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狼狗来了
叮一声门开,周一弦慌忙提着购物袋闪出电梯。
轻舒了口气,右手刚从挎包中摸出门钥匙,忽然余光瞄见安全楼道处,一道藏在暗色中的高大身形惊得她心窜嗓子眼,钥匙“啪”一声掉地上。
感应灯落瞬间亮了。
剥去惊悚的氛围,一张久违的脸如潮退石显,呈现在眼前,四目相对,气氛忽急转直下变得异常尴尬。
“没吓着你吧,好久不见。”
静靠在安全门上的男子主动打破僵局。
“陆——你怎么。”
强作镇定间,那讳莫如深的名字硬生生吞了回去,周一弦挤出几分敷衍笑。
“是好久,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从容对敷衍,男子尔尔一笑,字正腔圆地纠正到:“从我被你赶回加拿大那天算起,已经八年零两个月十一天,是该来你这儿晃晃,找找存在感。”
“呵呵,蒙我的吧,谁较真到掰着指头过日子。”
“你知道的,我向来较真。”
望着他不苟言笑的脸,周一弦面色逐渐发僵,再次复来的沉默让气氛猛降冰点,直至感应灯熄灭。
“呃,你找我有事?”
“有事。这次回来,就想当面问问你,八年前那个承诺算不算数。”
昏暗下隐藏的情绪,如大海一般,表面平静,却不知深处早已暗涌翻滚。
他直白,她忐忑。
言语间虽透露着荒诞,可追根溯源,似乎当下种种皆顺理成章。
前提有了,可共识如何促成,变成了眼下难题。
所有先机,都因男子的主动出击而掌控在手中,他柔放的步子惊不亮感应灯,却能在黑暗中找准前进的方向;两三个健步,男子捡起地上的钥匙,口中略带调皮的弹腮,眼前世界骤然又恢复了光明。
一束娇艳欲滴的花递上前,献殷勤,却把距离感把控得恰到好处。
“觉着好看就买了,送给你。”
周一弦微微一怔,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花束上。
这花叫天堂鸟,它的一重花语有“新生自由”的寓意。
在暗示她和左孝谦,分手快乐?!
可当她想到天堂鸟最出名的花语,转而这样的猜忌立刻烟消云散。
天堂鸟最出名的一重寓意是——
想念你。
鬼使神差下,周一弦接下这束天堂鸟,捧在怀里看了良久。
“陆思年。”
将这个名字从记忆里启封,唤了声,感觉好似含着烙铁般烫口。
“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必执拗不肯翻篇?我猜你今天出现在这儿,大概率是知道了我的事,加上你这又是鲜花又是兴师问罪的,直妥妥地就在表达你对我有意思。行,我也不兜兜绕绕的,回答你之前,先问你一句,不怕我忘不了那个人?”
“既然决定回来,我自然有信心,把他从你心里一点一点地抠出去。”
“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能自负,自负过头会吃苦头的,尤其是感情。”
“过往不忆,且行当下。若悟不明白这个理,我也不会漂洋过海来找你。周一弦,你只需要回答我,八年前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他的话,如深渊中暴涨的山溪,将气氛推向了极致紧张。
“作数。”
须臾思量,她给出了绝对痛快的回答。
一个肯定振奋了陆思年,他一个健步上前将周一弦紧锁在怀里,将内心的炽热化作深情的拥吻,斩断一切毫无意义的言语拉扯。
整个过程,周一弦只能用失智来形容,似乎愤怒过,怨怪过,又抗争过,又似乎妥协过,顺从过,又渴望过。
欲望交织过后,偎依在他臂怀中,在漆黑无光的客厅中静看对面楼的灯火辉煌,伴着他轻悠悠起伏的呼吸声,莫名陷入晃神。
身边这个坦诚相见的男人,像一只领地欲极强的狼,纵情的占有,撩拨她的心。
对于他的霸道,她也表现的像一只失去反抗能力的小羊,任由他摆布;渐渐地,沦陷的罪恶感聚集在心头,越来越浓厚,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从这“罪恶”感中抽离出来,甚至有些无法自拔。
“冷不冷?”
昏暗中,感觉他温软的唇抵在额头上,耳边传来声绵绵的探问。
像在无底洞中下坠般,让心踏总不稳,许久后,才听见周一弦给了声回应。
“不冷。”
指尖摩挲着她的肩头,顺着她游离目光扎进窗外那片光海,陆思年也陷入放空状态。
“总觉得我的出现没能撼动你的心。这次,我们又是错的时机?”
