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背叛墨氏！
他这话一出，墨子燿沉默了片刻，看了一会儿冥吟啸，旋即那眼神，又在洛子夜的身上停顿了半晌，最终他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墨氏是不是会答应，这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冥吟啸肯答应我的条件，那么，等着我将药送给你就是了！”
以他墨子燿的性格，以墨氏的骄傲，在这样的血仇之下，还让他们献上国宝，这自然是不可能，尽管是他算计洛子夜在先，但政局之下，阴谋盘算岂非世上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冥吟啸出兵征讨他们的反应，事实上才是真的过激。但到底只能注解为对方是真的太在乎洛子夜，所以才会如此。
有时候尊严这种东西，还真的需要同等的东西去填平它，就如同这一次，凤溟的进攻和屠谬，等同于是将墨氏的尊严，彻底地踩在了脚底，于是如今，墨子燿也要踩踏凤溟、踩踏冥吟啸的尊严，来为他们墨氏正名。
他的确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他还记得那日在天曜的城门口，他放洛子夜离开。那时候的她还伶牙俐齿地讥讽他，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她离开之后是要来救凤无俦，也没有丝毫阻拦。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变成这样……
“可，墨子燿，你确定，这件事情，你答应了，墨氏的人，也会答应吗？”冥吟啸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其实算不得好看。或者说，他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墨氏的人其实并不会答应这件事情，就算是墨子燿答应了，以他冥吟啸对墨天子的了解，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并不可能答应这件事。
那日在山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除了轩苍墨尘的人和洛子夜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当时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查不到，问小夜儿，她也懵懵懂懂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故而，这时候冥吟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眼下的情况和洛子夜的情况，他还是可以说清楚的。
盗走国宝交给敌军，不管理由是什么，他墨子燿也等同于背叛墨氏，背弃自己的姓氏。但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他眼神在洛子夜的脸上落了半晌，嘴角微微扯了扯，声线也沙哑了几分：“只是，冥吟啸，你需要给我几天时间！”
既然如此，他唯一能选择的做法，就只能是从墨氏，将药材偷出来。或者，是明抢！
然而，他们的话，百里瑾宸根本没听在耳中，看他的样子，还准备拔剑。
在谈判桌上不宜示弱，更不能就这样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顾忌和弱点，这一点冥吟啸自然知道。
冥吟啸看着他的神情，也忽然明白了对方是想做什么。他邪魅的桃花眼，也染上复杂的神色，对视了片刻之后，他靡艳的声线，缓缓地响起，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冥吟啸靡艳的声线，极为幽冷，盯着墨子燿沉声道：“墨子燿，你们已经将她害成这样，若非是因为你们，她不会一身是伤。若非是因为你们，她不会丧失求生之念，险些身死。若非是因为你们，她更不会为了上山去救凤无俦，最后变成这样。你们已经差点害死她一次，如今你还想为了你的骄傲和尊严，害死她第二次吗？”
他在外面，将帐篷之内的话，听得很清楚，眼见墨子燿在犹豫，而冥吟啸即便示弱，也并不完全能说服对方，他才选择了进来。
这大概是他墨子燿，在选择背叛墨氏之前，能为墨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墨子燿听了这话，剑眉皱的更紧，又看了一眼洛子夜之后，眼神重新放到了冥吟啸的身上：“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跟我们谈判？那么，冥吟啸，既然你知道唯一救她的办法，就是我们墨氏的国宝，你为何不早点谈判，却要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拳头紧握之后，手中骨头收紧的声音，缓缓地炸响传来，令人能轻易地探知墨子燿此刻的心绪，知道他此刻的矛盾挣扎。他必然不想看见洛子夜死，但是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墨子燿毕竟只是一个皇太子，并不是墨氏真正决定一切的君王，这个谈判的条件，即便他应下，墨氏的人也不会同意。
可是他太清楚，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墨氏决计是不会吃硬的。尤其墨子燿从来性子骄傲，在凤溟和墨氏，结下这样的血仇之后，怕是自己不管如何威胁对方，对方也断然不会妥协。所以，只能用软的！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不得不退让。自然的，他也希望墨氏退让。否则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墨氏倾覆，以及，她会出事。
