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杰斯莱的十字架

    “你们是谁——？”

    前不久这个男人还在众人的鞭挞下背负沉重的十字架一步步走上刑场，接受着教皇亲自下达的神罚。但现在他发现身下无比绵软，身上也有了件单衣遮体，更别说窗外洒入的温暖的阳光，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光了，手上被粗麻绳勒紧的痕迹还在，证明了刚刚被绑上十字架并非大梦一场。眼前出现的两人：一个身着米黄色风衣，留着一头简单的中长发，手中捧着咖啡杯，另一只手却紧紧握在腿上的刀柄。虽然表面上显得悠然自如，可实际上他感受得到眼前男人隐藏着戒备；另一人看上去和蔼很多，上半身围着在沙漠中行走的过客常戴的粗麻围巾，表面孔隙略大，可在阻挡风沙方面却异常好用，此刻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用食指和拇指夹住一只小苍蝇喂给掌心的螳螂，那螳螂却并不挥舞受伤的镰刀，接过虫子两三下吃掉后便安心的卧在他掌心。

    “找你还真不是麻烦事，0216。”维克多率先发言，一边放下了咖啡杯。“这儿的咖啡的确很香醇。”

    “不，你找错人了。”被称作0216的男人下意识抓住那件单衣的袖口，向后撤了几步瘫坐在床上。“这儿没有什么0216我不会再为你们干活了。”

    “冷静点，我们没有敌意，我们不是教皇的人，也不是统帅者的探子。统帅者已经跑了。”瓦沙克见状将螳螂安置在一边，站在维克多与0216中间，各伸出掌心将两人隔开。“战争结束了。不用害怕了。”

    “我是维克多，这位是瓦沙克。我们两个把你从刑场上救了下来，我本以为你会躲在杜兰达尔的某个角落，但谁会想到你居然会安安静静被那群手无寸铁的民众架上刑场呢？在我们进一步探讨之前，我想你也得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我也不喜欢别人用一串数字代替我，不是吗？”维克多渐渐松开握住刀柄的手，但目光仍未离开过对方。

    “你们本该放任我被那样绞死才对。”那人目光呆滞，脏乱的金发并着胡须杂乱的贴在脸上，身体好似泄气的气球，即便在床上也有些坐不稳。“克利斯提卢卡尔，这是我原本的名字。你们说统帅者跑了——？怎么回事？”

    “想来你还保存着被统帅者当成武器的记忆，卢卡尔。”瓦沙克和维克多四目相对，互相点了个头，瓦沙克正过身子面朝卢卡尔，尽力表现得和善些。“统帅者在杰斯莱发起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那座城市本来该从地图上彻底消失才对。但我们拯救了它，当然，我们也击败了你。”

    听罢，卢卡尔显得有些回过神来，盯住瓦沙克的眼睛慢慢站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本该向他复仇的，他毁了我的过去，我的身体，我的精神，把恐惧植入我的脑海，他怎么敢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了？”卢卡尔握紧拳头，此刻的他急切地需要找点什么东西碾碎发泄，可过了半晌，便缓缓张开了掌心。“不重要了，结束就结束了吧。即便如此，我仍旧犯下了罪过。”

    “什么意思？”维克多抬起头，伸手将瓦沙克拨到一边。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卢卡尔说道，样子却十分平静，这番话语说出来时像是不带感情一般。“统帅者的噩梦驻扎在我的脑子里，永远折磨着我，让我发狂，让我分不清现实与幻想，我时常走在躲在角落里不敢走动，我的眼前尽是那些骇人的金属管，我看到它们无数次撕裂我身体的每个血管，再被缝合，那痛苦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身上上演，街上的人都变成了冷血无情的机器士兵，被统帅者挖出了脑子，变成了杀人机器，他们端着武器，从我身边每每走过都会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直到我无法忍受，释放出了我的力量，将一整片街区化作灰烬。”

    “所以，你甘愿被处刑，用来结束你的生命？”维克多说道，此刻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那我们呢？在你眼里也是那群畜生？”

    “不，我看得很清楚，我记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