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窥视
八月十四日,周三,距林蕙兰出车祸已经一个多月。
她伤得严重,本应继续住院观察,可她非说自己好了,医院她待不下去了,要谢巡接她回家。
长达一个月的医疗费,基本都是谢巡拿奖学金和打工的钱给的,林蕙兰的存折还没到期,钱取不出来,而官司还没打,赔偿也还没下来。
谢巡知道林蕙兰是什么心思,她怕花钱,可他更怕她的腿留下后遗症。
林蕙兰非要谢巡来接她,谢巡怕她又做什么蠢事,便假装来接她。
五点下课,谢巡收拾书包,正要走,就听陶木子从他身边经过,和同学讨论说:“徐安枝怎么还不来上学呀?她生病了?”
“不知道啊。”
谢巡的脚步一顿,“你说什么?陶木子。”
陶木子被这尊不知何时蹦哒出来的大佛吓住,她摸了摸胸口,说:“吓死我了,徐安枝这几天没来,谢巡,你不知道吗?”
谢巡当然不知道,他最近被林蕙兰、租房、打工的事忙得要烦死了。
今天是江世杰告诉他,暑假作业终于讲完了,现在开始正式一轮复习了,谢巡他最好来看看。
高三基本都是复习,谢巡缺一两节课没事,缺的多肯定就会被拉开差距,于是他来了,听了一整天的课,徐安枝却没来。
身边空空的,谢巡竟然有点不习惯。
但她的书还放在桌上,给谢巡了一点安全感。
谢巡挑了挑眉,于是背着书包就要走,江世杰拉住了谢巡,问:“诶诶诶,你好不容易来,怎么又要走!你明天来么?来的时候能给我带杯奶茶么?”
“再说,”毕竟谢巡算是见识到了,晖城的一轮复习有多水,基本是把高一高二的基础知识再讲一遍,谢巡说,“你还喝那齁甜的玩意?”
江世杰嘿嘿一笑,刚想再说些什么,谢巡早就一溜烟走了,江世杰连忙跑到窗台上,就看见谢巡骑着单车,冲他挥手,贱兮兮地道:“儿子再见,爹明天一定给你带齁甜的奶茶!”
……
徐安枝坐在车上,心情莫名的忐忑。
“安枝,今天的黄昏很美。”陈司机难得开口说道。
“是啊。”徐安枝呆呆地望着天空,粉红色的落日余晖挥洒在整片天上,这是首都几乎不会有的景色。
徐安枝拿出手机,默默地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张。
一个急刹,徐安枝再次撞在前靠背上,陈司机连忙回头,有些紧张地关切问:“安枝,你没事吧?”
“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这么大胆,有车也不怕。”
徐安枝抬头,就看见车右前方,有人正骑自行车,他两手放在把上,左手却还狭窄地拿着一束花,花很明媚灿烂,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光彩。
陈司机也不着急,他没按喇叭,跟在这位少年的身后,徐安枝眯眼,觉得这背影有点熟悉。
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面前,车停下,自行车也停下,陈司机趁机回头,想看看徐安枝究竟有没有被磕着碰着。
哪知回头直接看不见徐安枝,徐安枝直接弯腰躲在靠椅后。
“……安枝?”陈司机不解。
徐安枝抿了抿唇,她该怎么说,在红灯停下时,她看到了旁边那个骑车人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颌线。
徐安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是谢巡。
在长达六十秒的红灯里,谢巡也在望着远方的落日夕阳。
以及……
以及余光里,旁边豪车的司机行为太过怪异,他竟转头望向没有人的后座,谢巡也被这目光吸引,望向了车内。
车内弓着一团绿色的身影。
过于熟悉。
车辆正确,人物正确。
谢巡勾起唇角,绿灯亮起,他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安枝,到了。”陈司机停下车,问,“需要我陪你上去么?”
“不用,”徐安枝随口胡扯道,“我就拿点药,一会儿就来。”
徐安枝跟在谢巡身后,有十米远,这是一个不会跟掉,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徐安枝暗自庆幸,谢巡没坐电梯,她蹑手蹑脚地跟着谢巡爬到了四楼。
谢巡进了403,门一关,徐安枝只能站在远处尴尬地玩手。
确认谢巡不会再出来,徐安枝装作路过,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瞄几眼。
次数多了,旁边的护士也跟着生疑,她拉过徐安枝,问:“女士,你这是在做什么?”
……
谢巡把花放林蕙兰桌子上,林蕙兰看见就说道:“叫你别买花啦!你还买!下次别买了!”
“下次还买,”谢巡勾起唇角,从书包里翻出了烟、酒,还有两份猪蹄。
谢巡说:“大伯,不知道你喜欢吃煮的还是烤的,都给您带了。”
“诶!这小子,真乖真乖!”
林蕙兰也笑了笑,说:“哥,今天我儿子接我出院,以后就见不到你啦!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这么早就出院啦?!”大伯挠了挠脑袋,“大妹子,你恢复得比我还好!”
林蕙兰笑了笑,大伯又说:“诶!怎么没看见你男人啊!你住院这一个月,就看见你儿子,还有你妯娌!”
林蕙兰的笑容收敛了,见谢巡脸色也是忽地一变,大伯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住了嘴。
毕竟他双腿残了,来的也只是自己的老伴,儿女什么的,他是一次也没看见!
都去找工地老板索要赔偿了!
大伯吃着猪蹄,谢巡上前,给大伯倒了一小杯白酒,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大伯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林蕙兰问:“哥,我儿子跟你悄悄说什么呢?”
大伯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林蕙兰东西不多,就一手提包,谢巡拎着手提包,扶着林蕙兰坐在轮椅,给她膝盖上盖上了一层毯子。
谢巡推着林蕙兰出了门,林蕙兰抱着花,嘴上说不喜欢,实际喜欢的很。
徐安枝老远就见着谢巡推着妈妈出来了,她急忙躲在护士身后,见谢巡按下了电梯,徐安枝连忙越过护士,跟了上去。
护士连忙说:“诶诶诶,你别走啊……”
徐安枝跟着谢巡的下场就是,在慌乱中跟丢,又在跟丢的迷茫中发现谢巡他们就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地方。
谢巡推林蕙兰在医院附近逛了半小时,林蕙兰忍不住问:“都这么久了,还没走出院啊?”
“出什么院啊,”谢巡说,“今天不给你出院,你再多住几天。”
林蕙兰气了,说:“那你这不是耍我吗!不出院干嘛来接我,害我白高兴了!”
谢巡说:“对啊,让你高兴高兴。”
“高兴什么!”林蕙兰说,“刚刚高兴,现在不高兴了!”
谢巡蹲下,面对着母亲,说:“那您看……这是什么?”
谢巡变魔术般地变出一条项链,这项链是他在来的路上买的。他要赔徐安枝一条四千多的项链,可妈妈这么爱美,自己也没能给她买上一条项链。
徐安枝顿住脚步,她站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这对母子。
他们在夕阳西下是多么的和谐,好似在告诉她:
她的出现又是多么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