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回 皇城乱（四十三）
朱元璋叹口气，从来没有过的无助，这一刻不再是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父亲，看着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儿子。
朱元璋点头，朝臣之中能够让朱元璋记住名字的除了当朝重臣之外没有几个，林风算是一个，不仅是曾经身上拥有的秘密，还是后来严进的保奏，最重要的是护送太子有功。
朱元璋的儿子有几十个，多到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楚，只是朱标不同，大明继位之君，关乎大明国运，有谁可以帮帮自己。
朱标发出一阵剧烈咳嗽，朱元璋一番话再一次刺痛他的内心，那些一直背负的责任，此时早已不堪重负，如果可以，下辈子宁愿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生在皇家。
“父皇，快扶我起来。”朱标得闻皇上亲至，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怎奈气力太弱，连续试了两次都已失败告终，只能依靠随侍太监。
“儿臣何等何能，得父皇亲自探视。”朱标声音不大，气息同样有几分乱，多半是见到朱元璋的缘故。
命悬一线的太子朱标，一路疾驰而来的龙撵，朱元璋坐在上面心急如焚，奏折握在手中，短短的行程之中连续看了三遍，太子府所上的奏折并没有详细说明朱标的病情，只是用一句病体危沉来形容，越是这样，朱元璋反而越是担心。
一人上前，“回皇上，承蒙不弃，原锦衣卫同知林风暂认府上总都尉，掌管大小事宜。”
“皇祖父。”
“父皇，太医已经瞧过了，儿臣的身体自己清楚，挂不得比尔呢，可惜再也不能为父皇分忧，更是愧对父皇多年教诲。”
“回皇上，已经瞧过了，说要回去研究用药的方子。”一旁太监回了一句。
裂开的药炉，里面汇集多种稀奇药材，鬼手医深夜研读，那本泛黄的古代医书之中确实提到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名为死灵丹，当取山川之灵药，聚天地之气，集日月之精华，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朱元璋双手扶住后背，朱标缓缓躺下，这一刻不想去看，不想去听，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会，索性闭上眼睛。
皇城太医院。
朱标双腿一软顺势跪在地上，朱元璋站在那，看着此时瘦得不成人形的儿子不由得心头一酸，这些儿子里面要数朱标最是懂事，同样最是孝顺，这是朱元璋最为看中的一面，就算性子里有软弱的一面，朱元璋从来没有动过再立太子的打算。
不仅是太子府的下人，就连朱允炆还有两个王妃目光同时落在林风身上，“林风惶恐，必当竭尽全力，守护太子府周全。”
皇上口谕传回宫里，太医院上下忙成一旁，脚步匆匆，宫里太医聚在一起，一人道：“先前已经给殿下把过脉，老夫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
外面的声音惊动朱标，“发生什么事？”
“林风！”
“李大人，这里面你的医术最好，见识最多，可是要拿个主意才行，皇上三天就要方子，要是这方子出不来，整个太医院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这就是朱标，从小到大只是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那道苦苦挣扎的身影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却是没有发出一声大喊的勇气。
“父皇。”
“好，父皇答应你。”
“太医，太医都去哪了！”
龙撵一到，早有宫中侍卫提前来报，以免太过仓促失了礼节，太子府门前跪倒一片，口呼万岁，朱元璋无心打理指挥侍卫直奔朱标住处。
“躺下，躺下。”
朱标轻轻点头，眼角处隐约显出泪痕，或许是想起已去母后，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命运，朱元璋起身，缓缓走到门前，两个太子妃，带着世子、郡主还在外面跪着。
“传朕口谕，太医院三天之内一定要拿出一个医病的方子出来，否则都去天牢好了。”这一刻的无助彷徨，最终将怒气撒在宫里的太医身上，拿着朝廷的俸禄，总该做点事情出来。
一切只是书中记载，是否曾经炼制而成不得而知，但凡是这种药物，炼制的方法同样极为苛刻，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纰漏都将无法完成。
“像极了你的父王，好，好。”
是否还记得荒山间木屋前老者的那声叹息，即便拥有神算之能的刘伯温同样无法改变朱标的命运，就算可以躲过婚劫、凶劫，最终还是无摆脱挡命运的捉弄。
“有你在，朕放心。”
“谢皇祖父。”
朱元璋小声回了一句，朱标躺在那，依然不想睁开眼睛，只是低声道：“母后临走前曾叮嘱孩儿，若父皇再动杀机，就算触犯父皇龙颜，同样要尽全力，皇儿只求父皇一件事，不要再杀人。”
朱标执意起身，太监只得上前，双手用力，刚刚从床上下来，脚步声接近，朱元璋身影随之出现，虽须发花白，依然步伐稳健，这一点朱标根本无法相比。
“说这些做什么，有没有请过鬼手医？”
“不行，自古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礼……”朱标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大道理学了无数，可惜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能弄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人活在世上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别人而活，甚至失去自我，如此的活法，悲哀的命运必然注定。
“儿臣恭迎父皇。”
“坐下说话。”如果不是太监扶着，朱标早已瘫软在地。
朱元璋神色凝重，“皇儿放心，朕拥有天下，无论付出多少辛苦，一定会医好你的身体，大明不能没有你。”
太监只得回道：“回殿下，皇上来了。”
虽然只有简单六个字，林风的地位在太子府再一次提升，第一次是朱标的认可，多少人心存猜忌，甚至是不满，此时不同，有了皇上的肯定，试问还有谁敢对林风无礼。
一旁太监站在那，欲言又止，“到底发生什么事？”朱标似乎有所预感，侍候太监不回话只得再问一遍，声音中透出几分不满。
“允炆。”朱元璋抬头，愣了一下，岁月催人老，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儿都这么大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眼前的朱允炆几乎和年轻时的朱标长得一模一样，就跟一个磨子刻出来的一样，看到朱允炆那一刻，昔日父子间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朱元璋见惯生死，算是过来人，朱标的身子一直不好，也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病的这么重。
“标儿。”
“殿下身体不适，不如算了，皇上应该不会怪罪。”随侍太监也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看到主子这样折腾，何况此时的朱标确实有些折腾不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太子府就要散了。
“老夫祖上三代行医，可惜……”白发老者连连叹气，作为太医院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人，这一次面对朱标的病情同样束手无策。
“都起来。”
朱元璋看看这个，摸摸看着，一个个生的好看，越看越喜欢，“皇祖父答应你们，一定会医好你们的父王。”
“快去见过皇祖父。”
大大小小五六个，一起起身，其中一人来到近前，“孙儿允炆，给皇祖父磕头。”说完躬身跪拜磕头行礼。
“朕会留在这里，太子府的事由谁负责？”
“告诉朕，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要如此折磨朕的孩子。”朱元璋来到近前弯身扶起朱标，有力大手抓住朱标瘦如枯枝般手臂，不敢想象，一个当朝太子会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