儿,等皇甫煦璟主动松开一些,慕九还才顺势轻推。
皇甫煦璟提气又泄气,脸上写满了千言万语,见此,慕九还无法忍受“想说什么说吧。”
得到允许,皇甫煦璟方敢开口“其实,我之前一直想去找你。”
慕九还没有回话,她抬手取下簪子,将其变宽拉长弯曲成一个金环,然后圈于皇甫煦璟颈间,她猛地拽动金环,问道“既然一直想见我,那为什么不去江南找我?”
皇甫煦璟被金环带动往前倾倒,险些栽进慕九还怀里,好在及时用手撑地“其实我也很想去见你的,总是想着没有那些烦心事了,学会御剑什么的,再去好好见你,若是你不来,估计现在我们都还没见上面。”
慕九还紧盯他而不语。
没得到回应,皇甫煦璟叹气接着说道“我一直在暗无天日里徘徊,找到了光,却追不上光。”
慕九还独自思忖着什么,随后牵起皇甫煦璟的双手,认真道“你别这样想,你很好,我很爱你,永远不会嫌弃你的,不用担心,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直到死去。”
此番话一出口,皇甫煦璟立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慕九还给他哭得一愣,只好不停亲他。
正当皇甫煦璟被哄好并乐在其中时,他感觉肩膀一凉,低头一看,衣裳都已被解开了。
“?!”
慕九还力道太大,瓦片险些都要飞下屋,眼看要光腚,皇甫煦璟双手合十求了许久,两人方回到屋里。
临近虚脱,皇甫煦璟身子靠在床沿,双眼半睁,手在地上胡乱抓着。
慕九还松开手上的腰带,转而拿起桌上另一样东西,缓缓走向皇甫煦璟。
她话里满是薄雾似的温柔,一吹就散。
“累不累呀?”
地上人艰难提气回话“有……点。”
“煦璟哥哥你真好,那我们歇歇吧?”
“好。”
皇甫煦璟总算松下一口气,但当他侧目看到高高在上的蜡烛时,那口气又给提了起来,稍微上翘一些的嘴角缓缓朝下了,他还是有些惧怕。
“这又是……”
见慕九还不说话,他立马全力背过身去,但脖子上的圆环被紧紧拽着,跑是已经来不及了,滚烫的烛火靠近,来势汹汹,压下的身影仿佛要将他的头发也燎着,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蜡油点点滴在背上。
“嘶。”
蜡油顺着躯干的线条汇聚于缝隙,荆条鞭打之后,他愈发神志不清,求饶都忘却脑后,只听得一声声蛊惑。
“煦璟哥哥,我的手艺,好不好呀?”
“好……”
日出三竿,小燕终于等到术法失效,它记得自己在房里正玩得乐呵,一瞬间便身处大殿旁的小林,还被绑在大雁臂膀上,大雁也是吓了一跳,连连挥舞,也解不开术法变作的绳子。
小燕直围着大雁盘旋,虽埋怨了一通,但它还是怕慕九还的,看大雁没有动弹的意思,它也不愿孤身作战,于是窝在大雁身上了。
慕九还住处木落斋前,她的心腹禄顺正抬手敲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
女弟子好奇地左右张望,男弟子眼睛都不敢斜一下,目视前方,禄顺回头看见,问道“怎么了,有事说事。”
男弟子压低声,问“我们少主,真的用蜡烛吗?”
“是啊,还有荆棘沾辣油呢,你想试试?”
男弟子连连摇头“不不不。”
女弟子也收回四下张望的目光,扭头看他“你不知道吗,少主爱玩出血的花招,也不知道皇甫少主受不受得住。”
男弟子闻言,眼睛越睁越大。
“你别一副没见识的样了,少主们皆非寻常之人,咱家少主平日憋的火可多了,总要泄火的,这不是很正常?”
