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章 暗恋回响（2）
谢巡以为这辈子不会和徐安枝有交集，直到初二上学期，学校举办“跳蚤市场”活动，让同学出售自己不需要的物品，赚钱最多的班级获胜。
“跳蚤市场”与运动会同期进行，也就是说白天是运动会，傍晚就是跳蚤市场，而这活动的第一天，谢巡遇到了徐安枝。
那时他坐在红色小塑料椅上，忽地有人问他：“请问……你们是几班的？”
少年谢巡抬头，书本遮挡了他下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略冷的眸子，他双唇紧闭，戒备地说：“14班。”
“哦……”
少女徐安枝似乎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谢巡很想告诉她，13班不在他们左右，而是在对面，可见她停下张望，开始随意翻着他们售卖的物品，他犹豫了。
“美女，你几班的呀？”一向大胆的体委开始招揽顾客。
“我国际一班的。”
“国际班呀？……真不错，有喜欢的吗？我们还没开张。”体委挠了挠脑袋，旁边几个班收入陆续破十块，他不免为自己班级紧张。
十四班售卖的物品很常规，有文具盒、笔记本、魔方，唯有一架纸飞机，挺可爱的。
徐安枝随手捡起纸飞机，问道：“这个怎么卖？”
谢巡呼吸一滞，那是他随手折的……
体委立即欣喜起来：“每个物品都标注了价格，诶？？这个没有价格诶！谢巡……你还记得这个是哪位同学的吗？”
“我的。”
谢巡抬头，对上徐安枝灵动的眼睛，她声音婉转，问：“飞机……你长大想当飞行员吗？”
谢巡不太受得了她的自来熟，怕她多问，他不自然地哼了声：“嗯……”
只是脸微微泛红，出卖了他的紧张。
“谢巡，你多少钱卖给她呀？”体委见这单要成，急忙问。
谢巡将视线挪回到自己的书本，强装淡定地说：“哦，你喜欢拿走就好了。”
“谢巡你疯了啊？”体委略微夸张地说道，“好不容易咱开张了，你居然不卖钱！”
“随手折的，算不上义卖的物品。”
徐安枝却指着谢巡手中的书道：“那这样吧，你将你手上的书和纸飞机一起卖给我。”
谢巡嘴微张，摇头道：“这本书……”
“谢巡，你不会这本书也不卖吧！你能不能有点班级荣誉感！咱们班快倒数了！”体委有些着急地说。
谢巡垂眸，最终是将书一合，递给了徐安枝，“好吧，卖给你。”
“你卖多少钱？”
“两块。”这本书他五块钱买的，二手的卖两块钱应该是合理的。
体委咋呼道：“十块吧！你看看这是什么，《五年中考，三年模拟》！书店都没有的款式诶！”
徐安枝这才摩挲着封皮，这本书果真不同书店的，比起练习册，它更像是青春疼痛文学小说。
“十块我就不卖了……”
可少女全然没听到他的话，而是怕他们反悔一样，塞过十块钱就迅速跑了。
谢巡捏着烫手的十块钱，有些发愣地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夜晚，谢巡躺在宿舍夜不能寐。
她会看那本书吗？
应该不会吧……
忽地，谢巡从床上弹跳坐起身，就差点崩溃地叫出声。
天呐……
他干了什么蠢事？
那本书是他三个月前在学校附近的破胡同淘的，那大爷贼兮兮地推荐给他的“学习宝典”，里面有众多让他受益匪浅的知识。
于是谢巡翻开那本书，里面确实是他没见过的数理化练习题。
他当即买下。
只是在某个傍晚的自习中，他照例翻开了这本书，在看到男女近乎扭曲在一起的身躯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什么……
他几乎是羞愧地收起了这本书，回到宿舍，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翻开……
谢巡这才发现，它只是偶尔穿插几页比较奇怪的知识，穿插一些莫名的链接和荒唐的广告，剩下几乎是稀奇古怪的题。
这些题极大引发了谢巡的兴趣。
时间长了，他甚至能熟记广告的页数，精准翻过，然后去看那些有意思的题。
可这本书竟然意外地到了徐安枝手上……
天呐？
她会怎么想他？
不过她好像还不认识他。
……
谢巡的猜想没错，徐安枝压根不认识他。
偶尔与徐安枝擦肩而过的瞬间，谢巡总会停下脚步，转身张望，渴求她的回望。
可没有哪一次是如他愿的，她总会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可他伸出手，却恍然发现她打招呼的人不是他。
那会儿谢巡比徐安枝还矮小，他这么普通、平凡，她不认识自己也正常。
可当时的谢巡却死活也想不通，他开始默默注意徐安枝的动向，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
整个初二那年，徐安枝埋在谢巡心灵深处，很深很深。
