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深夜，许家后院。
许知意隔壁的院子的灯已经熄灭了好一会儿了，许知意还是没有睡意，他坐在桌前，捧着脸盯着烛火发愣。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姜莱的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坠梦中。
白术看着有点担忧，上前劝道，“公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送姜女君回书院呢”
许知意如梦初醒，连忙回答道，“对！”
白术以为自家公子终于要歇息了，但许知意说，“明天要送青蔚，我得准备准备！”
他慌忙站起身来去开衣柜的门，“我明日要穿哪件衣裳？”
衣柜门刚打开，许知意又去梳妆台拉出了首饰匣子，“我带哪个首饰好一些？”
白术，“”
白双上前帮许知意挑选，他拿起一根镶宝石的华丽金簪，“这支怎么样？这是银楼最新做出来的，在整个京城范围内都是独一份！”
白双又去衣柜里拽出一件同样华贵的粉色暗金刺绣的服装，看了看，极满意的点头，“就配这件衣服，好看极了！”
许知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平日从不喜欢穿这种衣服，也从不喜欢带这种首饰，可如果姜莱喜欢他也不是不能穿
白术终于看不过去了，他上前把白术推开，“你别乱出主意，姜女君并非轻浮之人，据我看，她也不喜欢那种涂脂抹粉的男子，公子不如穿的清新一点更好。”
许知意想起三年前两人的相处，他对白术点点头，显然更认可白术的话。
白术帮着许知意挑选衣服首饰，还讨论明天要梳的发型，白双也在一旁帮忙，等到终于确定了明天要穿的衣服之后，都已经过了三更了。
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许知意连忙躺下睡觉，还不忘郑重的嘱咐白术和白双，“明早一定按时叫醒我！”
白术和白双都点头，许知意这才放心的睡过去。
与许知意不同，姜莱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反而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就好像做出了本该做的正确选择，她早早就睡下了，还睡得很香。
并且在第二天准时醒来，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有些黑，大约是寅时，也就是早上四五点的样子。
看着天色是比日常在书院的时候起来的早一点，许知意却没有耽搁，她起床穿衣，打开门叫醒门口昏昏欲睡的小丫头，“能帮我打一份洗漱的水吗？”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听了吩咐就跑出去了。
此时，隔壁院子，白术一晚上都没有怎么闭眼，听见姜莱那边的动静，连忙进屋去叫醒许知意。
一通兵荒马乱，精心装扮过的许知意与姜莱一同出了许府，乘车往秋水书院走去。
时间还早，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许府的马车独自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马车内，姜莱与许知意各坐一边，两人视线偶尔相对，又触电一般移开。
白术坐在一旁，细细一看，两人的耳朵都是通红通红的，他正想细看，白双从外面一把掀开帘子把白术拉出去了，白双压低声音问白术，“你干什么？”
白术本想说他跟着是怕姜女君与他们公子在确认关系之后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又忽然想起来他们公子的年纪，若是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好像反倒是个好事，又把嘴闭上了。
白双瞪了他一眼。
白术，“”
马车一路走到了秋水书院所在的山下，停下了。
两人马上就要分离了，姜莱终于主动的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她主动伸手拉住了许知意的手，礼貌询问，“陪我走一段路可以吗？”
许知意点头，然后就被姜莱拉下了车。
秋水书院其实不是京城最好的私人书院，但它是有最好的风景。
秋水书院所在的山不大，山下一弯清澈的小溪，倒是与清溪村的小溪有些相似，溪上一座白石桥，连接两岸。
姜莱牵着许知意下了车，又牵着许知意走上白石桥，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路上的时候她想过根据她们两个目前的情况，还是要先相互了解一下。
姜莱轻声说，“我自幼生活在清溪村，自幼丧父，由母亲带大，十六岁丧母，母亲曾经为我定下了一个娃娃亲，后来尝试考取功名，如今中了举人，但我目前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只在秋水书院读书度日，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
许知意点点头。