深深的怀疑,让这个一度自信的男人开始动摇起来。
“我脑子不比你清醒,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当下复杂的情况。好像做错了什么,可又不知道错在哪里,极缺乏真实感。”
“真实?”
目光在那片光海中沉沉许久,陆思年谈到自己的感悟。
“不妨换个角度想,或许坚持太久的对未必是对,总避讳的错不一定是错;人生充满无数次尝试,越没把握的事,越应该果勇,不然人生太枯燥了。”
“枯燥?是啊,枯燥的日子,真枯燥到让人绝望。”
默读着这个带着干瘪的词,周一弦的目光又飘向那灯火辉煌处,恍惚间着了魔。
“你看那家家户户亮着的灯,有的是守着温馨,有的却是熬着寂寞。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待灯灭人静,还剩下什么。”
“梦。”
把唇化作温柔的安慰,将温暖灌入于她陷入茫然的心,大手轻轻掌着她的下颚线,一双柔情似水的眸,缀着光闯进周一弦的世界。
“人人都有做梦的权利,梦里美好,睡踏实了,就有力气再去现实中去拼搏。不过我现在更愿意醒着,不用在去梦里寻什么满足。”
“男人枕边的甜言蜜语最致盲。”
“意乱情迷的女人也最可爱。”
“也显得廉价。”
拉开他附在颈间的大手,周一弦精气神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半点闹气的意思,平铺直叙地梳理着这桩意外。
“我这人习惯了做蜗牛,龟缩在自己脆弱的壳里,八年前少年意气风发时,尚无越雷池的勇气,如今看多了人情冷暖,自是固步自封更甚从前。陆思年,我的话虽不应景,但希望你能慎重你我的关系,我觉着你我不合适。”
他也不急躁,反问上:“那什么叫不合适,你给我捋捋?”
“处处都不合适,你我身份,地位,人际,生活,皆是格格不入,悬殊巨大。我只是个普通人,观念也俗气,很直白地认为今晚发生的,不过是两个寂寞的成年人为寻求生理上的慰藉,一时脑热所致,天亮梦醒即散。若说念着什么年少情分,可八年时间,早已把那些青涩美好消磨殆尽;你不甘的是过去,而我早已活成另外一个样子,除了排解寂寞,其他的我真弥补不了你什么。”
“你老是在强调你变了,可在我看来,你一点都没改变,什么都是你认为,可我却不再如从前那般对你言听计从,我不认同。”
“可不认同的前提是有能力改变。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曾经是我的人生理想,可理想终归不是现实,我用了六年时间去经营自己的理想,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背叛;平心而论,论不可靠的几率,你比那个人更大。”
“别拿我和那个混蛋做比较!”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亲身经历过,有了血淋淋的教训,所以再次选择起来才会更加谨慎。陆思年,我现在这种状况,真再也经不起折腾。”
“我们结婚吧。”
“嗯??”
“结婚。”
“结婚?我看你是现在是头犯昏。”
“我说了,我会一点一点把那个人从你的心里抠出去,他给你留下的阴影,最有效的根除方法,那就是替代。你的认可是我俩关系建立的基础,而婚姻是关系稳定的保证,二者并不冲突。我回来前已经查询过,民政对外籍人员结婚的办理手续不是很复杂,只要相关材料齐全,也就是一上午出证。我想只要今晚不发生大地震塌房,埋了你我或是户口本,明天上午我们铁定能为民政事业添一笔红。”
“你真够闹腾的!”
狠狠地推了把陆思年,奈何人太壮,跟怼墙撒气没什么两样。
“我什么时候跟你闹过,以前哪次不是我顺着你的意思?你不要老当我是傻子,八年前我爷爷横插一脚的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当时要是能多信我一点,不管不顾地跟我去加拿大留学,我们现在怕是孩子都牵着上幼儿园,哪还有后来的破事让你劳神费心。我忍了这八年,为的什么,只是不想你为难!”
“可现在和八年前有什么区别?你爷爷依然不会同意,你的家族依旧不会接纳我,门当户对这种观念,听着虽老掉牙,可却是活生生的现实问题。”
“你错了,这一次回来找你,我爷爷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