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
隔日,慕九还梳妆时停顿许久,拿起蓝色衣裙,又放下,长叹想道:
我和他个傻子计较什么呢,可别气坏自己。
她转手拿起昨日的绿衣穿上,坐在梳妆台前端详金冠。
兄妹穿相似衣物有何不可,这衣服我是费了心思做的,我总不能亏待自己。
而另一边的皇甫煦璟……还困在梦里。
红绸满堂,皇甫煦璟欢欢喜喜要迎亲,旁人却朝他道“皇甫宗主,恭喜啊,令妹嫁了个好夫婿啊!”
“我妹妹?哪个妹妹,摇秋吗?”
“是啊,不记得了?你们瞧,还没开席呢,宗主就吃醉了……”
皇甫煦璟不敢置信推开众人,四处张望,始终不见慕九还身影。
心慌意乱时,一只小手在眼前挥舞,抬头一看,是慕九还!
“摇秋,我找你半天,你去哪了?”
“我一直没走啊,怎么了?”
皇甫煦璟握住慕九还的手,紧皱着眉“你今日,是和谁拜堂?”
“和闫安双啊。”
皇甫煦璟不可思议,原本就圆溜溜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什么?!”
慕九还看向宾客,又看向皇甫煦璟,她不懂皇甫煦璟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了,有何不妥?哥哥是饿了还是渴了,我还要去拜堂呢。”
皇甫煦璟紧握她的手不自觉收紧“等等,你年纪还小,不宜成婚,还有,你不是说过,暂时不成婚吗?”
“那话都过去多久说的了,如今年岁正好啊。”
“过去很久了?”
“哎呀,要错过吉时了,你先放开。”
“不放。”
慕九还气急败坏,一招小雷阵直接劈在皇甫煦璟手上,令其迫不得已松开手。
“摇秋!摇秋你别去!”
皇甫煦璟紧紧追上,脚一踏空,摔下了床。
咚的一声,皇甫煦璟脸朝地。
一人闻声,急忙进屋查看。
“哥哥!”
慕九还蹲下半抱着皇甫煦璟细细看道“怎么摔下来了,痛吧?”
“嗯……”
皇甫煦璟摸摸自己额头,随后愣住。
他被撞得迷迷糊糊之间,慕九还已疗好他的伤。
将人放在床榻上,慕九还等皇甫煦璟再睁眼,方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摔床下去了?”
“我睡觉没注意,没事。”
“早饭我放桌上了,考验将至,我先去修习了,你等会儿来找我。”
施诀为皇甫煦璟洗净脸之后,慕九还就去加紧修习功法了。
皇甫煦璟感叹,当初体弱多病的妹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我不敢寄信的这些年,她在不断努力,我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再也追不上她了。
皇甫煦璟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穿上衣裳,仔细梳好头发戴上冠。
他刚吃完最后一口面,就听到外头打闹。
什么情况,谁打到这来了?
他擦净嘴上油渍,出屋一看,这晃眼的光,好像……是千腊?
他躲在墙壁后观望,手持宝镜的千腊一脸木然,她修为暂且不高,但因测出无尽灵力,是为宗主首徒,闫安双都不能随意打她,因为……她顶级法宝多。
快被晃瞎的闫安双气急“收起你那破镜子,你都用多少年了,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飞在空中的千腊充耳不闻。
“行了行了,我不就聊几句心诀吗!”
皇甫煦璟立马回忆……没记错的话,千腊的法宝大多是三姑姑留下,或是表姐送的,闫安双不能打一个孩子,也比不过她那些法宝。
只是奇怪,他们关系还不错,为何这些年时不时就来一架?
定是闫安双又嘴上没把了,千腊脾气挺好的,也要给他惹烦了。
忽地,身后有人戳背,皇甫煦璟被吓得一抖,缓缓转身,来人是慕九还。
皇甫煦璟松了口气顺顺胸口“摇秋,你来了。”
“我来看看热闹,刚刚李长老还未讲几句要领,闫安双就去打扰何意姐姐,千腊当场就开打了。”
“没伤到吧?”
“没有,千腊只对着闫安双打,并未伤及我们,快看,何意姐姐来了!”
曲何意急忙赶来,看样并不是劝千腊,她站于闫安双面前起了剑式“是不是一天不辱没他人,你就心中不快?”
千腊为曲何意打闫安双,而曲何意,是为表弟皇甫煦璟讨公道。
“你要聊心决,我便随你,可你还是拿自家师兄说笑,实属有违门风,我去过问了宗主,宗主让我代为惩戒十剑。”
话尽,闫安双手脚被曲何意的术法死死绑住。
慕九还远远看着,听完这一番,心中无比爽快:终于有人教训这个烦人精了!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掐他,给哥哥报仇。
道道剑气划在闫安双身上,前有忍无可忍的曲何意,后有“全身是宝”的千腊,有些失面子,不过……就当挠痒痒了。
他不知这回的罪罚是多年以来所累积,是休语长老磨破嘴皮才减轻的,他永远不认这个父亲,也不与之亲近。
这十剑惩戒,说不痛是假的,曲何意手持之剑是生父所给,乃先辈相赠,又有宗主加以天火淬炼,这护身剑在雁月宗小辈里,也只有皇甫煦璟蒙尘的佩剑乱令可一挡。
闫安双后知后觉,这剑……不是怀秀,是悟愉!