苟旬总会炫耀般地展示徐安枝，说她又去哪个地方旅游了，去哪个地方参加钢琴比赛了，这次又在学校跳舞了……
李寻夸张地夸赞徐安枝姣好的面容和灵妙的身段，苟旬全盘接受，暗自计划着对徐安枝的表白。
苟旬想给谢巡看徐安枝跳舞的视频，可谢巡不肯看。
尽管在无数个深夜，徐安枝在他脑海里盘旋起舞，他幻想过她跳舞，却从没看她跳过。
……
初三那年，谢巡幻想破碎。
徐安枝开始和他们年级的江鸣那个混蛋走在一起。
可苟旬对此似乎毫不知情。
谢巡本想提醒他，但还是算了。
真正和徐安枝有交集，是徐安枝在奔跑着去找江鸣的路上，撞到了抱着书本回教室的谢巡。
桀骜不驯的少女没有说一声对不起，只是微微颔首，迅速转身跑去。
谢巡蹲在地上，心脏麻凉地捡起一本本作业本，人群避着他走过，没有人为他停留。
徐安枝就算不帮他捡作业本，但至少说声对不起，谢巡固执地想。
……
后来，谢巡在校外意外见到了徐安枝抽烟，她威胁他不准说出去。
她将烟呼在他脸上，趾高气扬地离开。
谢巡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
他捡起徐安枝扔下的烟，在掌心抚摸着。
利群。一个常见的牌子。
那天谢巡破天荒地去小卖铺的买了打火机，学着她的样子抽烟。
“咳咳咳……”
太呛了，他不喜欢。
可这件事仍然给他留下了阴影，以至于他每次去小卖铺，都会望望柜台有没有利群。
徐安枝的威胁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渴望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
下一次见面来得很快。
初三，学校组织了一年一度的篮球赛。
他本不该上场的，可班里的有个队员受伤，他作为替补上场。
遇上了13班，苟旬。
苟旬丝毫没顾及谢巡是室友，他拼命越身、灌篮，争夺这场比赛的胜利：
中途，苟旬认为他犯规，二人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
苟旬说他早就看谢巡不顺眼了，因为谢巡看徐安枝的眼神不清白。
打架，苟旬落了下风，以至于徐安枝闻讯赶来时，认为是谢巡单方面欺负苟旬。
她不由分说地推搡着谢巡，浑然要为苟旬出头的模样，要不是有同学拦着她，她的拳头真有可能挥舞在自己的脸上。
瞧瞧，她明明最维护你了。
你却不知情。
后续，苟旬的爸爸出面，让二人和解，他拍着谢巡的肩膀，说了很多自己的故事。
苟旬的爸爸说，他与年轻的自己很像，他甚至和谢巡互留了电话。
……
谢巡的初三，受尽了班里男同学的欺负。
他们把他围在胡同里，嘲笑着他的出身。
那群骂他妈妈，谢巡忍无可忍，与他们大打出手。
可寡不敌众，谢巡倒落在地。
谢巡早就觉得这烂泥生活没意义了。
糟糕的家庭。
平庸的自己。
直到某人从这里经过，谢巡一眼就认出了徐安枝的身影。
他渴望有人救赎自己。
可徐安枝只是匆匆一瞥，然后转身离开。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承受着这无尽的折磨。
……
直到后来谢巡听苟旬说，徐安枝去首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巡始终觉得徐安枝欠自己一声“对不起”，无论是将他撞倒在地，还是对他见死不救。
可这句“对不起”，他再也听不到了。
……
高一，妈妈在柔城遇到一些变故，思考再三，他回到晖城。
刚开始，他还不太适应，时常想起那个女孩的身影。
有些讨厌但时常在脑中反复警醒。
谢巡想，如果能再遇到徐安枝，他一定会掐死她。
在一中的两年算得上辉煌，老师喜欢，同学羡慕，成绩优越，不少女孩偷偷给他递情书。
他以为这是老天欠他的。
然而现实从未公平，妈妈出了车祸，好不容易建立的美好生活在瞬间崩塌。
他勤勤恳恳地干好每一份工作，给妈妈交医疗费。
那天姑妈叫自己去她店里帮忙，他不耐烦地去了。
在那里，谢巡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愣住，但有些不太确定。
直到她说：“喂，能不能别抽烟？”
就是她了。
蛮横无理、狂妄自大的徐安枝再次出现在谢巡面前。
徐安枝再次没认出自己，谢巡勾唇，坚定了掐死她的信念。
谢巡分不清自己对徐安枝是执念还是怨念，他认为总归不是喜欢。
他无数次设想过徐安枝对他求饶、道歉、流泪，无论以什么方式。
这六年的爱恨欲念夹杂着，谢巡必须承认，徐安枝的出现从不让他好过。
她早已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就算他从不承认对徐安枝的喜欢。
他也在某些时刻，懵懂地认识到：
他已暗恋徐安枝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