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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勤读书,多知礼,算学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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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科状元乃是齐州元妇德, 第二名是应州蔺岐生,第三名是北疆崔瑶,第四名是麟州楚平疆, 第五名是檀州左未,第六名是北疆房云卿……”

    “策论科首齐州元妇德, 第二名是北疆房云卿, 第三名应州蔺岐生,第四名应州王无穷,第五名云州秦春风,第六名北疆崔瑶,第七名檀州左未……”

    “诗文科首齐州元妇德, 第二名是北疆房云卿,第三名麟州楚平疆,第四名应州蔺岐生,第五名北疆崔瑶……”

    “律令科首檀州左未、第二名应州蔺岐生, 第三名麟州楚平疆, 第四名蔚州余三娘, 第五名北疆崔瑶, 第六名平州葛八月,第七名齐州元妇德, 第八名朔州张政,第九名应州刘勤,第十名长安杜明辛……第十九名北疆房云卿……”

    “算学共十一人得满分并列科首, 分别是北疆郑兰娘、北疆薛洗月, 北疆崔瑶, 北疆房云卿,齐州元妇德, 檀州左未……”

    马蹄声响,巨大的榜单张贴在州府衙门与州学门前,人们早就等了许久,围上去看着上面的名字。

    这些名字后面的人,就是北疆自己的第一批进士!

    北疆识字的人也多,几个人守着不同的榜唱和名字,四科分榜是红色的,状元总榜在红榜上多了一层金边。

    元妇德的名字高居四榜之首,不少人看见这个名字都是一愣,一愣再愣,愣得热闹非凡中透着一丝诡异。

    有些考生好容易挤在人堆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来不及欣喜,就看见了高高在上的“元妇德”,不得不说,那面色就如打翻了酱油坛一般。

    更有没考上的,从后往前一圈儿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看见了“元妇德”三个字,登时如被人平平删了个耳光在脸上。

    “这……”

    应州州衙门前是最早贴出了榜的,余三娘还没挤进人堆里,就听见有人说:“元妇德。”

    “元妇德?元妇德怎么了?”她一把抓住说话的男人。

    男人却未理她,怔怔愣愣往人堆外走去。

    “叫元妇德的人高举榜首,我只考一科却落了第,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元妇德高居榜首?”余三娘大概是听见了,连忙往人堆里挤,大声道:“快帮我看看,元妇德是不是状元!”

    人堆里有人立刻也大喊道:“元妇德就是状元!”

    “状元就是元妇德!”

    “妇德?妇人之妇,德行之德?万物起始之元?元妇德?考上了状元?!”

    “对!就是这名字!”

    余三娘卡在人堆里不上不下,也顾不上再看自己的成绩,就要往人堆外挤出去。

    元妇德站在人堆外,手里还拿着一本《麟州新城游记》,她之前等科举完了就看这些感兴趣的游记,也并不是随口说说,刚考完的那天,她就从应州的州学里借了书出来看。

    “妇德!妇德!”

    看书看入了神,直到有人拽自己,元妇德才抬起头,就看见人堆里余三娘一张脸被挤得通红:

    “妇德!元妇德!你是北疆第一个状元!你是天下第一个女状元!”

    “哒。”有史以来第一次,元妇德手里的书跌落在了地上。

    她一直知道自己从来不输天下任何人,她来了北疆,就是要拿状元的,可这一刻,元妇德还是一阵心神激荡。

    “妇德!你成了状元!”余三娘终于挣脱了出来,踉跄到了元妇德的面前,她咧嘴大笑,突然眼睛就红了。

    她抱着元妇德嚎啕大哭:“女子也能考状元!妇德!妇德!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妇德!”

    元妇德有些不知所措,她拍了拍余三娘的肩膀,一双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知道她就是今科状元齐州元妇德,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恭喜。

    “恭喜恭喜!状元娘子!”

    “元娘子恭喜恭喜!北疆第一个状元!难得难得!”

    余三娘到底是理过事的人,知道这些人都想沾沾喜气,她左右看看走到路边买了五十文的粟米糖一把一把地散了出去。

    府衙门口登时热闹不堪,所有人都在争抢新状元的喜糖。

    元妇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刚刚余三娘说的是什么?

    “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

    她是这般说的。

    “此世间女子无不庸庸碌碌,以侍候人为幸,既无人之欲,亦无人之德,畜生耳。”

    “只知为人妻,为人母,不知兴家报国,不知举业上进,不知谋财求功名,《四书五经》教遍为人治国的道理,却无一个字是给女人写的,可见女人在圣贤眼中就算不得人。”

    “读书,不停的读书,别当畜生,我给你取名‘妇德’,就是在训诫于你,你若真一生守着这二字,也不过是另一个穿裙钗的禽兽罢了。”

    只要不读书,元妇德就会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过去许多年,她抄录数千册书,写无数文章,作无数诗文,为的就是不当一个“畜生”。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一个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

    一片贺喜声中,她缓缓蹲下去,捡起自己的书。

    “是了,我是元妇德,今科状元。”

    她抬起头,看向其他人,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多谢。”

    麟州,知道自己得了科举第三,崔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算学的题那般杂,我还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州学中原本无人知道她偷偷去参加了考试,还是有学生的父母在考场外看见了她,才知道这位元帅亲自从洛阳请来的州学博士竟然也去参加了科举。

    崔瑶决意参加科举,说白了就是为了在北疆有个属于“崔瑶”的名声,有什么比科举更能让人知道她崔瑶是凭真凭实学来掌州学的呢?

