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间人

    又是一轮夜幕降临在这片土地，人们大多已经提上公文包，搭乘最后一班公车踏上了归家的旅途，整座车厢静得出奇，似乎没有生命在这做轰鸣的机器上被运送。有些人面色惨白，眼睑上挂着一圈比咖啡还要浓郁的黑眼圈；嘴巴在半空微微张开，用嘴唇遮拦着涎水不至于流淌出弄脏衣服；发丝干瘪地趴在松弛的头皮上，不少发根已经泛白，与其相接壤的大多干枯泛黄，呈现的仿佛像一杯过期咖啡粉被冷水冲泡过后凝结的块状物质的颜色。这便是夜幕之后帝谭的真实样貌，这群人拼了命才不至于沦落到和街边冻死的流浪汉为伍，但就算挤破了脑袋，这辈子也大多无法突破瓶颈跻身他们以为光鲜的上流社会。

    帝谭最不缺的，就是能赚钱的企业。同样，也不缺有钱人。

    罗杰像往常一样，接过凯莉递来的西装外套穿好，面对镜子笨拙的系好领带，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刚从矗立于市中心的市政厅——也就是曾经他避开层层守卫悄无声息潜入并会面施佩尔的建筑中，领到了人生第一份薪水，整整10万的薪资是那些躲在高楼大厦中贩卖青春的工作者经营一整年也难以得到的酬劳。罗杰 盯着手中的钞票，喜悦，却夹杂着更多的厌恶，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怎么好好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去批示那一叠叠的公文，他只需要安稳的躺在床上，拨通枕边的电话，秘书就会将工作尽数批复，这份酬劳此刻就像一张张讪笑的嘴脸在他耳边嘲弄，他现在也成为了蚕食这座城市不多价值的一份子，巧立名目从纳税人的口袋中取钱。

    “今天你会早点回来吗，父亲？”凯莉轻轻扯住罗杰的衣角，年纪15的凯莉成长得很快，仿佛昨天才将她从杰斯莱倒塌的层层废墟中救出来，今天就已经长到了比齐自己腰杆的高度了。

    “不太好说，今晚我得去做一项很难的工作，兴许一晚上都不会回来，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罗杰半蹲下来注视着眼前女孩的眸子，一边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指向半夜0点，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这个时间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夜晚的通行证。“困了就先睡觉，枭大约在两个小时内就会回来了。”

    “这里会变得和杰斯莱一样吗？”

    正当罗杰准备拉开前来接自己前往‘娱乐至上’公司的车门时，凯莉的话令他顿住了脚步。霎时间，杰斯莱的尸山火海呈现在了眼前：被倒塌的石墙砸断身子却还在哭嚎的人们；面如死灰，不多时就会魂归天堂的平民；被离子炮灼烧出硕大天坑的地表。罗杰不敢保证，教翼接下来要走的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座城市真的要重蹈杰斯莱的覆辙。良久，他回过头，对着凯莉做出了个并不自然的微笑。

    “放心，不会的，外星人已经被打跑了。”

    坐上专车，司机一言不发，这是对待这群坐在后排的大人物们的尊重，也是把自己和那群终日劳作才能讨温饱的出租车司机分割开来的最好证明，他们身着一尘不染的礼服，面容精心修整过不留一丝胡茬，戴着白手套。透过后视镜，他看到罗杰时而两手放在双膝上盯着一处脚垫沉默不语；时而看向窗外，车子绕过交错城市上空的立交桥，将中心灯火通明的‘富人城区’完全包围。

    罗杰反复咀嚼着凯莉刚刚的话语，似乎自己正在远离曾经的责任，拿着不劳而获的薪资，将打击罪犯的任务交付给枭，没错，枭拥有的力量足以在几分钟之内荡平帝谭，可他还是太青涩了，枭仍旧不明白杀与不杀的界限，他常常会在不经意间的轻轻挥手而把人打成粉碎性骨折，无意间的喷嚏都可能把人变成冰雕，用不了多久，整座帝谭就会变成下一个沉没的杰斯莱，可现在自己被那可笑的伪善牢牢逮住，他坚称不能使用磐留下的战衣，否则将模糊正义的界限，堕落为恃强凌弱的下一个统率者。这是自己的城市，不可能永远交在他人的手里保护。这一个月里，他每天晚上出席各大总裁的宴会，通过适应他们的生活来拉近目的，这一点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站在这城市顶点的家伙们的底细。这似乎是无师自通的，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眼能看穿对方一切的能力，待到不久的将来，他才知道这叫做犯罪心理学。

    现在只差一个人，克莱恩休斯。这性格孤僻奇怪的军火商自从他在就职的宴会上会面后就鲜少见过，若是贸然打扰，兴许这一个月来的调查都会完全付诸一旦，克莱恩会对他起疑心，同时这则消息也会传到余下各大总裁的耳朵里，届时自己就会成为一座孤岛，在这座城市中没有容身之地。

    “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