他们都只以为最坏的情况，就是眼前的情况了，没想到按照百里瑾宸的意思，似乎还会有更糟的情况？
从一开始，墨氏的人就知道，凤溟是有所求才提议的。而墨子燿来此之前，墨天子也已经交代过他，这一次谈判只有两个结果，第一，凤溟无条件退兵，第二，继续征战，不死不休。所有人都已经抱着壮士扼腕的心，都已经准备好了选择第二条，拒绝答应凤溟的任何要求，可这时候，冥吟啸和百里瑾宸却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他这话一出，整个帐篷里，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这时候，墨子燿竟然刻意提起这些，其实也无异于，就是在羞辱冥吟啸。
他的话说完，墨子燿才终于闭上眼，陷入了矛盾挣扎之中。
他本来还在奇怪，凤溟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提议谈判，到了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洛子夜。
沉默着对视了半晌之后，最终，冥吟啸铁青着脸开口：“墨子燿，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记住，朕口中，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最多，只能容忍天下史官这样写而不出声，朕决不会主动如此对外宣称！”
冥吟啸和墨子燿看见他那一瞬，几乎是同时抬手，示意士兵们出去，士兵们看了一眼他们的手势，低下头退了出去。
他这话一出，冥吟啸面色微青。
话说到这里，墨子燿很干脆地道：“成交！”
冥吟啸说的没有错，他已经差点害死洛子夜一次，所以，他决计不可能再害死她第二次了。所以，那些药材……他心里很清楚，父皇也好，墨氏皇室的每一个人也罢，他们都不可能同意自己将药材拿出来，交给冥吟啸。
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伤她至深，他知道她已因此遍体鳞伤，险些身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明明上一次她从自己面前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明明……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百里瑾宸，掀开了帘帐。
这也是墨子燿在这件事情上，能作出的最大让步。
洛小七的仇，她自己报了，轩苍皇室的皇陵倒塌，如此大不孝的罪过，也是她在无意之中出手，将这报复落到了轩苍墨尘的头上。如今就剩下墨氏的仇，屠谬三城，用墨氏百姓的血，来为她洗刷这痛楚，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让墨氏皇室的人，渐次付出代价，更是他心中所愿，但……
而百里瑾宸进门之后，淡漠的眼神，都不曾从墨子燿和冥吟啸身上扫过，只缓缓落到洛子夜的脸上。旋即，清冷如月的声线，缓缓地道：“或许我应该提醒你们，按理说，服食了禁药之后，洛子夜变成这样，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但药性已变，她残存意识尚在，迟迟不愿彻底忘记凤无俦，纵然我在帮她拦着药性的扩散，可继续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也许不仅仅是她彻底忘记凤无俦这么简单。”
甚至，对方还要他在天下人面前承认这一点，承认是他凤溟不知道礼教，所以才来攻打墨氏，这无异于踩着凤溟的痛处打脸。他妖冶的面孔微沉，邪魅的桃花眼看着墨子燿，那中间是森冷的寒芒。
而墨子燿此刻，也正与他对视，那眉宇之中的神色，是丝毫不让。
冥吟啸跟她对视了一会儿，见她皱了皱小眉头，安静下来之后，才渐渐收回了眸光，心里知道她这是听话的表现，便也更加心疼，更加希望谈判能快点结束，不然她只会更觉得无聊。他再一次看向墨子燿，冷声道：“你现在也看见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怎么样了？”
他这话一出，墨子燿眸色一冷，冥吟啸亦然。
他的父皇，纵然是贪念墨氏的荣华富贵，想要守住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但是骨子里头的骄傲，和他却是一样，甚至比他更甚。于父皇而言，颜面重于一切，如今凤溟这样真真切切地打了他们的脸，这时候想要父皇妥协，几乎就是做梦。
墨子燿是喜欢小夜儿的他知道，这时候，倒只能指望对方对小夜儿的这一点心意，看是否能令对方妥协。
“我也不相信轩苍墨尘竟然会给她吃这种药，但事情的确是这样切实发生了！”冥吟啸靡艳的声线，染上了几分苦涩的笑意，旋即他道，“墨子燿，那张药方，是唯一能帮她解开禁药的办法，我自然可以攻破你墨氏皇城，让你们都明白，伤害她的代价，但是……如果你们毁了这些药材，她就永远不可能好起来了！”
轩苍墨尘他，是不是疯了！？
所有伤害她的人，都已经付出代价。
他那双血瞳猩红，在看了洛子夜半晌之后，猛然转头看向冥吟啸，冰冷的声线，很快地响了起来，那声线带着几分急迫的味道：“冥吟啸，她到底怎么了？”
