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章 雨夜
谢巡又给徐安枝买了瓶水,徐安枝咕噜咕噜地喝完大半瓶,她才缓过来。
而她喝过的草莓酸奶就被放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她没再喝,谢巡也没再喝。
半瓶矿泉水下肚,徐安枝就基本饱了,徐安枝象征性地吃了四五个抄手,就没再吃了。
谢巡吃着抄手,问她:“不好吃?”
徐安枝摇头,说:“好吃,但我吃饱了。”
“你胃口这么小。”
“还好吧?”
“跟小孩似的,”谢巡勾起唇角,说,“小孩都比你吃的多。”
徐安枝:“……”
谢巡吃完自己的抄手,又扒拉过徐安枝的碗,徐安枝顿住,扣下自己的碗,问:“你干嘛?”
“你不是没吃完吗?”
“我没吃完,为什么要你吃?”
“不能浪费。”谢巡抿了抿唇,义正严辞地说。
谢巡竟然有可怜巴巴的一面,配上他的狼尾头,徐安枝甚至觉得,这是外表是狼其实内心是惹人怜爱的小狗。
徐安枝抬开手,说:“你吃吧。”
谢巡又埋头吃起来,徐安枝看着他蓬松干净的头发,竟有了想摸的冲动。
“谢巡……”徐安枝唤他。
“怎么?”
“我今天救了你,是吧?”
谢巡眨眨眼,大概徐安枝不在,他打得可能会更痛快一点。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徐安枝循循善诱道:“那我算你救命恩人吧?”
谢巡又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徐安枝笑了,说:“那你应该怎么对你救命恩人……”
谢巡擦了擦嘴,手搭旁边椅子上,看着她说:“你想怎么?”
“我要你做我导游,带我玩玩晖城。”
徐安枝只是想试探谢巡底线,谢巡想都没想就说:“可以。”
“是么……”谢巡答应得太快,让徐安枝也有短暂的错愕。
“是啊,你不是我救命恩人么?”谢巡勾起唇角。
徐安枝觉得“救命恩人”这次她用得太重了,竟然觉得有些当之有愧,她耸了耸肩,发誓以后再也不乱用词了。
“把你电话号码写给我。”谢巡说。
“你有笔和纸吗?”
谢巡递给她,徐安枝刷刷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把纸和笔一起还给了他。
结了账,徐安枝和谢巡并肩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
现在才八点不到,不禁问:“晖城没有夜生活吗?”
谢巡说:“年轻人在九号会所……哦,就你舅舅那。”
徐安枝抿了抿唇,说:“那天烧烤店你说你不去九号会所了,为什么?”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徐安枝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和谢巡已经度过了争输赢的关系,没想到还没有吗?
她是不是该回绝他一句?像以前那样?
可徐安枝要走了,马上就要回首都了,她不想计较输赢了,只想了解这个有故事少年身上的秘密。
见徐安枝低垂眼睛不说话,天空似乎也为之落泪,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徐安枝和谢巡没有说话,只是一起跑到了屋檐之下,雨已经转大,徐安枝想,这大概是独属于晖城的阵雨,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就似少年身上的狠劲。
这么大的雨,徐安枝有些不忍心叫陈叔来接自己,陈叔也在此时来了消息:
安枝,雨下的这么大,你还在外面吗?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徐安枝想了想,最终还是回复:
不用了陈叔,我已经回家了。
徐安枝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谢巡那个疑问问出来后,他们都没有继续说话。
谢巡不说话,徐安枝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而在谢巡看来,徐安枝显然因为刚刚那个问句不开心了。
他以前说过这么多类似的话,徐安枝都没有不高兴,为何这次她就不说话了呢?
谢巡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望着屋檐外像针扎的雨。
徐安枝看到前方红灯之外停着一个空的出租车,正打算淋雨跑过去之时,就听谢巡淡淡地说:
“因为想有自尊的活着。”
?
徐安枝缓缓在脑中打出一个问号,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谢巡在回答自己很久之前问出的问题:“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徐安枝有点诧异,以往的谢巡本不会向自己解释,而她大概能猜到谢巡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想和他说些什么,可要是再说些什么的话,她就赶不上红灯外的出租车了。
徐安枝抿了抿唇,不再回答他,她跑出避雨之处,雨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头顶,有了一把黑色雨伞,而撑黑色雨伞的,便是谢巡。
徐安枝纳闷谢巡刚刚为何不拿出伞,但转念一想,晖城的雨下得突然,那个问题话音刚落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她没有回答,大概他也不会拉下脸说上一句他有伞这种语句。
肩与肩只有五厘米的距离街道的宽却有三十米,徐安枝担心出租车跑了,走得有些急。
红绿灯变换灯光,出租车起步没多久,徐安枝拦下了这辆出租车。
徐安枝上了车,报了家的位置。
这么大的雨,她身上没淋上半分,徐安枝情不自禁地转头望向窗外。
雨落下时的车窗像是玻璃板,隔离了车内和车外的世界,原本窗外清晰的景色变得朦胧,它们在雨滴中向窗内低声诉说着这迷糊的一切。
徐安枝看不清谢巡的表情,只知道穿着黑色短袖的谢巡撑着黑色的伞,他应该很喜欢黑色,徐安枝想。
明明喜欢黑,他却像白杨树一般挺直地站着。
车驶动,朦胧的世界动了起来,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徐安枝忍不住回头,透过车后窗,徐安枝看到,谢巡还在原地伫立着。
如巍峨的山。
直到那个黑色身影慢慢化成一粒黑点,徐安枝才转回了头。
出租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谢巡垂下眼,拧了拧被雨完全淋湿的衣服,不甚在意。
只是雨透过衣服,打湿在曾被扎伤的右肩膀上,隐隐作痛。
谢巡的生长痛始于十四岁,疼痛密密麻麻地袭于膝盖和小腿,像蚂蚁一般侵蚀着他的骨髓。
这种痛让人难忘,让人感觉在真实地活着,所以他喜欢徒手灭烟,那若有若无的疼令他迷恋。
后来,灭烟不起作用了,谢巡也再没感受过这般疼痛,无论拳头,还是刀棍。
就好像一个脱敏的过程,谢巡他好像突然不怕疼了。
如今,谢巡竟然久违地感受到独属于生长期的疼痛,他舔了舔嘴角,有丝丝血的味道。
他握紧伞把,望着这场来的突然的雨,有些心空。
在酷暑八月的暴雨季。
谢巡和徐安枝在屋檐下曾试图等雨停。
后来,他们在黑伞下并肩走过一段三十米距离的路。
伞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却好像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