他刚要逃开,千腊的宝镜里溢出光刺到他双眸,悟愉脱离曲何意朝他背上砍下最后一剑,闫安双直直倒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若不是那破镜子,还有近日练功过于疲累,我定能早些……
不待细想,他就因抵不过伤痛而晕了过去。
曲何意无奈落地,千腊跑到她边上扯了扯袖子,曲何意轻笑揉揉千腊的脑袋“下次不许这样,宝镜照久了,会摄魂的。”
“我知道了。”
远处慕九还震惊得合不上嘴“原来她们的法宝这么好,我也想要……”
皇甫煦璟见闫安双吃瘪,心下还是开心的,他听慕九还想要法宝,刚想开口说他去找,转念一想,自己连筑基都达不到,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哥哥,哥哥?”慕九还抬脚盯着皇甫煦璟。
皇甫煦璟回神,稍稍退后,问道“你还去学堂吗?”
“不去了,反正我在家也不怎么去,我自己看着练就好,下午席飞雪就到了,哥哥陪我去。”
“嗯。”
“那我去找何意姐姐啦,午饭见!”
心中千万个不舍,但皇甫煦璟嘴上仍旧道“好。”
慕九还安心后,乐呵呵地跑去前头找曲何意和千腊请教,已无反应的闫安双给她踹了一下,就被人抬回住处了。
慕九还借来千腊的宝镜端详,千腊兴致勃勃地与她讲宝镜有哪些作用,以及如何使用,难得有人能让千腊话多起来,指导二人的曲何意笑容也变多了。
皇甫煦璟想偷偷跟着三人,但她们脚程实在太快,皇甫煦璟就是跑得再快也追不上。
他泄下气来,回住处拼了命地看典籍锻体,因为慕九还的安慰,他看见一丝希望。
午饭时,慕九还躺在他床榻等他吃完,他擦净嘴后没有叫醒慕九还,反而轻手轻脚拿出柜里的镜子,坐下慢慢拾掇。
她不喜欢邋里邋遢的,我也要拾掇齐整些,方配得上这身衣服。
他刚抬手拭去嘴角残渣,镜中,慕九还就在他身后。
皇甫煦璟猛地将镜子扣在桌上“摇、摇秋。”
慕九还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走吧。”
“嗯。”
她看见了吧,还是没看见……
不管了,她应当不会嫌弃的。
怀揣无限纠结,两人在海边等到了席飞雪,慕九还飞扑向席飞雪。
皇甫煦璟咬紧牙关,转身退入林中,不小心让衣袖给枝叶划破,他正着急,就见衣袖自行恢复了,他左看右看都没看见哪里坏了。
这衣服……果然不是凡品。
那头席飞雪稳稳接住了慕九还。
“飞雪!”
“好久不见!”
“呜呜,想你了。”
“是想我的毒药吧?”
“你知道的——”
席飞雪心下了然,递给慕九还一绿色锦囊,又给了一橙色锦囊,凑近慕九还耳朵说“我偷了点出来,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毒,能解开,但不易解,就当给你傍身了,谁欺负你,你丢谁嘴里,磨药粉放吃食里!”
“那我可得——趁他人不注意,撒向他们眼睛,倒进他们耳朵,或是撒伤口上!”
“对对对,撒伤口最要命了,你上道了啊。”
席飞雪由衷感叹,慕九还身后发寒,转身寻觅到站在林前的皇甫煦璟,立马拽着席飞雪跑到皇甫煦璟面前“哥哥,他就是席飞雪,席飞雪,这是我表哥,雁月宗少主,皇甫煦璟。”
“见过皇甫兄,久闻不如一见,皇甫兄真乃天人之姿啊。”
“你夸点像样的!”
“我回去再看看书嘛,真凶……诶,你说好了带我去吃玫瑰饼的。”
“不给你吃,都辟谷了,还贪嘴。”
“你你你,你说话不算话!”
“我就说话不算话,你当如何?”
“那你药还我!”
“不还!”
席飞雪抢夺间,慕九还躲到皇甫煦璟背后,皇甫煦璟向后伸手轻轻护住。
“皇甫兄,你看她,她拿了好处还不给点什么交换!”
皇甫煦璟心里更是杂乱,不过地主之谊,理当他尽“不如,我带你去?”
“好啊,皇甫兄是蜀地人,吃玩定比她在行,那就多谢了。”
“这边请。”
“请。”
慕九还和席飞雪一人一个香甜的玫瑰饼,慕九还闲不住,四处跑,到处买,撇下身后两人各自想事。
皇甫煦璟担心慕九还,欲提气追上,席飞雪扣住他手“她那身手,离得不远没事的。”
“可是……”
“你喜欢她吧?”
“!”
“喜欢要说出来啊,哪怕她拒绝。”
“你怎么知道的?”
“好歹当初我也是喜欢过她的,现在不了,再说喜欢,她要打我的,她去年和我说过,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有喜欢的的人了?”
“皇甫兄也太木讷了,她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来雁月宗助你?刚刚她就是试你一下,既然你不敢说,我替你去说!”
“别!”皇甫煦璟紧紧抓住席飞雪。
“等等,你们都,这么成熟的吗……”
“你还是不敢?”
“我还需要点时间。”
“祝你好运,对了,我给九还的绿色锦囊,里面是助你锻体的。”
皇甫煦璟心中一喜“原来……多谢了。”
“不用客气,她与我买的,酬劳早就给我了,刚刚那一闹,只是她想让我来问问你。”
皇甫煦璟心又一紧“你会和她说?”
“这事,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多谢。”
要如何说?皇甫煦璟无助地想,说不定直到全部的人都知摇秋的心意,我却迟迟不肯承认,那样明亮热烈的光,能够永远停留于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