禄顺一边疑惑门怎么还没开,一边转手打了一记男弟子额头“这不是带你来看看,好回去转告门主吗。”
“门主也受不住吧……”
三人坐在门外好一会儿,百无聊赖时,门终于开了。
慕九还穿得整整齐齐,禄顺立刻向前递上去痕膏。
“少主放心,这去痕膏是顶好的。”
“禄顺,记得回去领赏,我让他们给你找了新法宝。”
禄顺喜出望外,当下要半跪行礼“多谢少主!”
慕九还扶起她来,问道“房华雨呢?”
说到房华雨,禄顺无奈道“他倔驴一个,又和人打架了,门主罚他思过,他还怕丢人,不让我说来着。”
“实在管不住,你替我卸了他手脚吧。”
“是。”
身后两名弟子从刚才起便老老实实站着,慕九还看向女弟子,原地思索了一下,见其周身灵力充沛,遂确信道“你就是康同吧,听闻你一人资质能抵十个,难得一见。”
“多谢少主夸赞,弟子定竭力效忠少主。”
慕九还目光又转向了男弟子“好,这个是……”
禄顺回道“少主,他叫劳元,也是刚入门的,门主见他手脚挺麻利,就让我带着了。”
“这样啊,劳元。”
“在!”
“去找些寒铁。”
“少主是要铸剑吗?”
“不是啊,是入体用的,皇甫少主身子怕热。”
“???”
“你弄干净点儿再送来。”
“????”
“哦,还有珠链,挂那上面最是好看。”
“????!”
“噗,禄顺康同,把人带走吧。”
“是,少主。”
劳元脑子一阵嗡鸣,他试图接受,但他和慕成房如出一辙的纯直思维,真的是做不到。
他被一番超出认知的话语钉在原地,随后被另外两人架走了。
皇甫煦璟为自己的话付出惨痛代价,养了好一阵子,每日被慕九还看顾,倒是甘之如饴。
微风吹断枝丫,池塘的锦鲤向外跃动。
手中茶盏掉落碎裂那刻,闫安双也倒在了地上,他口中不断涌出蓝绿色的汁液,抽搐不止,柳风堂里的弟子因此前前后后快忙晕了头。
急功近利令其功力日渐倒退,休语看过闫安双身子,此毒甚狠,不待他们商议出对策便会要了闫安双的命,休语等不了其他人,心急如焚下,他用了自己的命去换回闫安双的命。
大家赶到柳风堂时,休语已经力竭,撑着最后一口气,求宗主将柳风堂传给了闫安双。
他如此痛快,应是早就备好了一切,闫安双是他仅剩的骨肉,他有愧于闫安双母子,其实,他大可吊着闫安双一口气苟度余生,现下他将修为一同给了闫安双,这让闫安双底子更好,之后悟道更是平步青云。
慕九还见这父子情深,心里冷哼着,皇甫煦璟对此无感,只跟着慕九还坐下了。
在慕九还想着如何添一把火时,柳风堂里一名弟子递来精致的盒子。
“慕少主,这是休语长老早早就备好了的,给您的生辰礼。”
那正是慕九还心心念念的上等驻颜方,有了此物,便能令皇甫煦璟延缓衰老。
慕九还颔首道谢收下了生辰礼,心里想道:
也罢,鸡鸭要多养一会儿才好吃。
休语深知闫安双跋扈,他作恶多端的背后,休语一边纵容,一边替其与旁人周旋,也没能缓去他人怨念。
由于这毒发毫无头绪,与之有嫌隙仇怨的人也不少,整个雁月宗聚在一起也难以确认究竟是谁动的手,只得先行安葬休语。
十日过,瓢泼大雨后,虹霓架空,慕九还亲友皆聚于幻峨门贺其生辰。
慕成房边忙着看顾,边和天凚闲话家常。
“一眨眼小还都十七了,真快啊。”
“你觉得皇甫德会同意吗?”
“会吧,亲上加亲不是挺好的?”