她看向许知意，“我原本以为我的娃娃亲对象是你，可后来又证明并不是，你能给我讲讲你的身世吗？”
许知意一僵，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姜莱，手心溢出细汗来。
满山春色中，姜莱眉眼柔和，清澈的眼神之中满满的映着他，见他抬头看过来，无声的笑了笑。
许知意下意识攥紧了姜莱的手。
眼前这人是他喜欢的人，他认定的妻主，他不想放手。
可姜莱是个很善良的人，哪怕是程家为了摆脱麻烦塞给她一个大活人，她也从未苛待过。
许知意在清溪村的那几个月从未被逼着做过家事，未曾受过一句苛责，一次苛待，可他却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曾经对许家亲人的狠心，也第一次后悔放任京城中的坏名声传播。
若是姜莱知道那一切会怎么看待他呢？
还会愿意来看他吗？
还会愿意让他去看她吗？
许知意忽然害怕起来，他眼中不觉带上了泪光，仰着头期期艾艾的看着姜莱，“如果如果我并非你想象中的人，青蔚，你会你会失望吗？”
姜莱看着许知意泛着泪光的眼睛，手足无措。
她问什么不该问的了？
他的身世不能问吗？
三年后再相遇，她竟然不知道要怎么与许知意相处了。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男人爱哭。
姜莱连忙给他擦眼泪，忍不住叹息着说，“阿意，你别哭，如果不能说我就不问了，等你愿意跟我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
许知意扯过帕子自己擦着眼泪，终于点了点头。
姜莱拥在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阿意，原本的你就很好”
许知意不敢相信，他试探着问，“真真的吗？”
姜莱又叹息一声，“是真的。”
许知意安心许多，他搂过姜莱的腰，发现姜莱的腰竟然比他的还细，他犹豫一下，手臂微微用力，把姜莱的小细腰搂紧了些。
姜莱没有察觉到不对，与许知意告别之后就自行上山去了。
许知意一直目送姜莱上山，这才回到马车上。
他脸上带着笑，眼睛中的情绪却复杂的很，他坐上马车，这次白术和白双都上了车，坐到了许知意身边。
白双好奇极了，“公子，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白术这次没有阻拦白双，他也很好奇。
白双和白术都是许知意的心腹，他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许知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皱着眉头慢慢把事情说了。
白双和白术听了也都是一惊，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双一时不敢说话，白术斟酌一番才开口，“公子，咱们家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姜女君早晚都会知道的，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不能由别人告诉姜女君，得公子你亲自说。”
许知意明白白术说的话的意思，“可是”
白术继续说，“既然是由公子来说，那么公子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也可以不说”
许知意从来不是笨的，他听明白了，眼睛一亮，“你继续说。”
白术，“外人传的难道都是真的吗？公子从那恶人堆里挣扎求生难道是假的吗？何必把外人传的闲话告知姜女君，公子只说自己的处境与自己的不易就可以了。”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许知意不过因为遇见了爱重之人，慌乱之中不知如何是好罢了。
许知意的忧愁褪去，他脸上重新有了光彩。
马车返回城中，许知意已经不再担忧此事，他琢磨起了其他的事情，“青蔚说让我去看看她，我想着定是其他学子都有家人关心，青蔚却没有，难免心生羡慕。”
他一样样安排事情，“青蔚不喜张扬，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是细布的，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批上好的细布，颜色也不算太招摇，回去后就拿出来给青蔚做两身衣服”
许知意还是头一次这般安排她人起居，说了几句停住了，求助的看向白术。
白术长久安排许知意的起居饮食，他对这些十分熟悉，此时笑着站出来，把衣食住行一一数过，细致的安排了一堆东西，十分妥帖，“公子可以在衣服做好的时候亲自送上山给姜女君，正好见一面。”
白术自以为安排的很好，却见许知意皱了眉头似有不满。
白术赶紧小心询问，“公子，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许知意皱眉说道，“那岂不是还要等好几日？”
白术，“”
白双这时候冒出来，“公子放心，让绣房赶工，明日就做出来！”
许知意这才舒了眉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