“彼时我并不知道，这药方是百里瑾宸想了快一个月，才找到的唯一办法！”冥吟啸说着这话，眉宇间也染上几分疲惫。以他的性子，对待敌人从来都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在敌人失去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决计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的可能，更不会有丝毫示弱的可能，但是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他们有求于墨氏。说来倒也是讽刺！
要做成这件事情，定然是需要时间的。
凤溟其实处于蛮荒边境，虽然他们并不是蛮荒之人，但是一直以来，就为这些自以为自己了不起的中原人嘲讽，说他们不懂得礼数，就是一群穿上了人类衣服的猴子。自然，事实上他们凤溟之人，当然不是如此，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制造武器的技术，天下中已经无人能及，性子又从来桀骜随性，而这些从一开始便处于中原，处于权力巅峰和正中间的诸侯国们，对他们的羞辱和嫉妒罢了。
所以这一次的谈判……
墨子燿剑眉皱起，一双血瞳盯着洛子夜，依旧是不敢置信：“怎么会……”
神医想要进来，门外的那些士兵，自然是没办法拦住他。拦不住，但他们也还是要拦的，看见百里瑾宸进来了，士兵们没拦住之下，倒是都赶紧跟着撵了进来，高声道：“站住，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
而，她扯了扯冥吟啸，发现对方并不动之后，洛子夜也不再闹腾了，她这时候虽然只是个孩子的智商，但是她到底还不熊，看冥吟啸没有和往常一样顺着她的心意，带着她马上离开，她就已经意识到这时候大概是有点什么事，所以她也不再多闹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看都没看墨子燿，那浑然就是一副完全不知道事的孩子模样，闹着脾气。
事实上，他是不是会亲自对外宣称这一点，并不重要，只要史官这样写，而凤溟不制止，那么这件事情在外人的眼里，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一点冥吟啸清楚，墨子燿也清楚，而拒绝主动去宣称这件事情，倒也不过是冥吟啸为凤溟，仅仅留下的几分尊严罢了。
他看向冥吟啸，那双血瞳之中更是血丝遍布，他看着对方，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冥吟啸，我要你承诺，立即退兵。以及，向天下人宣称，这一场征战，始于你的狼子野心，墨氏派臣子前来提点你，告诉你凤溟之人沐猴而冠，心中全无礼教，终于在被提点之后，知道想要得到天下，只能凭借胸怀与礼教，才能让天下人臣服，你心中羞愧是以退兵，这些，你是否能做到？”
他这话，令墨子燿瞳孔微缩，他咬了咬牙，袖袍之下的拳头更是紧握。
看墨子燿不敢置信地盯着洛子夜，旋即又看向自己，冥吟啸继续开口道：“轩苍墨尘喂她吃了禁药，吃完之后她会忘记许多人和事，会忘记她最重视的人，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必然就是凤无俦。然后，她醒来之后，就会将所有的情感，都转移到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身上，并从此变成六岁孩童的智商。我并不知道那天轩苍墨尘带她上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喂了药！”
如果从一开始，对方就要求谈判，自己都不会犹豫，就交出这些东西，可是如今……
他话说完，冥吟啸还没回答，在边上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什么玩意儿的洛子夜，这时候已经伸出手，扯了扯冥吟啸的胳膊，已经很不耐烦地哼唧起来：“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出去玩！”
要冥吟啸对外承认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他要羞辱对方，事实上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墨氏已经丢尽了颜面，只有冥吟啸对外承认这些，他们才有可能讨回自己的面子，让天下人知道，墨氏就是皇室，是真真正正不可撼动的。
可作为他墨子燿，他真的能同意冥吟啸开出的谈判条件吗？就算是他同意，墨氏的人也都不会同意，父皇也不会同意！
这不，凤溟的大军都到了跟前，将要倾覆墨氏，凤溟的君王在被点醒了礼教之说之后，也终于俯首称臣，选择了退回，这将对天下人，有一个极好的震慑效果。其他诸侯国也会因此，更加重视礼教，知道墨氏该是不可撼动的，是君王，便也不会再敢来挑衅。
让冥吟啸作出这样的妥协，让冥吟啸承认这样一件完全折损凤溟颜面的事情，让其他诸侯国都知道，墨氏是不能撼动的，借此维护墨氏的统治和尊严……
冥吟啸看着对方的眸中，含着几分冷笑和讥讽，事实上他原本什么都不愿意说，并不想跟对方多提小夜儿的事情，也不想让对方知道小夜儿到底怎么了，但是眼下想要墨氏的国宝，似乎除了坦言告诉对方小夜儿现在是出了什么事情之外，别无办法。
墨子燿的脸色微冷，盯着百里瑾宸，客气地开口问道：“她最终到底会怎么样？会死吗？还请神医明示！”
足足半晌之后。
“我不能保证。”百里瑾宸语气很淡漠，说话的语气和音色，也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和波动，难以让人探知他此刻的情绪，或者说，他的语气就会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会对此事，有丝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