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海淀真题&黄冈密卷
关池是地狱道业师——这确实是周岩山没想到的,虽然之前怀疑过他看得见因果线,但观他行事气质,实在不像地狱道的人。
地狱道是三恶道之最,哪怕是守护因果的业师,行事也多暴戾凶残不讲人性,变态一个赛一个地多。人世六道中,别说和天、人、修罗三善道比,就是和饿鬼道、畜生道这两个恶道相比,地狱道的人都是极难相处的。而关池,情绪稳定得跟只水豚似的。
此时的周岩山,对关池的好奇心已经拉满。但他还有正事要做,暂时没空去探究毫无因果线的关同学究竟哪一道,以及他究竟是不是业师。
周廷昱已经将傀术的基本操作方法教给他了,并针对尹珍的因果线提了点可行的建议。但具体能不能操作成功,全看他自己的本事。想周廷昱直接帮他把尹珍的因果线搞定,那是另外的价钱了。周岩山相信只要他敢提,周廷昱就敢让他把dh集团抓了。
这两件事相比,那自然还是尹珍的因果线耗时短一点。
第三次进入尹珍的因果境,境中斥力对他的气息已熟得不能再熟,刚落脚碎心魂就冒出来了,跟专门在这儿等他似的。
周岩山现在对吊着胳膊跑步这件事很有心得,这次连反击都懒得做,直奔楼顶跳出去,等碎心魂帮他节约时间。
来到门诊主楼因果线所在的地方,碎心魂极不甘心地在门外徘徊,想探手进来,却在碰触到光线的瞬间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完成冲刺的周岩山长出一口气,回头面无表情地冲它比了个中指,然后飞身上了天花板。
傀术的精髓是“切割”和“重构”,其中切割要做到藕断丝连,重构要做到松而不散。玩的是对精神体和精神力的操控技术,和周家的大力出奇迹相比,傀术实在太细腻了。
周岩山这只山猪从没吃过这种细糠,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切割精神体好说,断根手指的事,痛是肯定痛的,但只要保持精神力和断掉的手指保持连接,对现实躯体就不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横竖他右胳膊不能用,切两根精神体手指下来问题不大。
于是他就废了一根小指和一根无名指,因为他切下来后做不到用精神力远距离连着并完成重构,他目前只能做到连着不断。理论上精神体脱离后就会消散,灌注精神力将分离出的精神体变换成需要的形态,并上强度使其具备攻击能力——这就是傀术的本质。
周岩山黑着脸离开因果境,醒来就看见同样黑着脸的周锦书。
“值得吗?”
“关你屁事。”周岩山情绪不好,开口就没好气,然而他看了看被包成两根香肠的手指,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周锦书,终软下语气说道:“没事的,很快就长好了。”
“不疼吗!谁他妈敢断老子手指,老子能跟他拼命。”周锦书气得抬手就冲他脸上招呼,在即将碰到他鼻梁时停下手,“别人的因果到底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损己利人的事需要这么尽心尽力吗?”
“需要啊……”周岩山靠向床头,仰头看向洁白的屋顶,轻声道:“阎王笔下生死断,业师手中因果结。三叔公没教过你这句话吗?”
周锦书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心口气得发闷,侧头不再看他。
“你不在乎的那些线,对线主来说很重要,关乎生死。也许有一天我能做到大道在天一切随缘,但不是现在。”周岩山抬起左手,在周锦书脑袋上揉了一把,难得温柔地说道:“多谢。”
“滚。”周锦书挥开他的手,摔门而去。
她没他那么大爱无疆,理解不了这种牺牲自己的利他行为。周锦书向来遇事解决事,是非对错在她眼里只有代价高低的差别。代价太高,再正确的事也不值得。
作为徒弟,进因果境帮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自残她也难受,所以周锦书出门去找周廷昱讨说法,就不信没有降低代价做成这事儿的法子。
把周锦书气走后,周岩山立即点上一根烟,然后看到自己的两根香肠手指,决定去趟医院重新包一下,顺便去看看神秘的关池小朋友。
公立医院条件还是相对差一点,至少关池和尹珍这两位被“公家”送去的这家医院,主打一个便宜。周岩山从拍片到接骨到上药包扎,一共花了三百多块。这种伤要是在他那间的医院,没小一千下不来。
不过技术很不错,周岩山边走边打量自己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包得很美观。
关池半躺在病床上戴着耳机玩游戏,眼角余光瞥见周岩山拎个袋子进门,满脸堆笑。他存档游戏,摘下耳机后坐起身。
周岩山放下东西,很有眼力劲儿地奔过来帮他把背后的靠枕立起来。
“医生怎么说?”周岩山问道。
“肠胃炎,明天出院。”关池看了一眼他放下的东西,透明塑料袋下面赫然几个鲜红斜体大字——海淀真题&黄冈密卷。
“家里没人照顾你?”周岩山明知故问,眼睛紧紧盯着关池的脸色瞧。
“你来就为问我这个?”关池面色无波,略白的唇边一抹似笑非笑,那微沉的语调带着舒缓的节奏,每个字句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都带着静而深远的味道。
“没,包扎手指顺路看看你。”周岩山翘起自己的“兰花指”。
关池微微一顿,眉间轻蹙一瞬。他静静看了他片刻,然后移开目光,犹豫地说道:“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于是周岩山笑了,身心舒畅——这孩子善念入骨,不管他是不是业师,都绝不可能是地狱道。如此一来,他的信息来源究竟是哪,就很有问题了。偷听到的,抑或他根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撑着下巴看他,眼中带着笑,“从咱俩正式接触的第一天,你的话就没说明白过。你说我‘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前提是,你对我有过初步印象,现在被推翻了,否则这话不合理。你说我‘勉强自己’,证明你知道我做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否则这话也不合理。解释一下?”
