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回 村落
“天杀的，老天爷，开开眼，收拾一下这些杀千刀的。”一名妇人跪在地上不停的哭骂，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愤怒最是无用，恶人依然作恶，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而言，除了哭骂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不行，孩子还小，再挺挺，总会有法子。”
孩子双手端着，里面只有多半碗饭，一天下来，只有晚上这顿能够吃点干的，平时都是稀饭，肚子咕噜噜的叫，确实不够吃。
“说不吃就不吃，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头突然来了倔劲，妇人只得回去，里面传出孩童的喊声，每天到了饭时是孩子最高兴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锅里。
“别骂了，还是先把人抬回去，弄点热乎的汤喝下去，看看还能不能活。”
“里面闷，出来透透气，随便搓几根麻绳。”
胖子大手一挥，手持火把差人随之离开，立刻有人跑过去，哭声、叫喊声随之传出，其中夹杂着低低的骂声。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从村口位置传来，虎子吃过了饭，连忙从炕上下来，趿拉着草鞋从里面出来，推开门直接看到火光还有吵闹声。
汉子摇头，“这些事哪是咱们该问的，穷苦人能有今天好日子都是托皇上的福，就算多收点也正常。”
“走。”
“吃吧。”
“哥哥吃。”
“这倒也是！”老者不由得再次叹口气，一辈子辛苦，孩童时遭遇元末那场暴乱，死了太多人，一大家子人最后就兄弟二个活下来，总算日子好过了，没想到今年田地歉收，官府那边反而加了税。
“爹，皇上虽然心里装着百姓，始终只在京城，这里发生什么，哪个清楚，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说完将一旁木桶里的水倒进盆里，双手不停搓在身上，洗去一天的泥污。
“没事。”
两大捆干柴，就跟小山一样，用草绳捆住，中间用一根结实木棒一穿挑在肩上，老头身形站起，来到近前，想要从儿子手里接过干柴。
女人答应一声快步往后跑，这种事发生了几次，有的人家里的粮食不足，最终只能抵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人搬走了，就算抓人也弄不到钱，索性不了了之，抱着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可惜官府的人隔三岔五就来，看见什么拿什么，谁家也不敢把粮食放在外面。
“爹，怎么不进屋吃饭？”汉子推门进去，妇人早已等在门口，接过脏了的衣服。
夕阳余晖落在村落上方，那番金色丝毫没有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任何喜悦，房子前面只剩下堆积在一起的谷草，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大多交了税，剩下的勉强够一家人维持几个月，这还不算，那些奇奇怪怪的税收同样将一家人十几年来攒的钱同样用来补不足的空缺。
“留着以后用，习惯了，闲不住。”干柴放好，汉子顺势将身后麻绳编的箩筐放在地上，除了两个野果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不饿。”老者头也不回，能省一顿是一顿，毕竟两个孙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虎子一大早就出去，上山打柴，同样希望遇到野味，一家人也好跟着改善改善。
“怕又是来要粮的，他娘，快点藏起来。”
“帮忙，快。”
“那不是柱子他们。”
“别弄的那么辛苦，总会有法子，老天在看，皇上是爱民的好皇帝，总不能看着我们这些人活活饿死。”
“以往歉收，税都会减一些，今年怎么还加了！”
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人扯着嗓子喊着，“都出来，我家大人有话说，快点。”身后快速涌出两队人马，挨家挨户的敲，这种情形下躲肯定是不行，一旦惹怒了这些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出来。
两个小家伙吃饱了直接躺在炕上，上面铺了席子，虽然有些硬，好在已经习惯，趁着肚子里有食早点睡觉，睡着了，时间过得快些，同样不容易饿。
“行吧，都听你的。”
手持利刃差役随之退后，跪在地上几个人随之向下倒去，到了官府那种地方，就算能活着活来命也没了大半，幸运的能够活下来，就算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回来的时候人是活的，想去那种地方讲道理，门都没有。
“看见了吧，这几个人不遵法度，带人闹事，扰乱朝廷征收秋粮，按律当斩，我家大人心慈，念在又是初犯，只是略为惩戒，三天之内，交齐税银，哪个再敢拖延，绝不客气。”胖子说完使了一个眼色。
“今年田地歉收，等明年收成好了就不怕了。”
“吃些吧，几顿没吃了，身体哪受得了。”身后站着一个妇人，皮肤中透出红黑色，一双手上满是皱纹，应该是常年劳作形成。
剩下的日子该怎么办？没有人清楚，这个时候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娘，再盛点，这些不够吃。”
虎子同样加入阵营，算是幸运，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算是凑够了税银，一番折腾抬回去，借着油灯微弱光亮看去，浑身是血，新伤带着旧伤，整个人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剩下的给你们爹留着。”
“已经叫了，说不饿，你也知道爹的脾气，哪敢再去叫。”
村民战战兢兢从里面出来，聚在村子前空地，一人站在高处，挺着大肚子，身后跟着手持弯刀随从。
虎子赤着上身，这样的两大捆柴，如果遇到好的买主，应该能换回一天的米，“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汉子叹口气，妇人连忙盛了满满一碗，整个家都靠男人支撑着，干了一天的活，如果不能吃一顿饱饭，身体根本吃不消，顺势从锅盖后面拿出藏起来的菜，如果不偷偷留点，真是要被两个狼崽子连锅端了。
“爹，该吃饭了。”
“虎子。”门口传出老者喊声，汉子加快脚步来到门前，火把光亮下看得清楚，一个个凶神恶煞，都是官府的兵，前面地上跪着几个人，浑身是血。
“够用了，身体不好多在屋里歇着。”
“那倒是，就是两个孩子一天天大了，饭量跟着涨，能不能去城里托人干点啥，就算不拿钱，能省出一张嘴也行。”妇人说完看着自家男人，这个想法已经有几天，老大已经十二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里面传出孩子哭声，老者双手捻的越来越快，“给他们多吃点，别给爹留。”老者听到哭声，双手停下，这个时候孩子的哭声往往更让人心里难受。
“这么大了，还不听话，信不信娘打你。”妇人手臂抬起，看着眼泪汪汪的两个孩子，心头为之一酸，也是没有办法，粮食就只有那么多，不省着用，到了没粮的那几个月怎么熬过去。
天近黄昏，老者放下手中搓好麻绳，站起来向远处望着，直到几道影子出现，终于放下心来。
“哎。”
一名老者坐在自家门前石头上，整张脸上满是皱纹，两只枯干手掌用力搓着麻绳，一旁地上放着几根已经搓好的绳子，那些相互缠绕的结如同此时的心情。
妇人有些生气，勺子在里面挖了一下倒进两个孩子碗里，“娘，给弟弟吃，他还小。”略显稚嫩眼神看着妇人。
老汉不由得连连摇头，心疼孙子，同样清楚当这个家不易，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点着米粒下锅。
“乖，都吃，爹娘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吃饱。”
“进山的人多了，以后打柴怕是要走的远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