“他从小苛待煦璟,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捡的,为人古怪刁钻还偏激,姐姐怎么就看上他了。”
“想是大姐就好他这性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们男人之间好说话些,等会儿就靠你了。”
“必须的,有我出马你放心。”
尚未开宴,慕九还带皇甫煦璟坐在屋顶望天赏霓虹,心中也盼着早日下雪。
一术法幻作的飞鸟停于皇甫煦璟头顶,慕九还抬手一把掐住,那飞鸟身上的锦盒立时脱离并腾空,飞鸟也消逝于指缝,化作字句展于眼前:
事繁路遥,桃源夫妇谨以此术赠去薄礼,望幻峨门少主,且喜且乐,且以永日。
见桃源二字,慕九还便知是风锁色与其夫人送来的生辰礼,她没想到二人如此重视。
她迫不及待打开锦盒,看到秘药与纸张说明之后,更是喜不自胜。
前辈懂我!
皇甫煦璟对礼物没有兴趣,所以并没看见那孕子药,他只如常盯着慕九还的脸,如痴如醉。
察觉目光的慕九还抬目问道“怎么了?”
“没有,就是看看你。”
生辰宴上,礼单密密麻麻,慕九还一一收下并回礼,却唯独没收皇甫德赠送的玉瓶,皇甫德当她是嫌礼物寒酸,遂问道“看着,这玉瓶不合九还心意?”
但慕九还摇摇头,回道“姨父所赠自是上品,九还对玉瓶也是喜欢得紧,但九还有更喜欢的,想向姨父讨要。”
“九还更喜欢的东西是何物?”
“我要皇甫煦璟,做我的夫婿。”
这一句,不止是皇甫煦璟,把皇甫德和天清都说愣了,天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迟疑地问“谁,九还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煦璟哥哥啊,姨母姨父,你们怎么了?”
天清震惊之余,连忙看向妹妹天凚,天凚回以笑容的时候,天清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但她又不好做主,两难之下,只好低头不作声了。
皇甫德不敢置信,他眼里的慕九还是个娇纵的,长不大的女娃娃,虽然平日十分维护皇甫煦璟,可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两个孩子何时谈婚论嫁上了。
皇甫德瞪了儿子一眼,又定了定心神看向一旁的慕成房,打哈哈道“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不作数的,一定是这小子对他妹妹做了什么,看我不把他打得屁股开花!”
慕成房因有准备,并没有被此事惊到,可他惊讶于皇甫德的家法,赶紧拦下了“哎,倒也不必动手,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先问问吧。”
听皇甫德一番言语,慕九还微微蹙眉,站在她身边的皇甫煦璟沮丧地低头望地,她见此更加向前催促“幻峨门众弟子已制好我的婚服,望姨父准许,我好让弟子快快制出煦璟哥哥的那件。”
老头却是不肯退让“此事再议吧,那玉瓶你先拿着,还想要什么,找你姨母就是。”
“谢过姨父。”
碍于面子,慕九还没有过于纠缠,也没有大发脾气,而是招待了一圈宾客,方回屋歇息。
皇甫煦璟想起身跟上,皇甫德一把按住他,浑身上下写着自尊“煦璟,你是何时觊觎你妹妹的,就你这个废物样子,配得上她吗?”
觊觎?皇甫煦璟心里冷笑,是啊,他一直是废物,他自小就觊觎慕九还,他是多么龌龊和肮脏,那般闪耀的光,他永远配不上。
“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什么作用都没有的人,就得孤独到老。”
皇甫煦璟一颗炙热的心,在这张冰冷的嘴下,日渐冷冽,他知道慕九还从未嫌弃他什么,可他就是越不过这道坎。
很少亲自动手的慕九还终于破例了。
“唉,原先不想如此麻烦。”
禄顺一脸担忧,伸手向慕九还劝道“少主,还是把草人给我吧,若是反噬,对少主……”
“你回去吧,难得摆宴,多吃几口。”
“禄顺知道了……少主多加小心。”
禄顺关门出去的同时,十根银针落在草人身上,慕九还心满意足地笑着。
“那你就,等到我们婚后再清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