关池转头看了看窗外日光,面沉如水,片刻后他缓声道:“要解释这些很简单,你确定要听?”
好家伙,这是直白地表示他想听他就编给他听。周岩山无奈,说了声:“算了,别侮辱我的智商。”
他想起他说给周廷昱的那句“人缘好”,是真的很侮辱人。
“我换个问法。”周岩山继续说道:“刘可宁的肋骨是你断的还是我断的?你是自救还是被我救的?”
关池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你。”
周岩山笑得阴森森的,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不报恩吗?”
——“你”个屁啊!这小混蛋就仗着他没法拿因果线做证据。如果真是他断了刘可宁的肋骨,如果真是他救了他,他身上为什么依旧没有因果线?生死大因,怎么可能弱得不成线。
刘可宁是关池伤的,那一击清算了刘可宁绑架他的因果,所以没有线。关池是自救,所以他与周岩山之间也没有因果线。他依旧片叶不沾身,在这次事件中退得干干净净,一根线都没留。
他甚至怀疑他算好了会有人去救,为了避免产生因果,所以才选择他抵达之前完成自救。这样既可以免了因果缠身,又有了合理脱身的理由。否则怎么解释他时机把握得那么好,他进门前,他撂倒刘可宁。
可这一切他都没法说,憋得周岩山内分泌都快失调了。
关池不吭声,一脸水豚情绪稳定的表情。
周岩山指了指床尾的塑料袋,道:“卷子做了,微信拍照发给我。咱们两清。”
关池:“?”
周岩山站起身,人高马大立在他床边,将他身上的阳光遮了个干净。那带着压迫性的居高临下的视线,逼得他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虽然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但你欠了我什么你心里清楚。卷子做完,否则我去公安局翻供,说刘可宁不是我伤的。”
——好幼稚!
看着周岩山离开的背影,关池抿抿唇,没来得及说其实他无所谓他翻不翻供。作为一个昏倒的受害人,谁伤的刘可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也幸好周岩山跑得快,否则听见这话可能得去吃降压药。
“尹珍,吗?”关池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回到家,周岩山气儿不顺,没想到家里有个气儿比他还不顺的。见到他就一个烟灰缸砸过来,得亏他左手还能用,否则又得上医院了。
“老子惹你了?”周岩山挑眉看向暴躁的周锦书,目光扫过她微红的下唇时,顿时脸色一木,“哦……你去找周廷昱干什么?”
“你早知道他别有用心。”周锦书一脚飞踢过来,直冲周岩山侧脸。
“也没有很早。”他仰身后退两步让过这一脚,然后伸出左手抓住她脚踝用力一拽,周锦书另一脚顺势抬起,腰身一拧便飞踹过来。
“为什么不说?”周锦书双手撑地,双腿飞旋逼退打算靠近的周岩山。
“没机会啊,前天晚上才知道的。他选择你而不是刘可宁,你没觉得奇怪?”
周锦书愣住,停下攻击思考片刻,“我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不行,才让你去。”
“呵,你可真逗,哪个男人会觉得自己不行。”周岩山转身走向沙发,坐下后抬腿将脚交叠着放在茶几上,“何况周廷昱这人骨子里傲得很,要不是你今天把他逼急了,他不至于这么做,指不定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此时的周廷昱把自己锁在办公室用脑袋捶墙,确实后悔了。
“你怎么知道我……哦。”周锦书被气昏了头,话出口才想起周岩山刚才一定是触了她的因果线,“已经成线了?”
周岩山笑得戏谑,揶揄她道:“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穿-好-衣-服。”
“老子还不是为你!”周锦书咬牙切齿,眼神快飞出刀子了。
周岩山一愣,然后神色惊恐地看着她,音调都拔高了:“你不穿衣服是为我?你别胡说啊!”
“神经病啊?我是说今天去找他是为你。”
“哦……”周岩山松一口气,刚才那瞬间他真的被吓到了,比看见碎心魂还可怕,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果然有别的办法解决尹珍的因果线,那孙子整你呢!”周锦书气得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