    看着排名,她不禁为房云卿有些可惜,策论、诗文都是第二,算学更是满分,若非律令一科太差,只怕将那蔺岐生比下去也非难事。

    同样可惜的还有那个檀州的左未,房云卿是失于律令,这位就是失于诗文,明明是律令的科首,算学也是满分,策论也不差,就因为诗文只拿了第二十一,最后只排在第五。

    “崔教授!叶刺史来了,带着锦袍白马,要你去游街!”

    “游街完了还要骑马去应州!”

    “叶刺史说元帅要带着崔教授在北疆每个城都游街!”

    “锦袍游街?”崔瑶笑着站起身,眼睛还看着这份科举排名上第一个名字,“元妇德,齐州人士……难道她就是元正道的女儿?”

    郑兰娘只考了算学一科,却直接考了个满分,成了科首,看着叶刺史送来的红袍,她突然一笑,说:“这袍子宽宽大大,实在难看,我穿红裙行么?”

    送东西来的也是女子,她想了想,说道:“北疆第一次科举,本也没有成例,想来是红的就行!”

    郑兰娘笑着找出一件红裙穿上。

    穿着红裙,她骑马去州学找崔瑶。

    崔瑶原本穿了红袍要出来,见她竟然穿了件自己的裙子,笑着说:“我竟是没想到!你们且等我一下!”

    要说漂亮衣裙,北疆没人比崔瑶的更多,虽说来了北疆后也过的朴实起来,到底家底还在,一条赤红的绣金石榴裙,一件大红的广袖大衫,头上又插了两对金簪。

    再出来州学门前,着实艳色如火。

    这还不算,她拿起一枚金步摇戴在了郑兰娘的头上:“这是奖定远公府女学郑春部于北疆算学一科夺得科首。”

    郑兰娘低着头道:“是我该多谢崔教授多番教诲。”

    再回想当初那个在郑家宅院中事事争先的郑兰娘,她只觉已模糊得看不清楚面貌了。

    “也不只有你的。”崔瑶晃了晃袖子,“待我见了房夫子和薛助教也是要给她们戴上金簪的,凡是女学出来中了进士的,我都有金簪银簪等着她们。”

    穿裙戴簪,策马游街,她们这古往今来第一批女进士,就当有这般风采。

    翻身上马,崔瑶看向州学门口自己的学生和同僚,她抬了抬下巴,恍惚有少年时策马游长安的灼灼光采:

    “今年我这当州学博士的,为你们做了个样子,从下次科举开始,你们考中进士,我也送你们穿红裙,戴宝簪,策马轻骑过长街!”

    州学里大大小小的女学生们弯下腰,道:“博士放心,今日有崔博士,明日便有我们,麟州女子州学必定年年有人穿红裙,岁岁有人着宝簪,马上游街的风景,我等也都想看看!”

    “好!有志气!”

    听了这话,崔瑶着实比自己考中了进士还要高兴百倍,起手扬鞭,她率先打马而去。

    身后跟着她从前和现在的学生。

    “勤读书,多知礼,算学策论振北疆,穿红裙,戴宝簪,策马轻骑过长街!”

    看着穿着红裙的女进士当街而过,身后还有女孩儿们那般喊着,街旁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大声喊道:

    “勤读书,多知礼,算学策论振北疆,穿红裙,戴宝簪,策马轻骑过长街!”

    无数围观的人中,一位木匠看向自己的女儿,一个豆腐摊老板看向自己的孙女,一位母亲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孩子,而她的另一个孩子随着旁人一起呼喊着,也看向了她。

    卫蔷确实下令让三百名进士都来应州,再随着她一州一州地走过去,北疆第一次科举,不论如何兴师动众都是应该的。

    不过眼下,她正站在应州府衙前,看着今科状元骑在马上缓缓走向自己。

    元妇德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袍,绣了金色的花纹,下面是一条石榴裙。

    她的衣服是元帅亲自令人送来的。

    传话的人是今科算学考试的主考伍晴娘。

    伍晴娘说:“元帅说了,古今第一个女状元,无论如何得有排场。”

    古今第一个女状元。

    元妇德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看向站在府衙前穿着白色裘衣,里面裹着黑色锦袍的女子。

    她是古今第一个状元。

    她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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