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戏弄
谢巡就是这个时候吊儿郎当地晃进照相馆的。
见沙发上衣服散乱堆着,他顺手把衣服单手拎起,衣服抛物线般完美划过,准确地落进洗衣机机盖上。
这家店是他姑妈谢秀兰的,下店上房。不过他姑妈不讲究,有时候就在楼下沙发上睡了。睡就算了,她还不收拾,这么明目张胆地搁在沙发上,路过的人都要瞅两眼。
他又把桌上的碗收拾到洗碗池,快速地洗完碗,这才看了看来客。
四五个赶着拍照的学生,是挺忙的。
看校服都是一中的。
他莫名的烦躁。
谢巡掏出烟盒,抖了抖,捻上一根,打火机是最便宜的塑料的,他歪着头点燃了烟,指尖一点猩红闪烁,谢巡咬着烟蒂,蹲地上,眯眼看着这群来拍照的女孩。
谢巡从不低头,就连抽烟也是这样,他喜欢叼着烟,眯着眼审视周围。
那群女孩时不时地打量着他,而人群之外有个戴口罩、穿白裙的女生,抱着手机笑得开心。
众人若有若无地扫视看他,他就眯着眼抽烟看那女生。
直到烟抽了一半,谢巡才站起身,朝人群中走去。
徐安枝注意到谢巡,得亏了他的烟。
她对气味敏感,闻到烟味,她就情不自禁地有些咳嗽。
她抬头,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嘴里咬着烟,微微仰着下巴,他下颌线锋利,走起路来带着一股风。
徐安枝情不自禁地咳嗽了好几声,谢巡停住脚步,瞅了她一眼。
谢巡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徐安枝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着疏离。
徐安枝也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男人高鼻梁,眼尾有颗泪痣,下巴如刀削般锐利。
他留着一头有些潮流的狼尾,这发型少见,也很难有人驾驭得了,但徐安枝觉得,这狼尾挺搭他,配上他黑色的短袖,让人觉得这是个有点姿色的非主流。
烟气熏人,二手烟萦绕在徐安枝鼻尖,她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下。
徐安枝皱起眉头,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说:“喂,能不能别抽烟?”
谢巡略为诧异地挑了挑眉,他穷,也不想浪费,就是看徐安枝闻不得烟,才打算过来把烟灭了的。
可这女孩好心当作驴肝肺,谢巡不爽。
不爽,当然要报复回去。
谢巡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凑到徐安枝跟前,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狠狠吸了一口香烟。
徐安枝不由地退了两步,离这个男人远了些。
谢巡蹙眉没说话,见徐安枝一脸嫉恶如仇,他勾起了唇角,低声嗤笑。
谢巡嘴里吐了一丝丝的薄烟,萦绕在两人之间。
烟圈淡淡消散,徐安枝的神色却更为厌恶,谢巡欣赏地看着徐安枝的表情。
就在徐安枝要爆发的那一瞬间,谢巡徒手把烟摁灭,扔进徐安枝身旁的烟灰缸里。
徐安枝的厌恶表情也在他身体靠近时到达极点,谢巡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就走进了照相室。
过了许久,照相室里面才飘出一丝淡淡的烟圈,像略过的一缕云,微不可察。
徐安枝愣在原地,神情恍惚地看着烟灰缸,剩下小半截的烟与里面短小的烟头格格不入,徐安枝哽在心头。
……
“妹妹儿,该你了。”从照相室走出个中年大叔满脸胡茬,操着一口方言。
“去哪里哦?”正在旁边电脑给客人修证件照的谢秀兰看自家男人要走,急忙问。
“还能去哪?打牌!打牌!”
男人转眼人就不在了,徐安枝看到阿姨叹了口气,心里也些许不是滋味。
撩开帘子进了照相室,入眼便是刚刚抽烟的那个男生。
他靠在墙上,低头把玩着相机。
注意到她进来,男生抬头不过两秒,又低下继续摆弄相机问:“拍什么底儿?”
“红色。”
“站着干嘛?”谢巡扬了扬下巴,“过去坐着。”
整理好相机,谢巡抬头,就看到穿着女孩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
那女生还戴着口罩,愣头愣脑的,与刚刚一脸厌恶的表情截然不同。
他第一次被一个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待,弄得他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谢巡音调上扬,嘲弄地问道:“怎么?拍照还戴口罩?见不得人?”
徐安枝咬牙切齿,情不自禁地反驳说:“没,闻不得烟。”
谢巡嘴角微微颤抖,看女生默默地摘下了口罩。
注意到女孩身上的白裙,谢巡短暂迟疑后,还是提醒了她:“校服呢?你不穿校服拍?”
“啊?”
谢巡皱起眉头,问:“你们不是一起的?”
“不是。”
“那你是来拍什么的?”
“入学证件照。”
谢巡琢磨了这几个熟悉的字,勾唇问道:“你哪个高中的?”
徐安枝想了想,说:“一中。”
“那不就对了?你们一个高中的。”
徐安枝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些女生都跟她一个学校。
“哦。”徐安枝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你没带校服吗?”见女生不为所动,谢巡难得好心提醒道,“一中入学证件照要求穿校服,你倒胆儿挺大。”
“我才转过来,没人给我说过,”徐安枝思索片刻,问,“那我找她们借一下?”
“行。”
徐安枝走出照相室,看那三个女生围在电脑旁看阿姨修图,她便轻声问了问那个稍胖女生:“你好,可以借一下你们的校服吗?我才转来一中,不知道拍入学证件照要穿校服。”
胖女生笑了笑,刚要脱下外套,就被吕菡翻了个白眼。
吕菡打断道:“哎……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中的呢?万一你骗我们呢?”
徐安枝知道这是不打算借的意思了,她冲胖女生笑了笑:“没事。”
说罢,她迅速收起了表情,脸色冷漠地转身回照相室。
“变脸比翻书还快啊……”吕菡心里堵着,翻了个白眼。
徐安枝回到照相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没借到?”谢巡看她空手而归,有些意外。
“嗯,算了。”徐安枝说。
毕竟她也只是在一中借读一段时间,哪有机会用到证件照?更怎么可能有人在意她有没有穿校服?
而谢巡埋着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顷刻后,他走出照相室。
转眼间他手上搭着一件略微皱巴的校服外套,二话不说地扔给了徐安枝。
徐安枝接下他抛过来的校服,有些懵懂。
谢巡见她犹豫,勾起唇角,略带嘲讽地问:“烟闻不得,干净的衣服也穿不得?”
“谢谢。”徐安枝穿起校服,隔得老远客气地说。
谢巡瞥了眼,说:“还有项链,也不能戴。”
徐安枝回过神,摘下项链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头发也得扎起来。”
“我没带皮筋。”
谢巡没见过这么麻烦的顾客,转身又去翻找头绳,然后亲自走在她面前。
“喏。”
徐安枝摊开手心,接过谢巡递来的头绳,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掌心。
痒痒的。
热热的。
徐安枝扎好头发,确认没什么差错后,谢巡举起相机,但半天没拍。
谢巡放下相机,看着不苟言笑的徐安枝,扯了扯嘴角,说:“笑一个。”
徐安枝模仿他,波澜不惊地扯了扯嘴角,谢巡按下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然后眯着眼看了取景框,勾起唇角,尾音上扬:“挺好,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