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为了她(17)
深夜。
炀城这些日子的夜晚稍微热闹了一些, 但和出事之前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茶楼老板正在算账。
他是戚依白开始找上的一批老板,也是胆子最大的一批,但是胆子大并不代表鲁莽, 在修士们要寻找“炝炒牛蛙”的时候, 他迅速倒戈, 交出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线索,让自己的茶楼没受到什么牵连。
就连修士们改写的新稿子, 也是现在他这里播出的。
有个圆滑的老板,又处在主干街道这样的好地方,本来应该是生意很好的。
但是这几天, 老板却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原因无他,客人们像是在和他较劲儿一样, 说什么都不到他这儿来喝茶了。
再加上最近城里的生意本就不景气, 他这个地方的租子又不便宜,口袋里那点钱刚赚过来, 就又出去了。
真叫人生气。
茶楼老板算完账, 坐在柜台长吁短叹。
此刻有人敲门,他压着脾气喊了一声:“打烊了!”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茶楼老板压着脾气走出来:“谁啊, 都这个点了!”
他拉开门, 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一时间有点讶然:“老张?”
“是我。”老张爽快一笑:“好久不见啊姜老弟。”
“哎呦,什么风把你刮过来了。”茶楼老板和他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请了进来。
老张之前是在燕炀阁里做事的, 灭门案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妻女也以泪洗面, 他还以为对方遭遇了不测。
却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毫发无伤, 出现在了这儿。
回忆起之前老张也总会和自己吐槽妻子管自己太严, 茶楼老板以为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鬼混了,才没告诉家里人。
谁也没见到尸体,也不知道情况,大家又都是男人,一起出门喝酒的酒友,彼此的小心思都清楚得很。
“来来来,坐。”茶楼老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点上蜡烛,一看吓了一跳:“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啊。”
老张僵硬地笑了下:“嗯,这段日子太累了。”
茶楼老板忍不住发笑:“你啊,你都不知道你妻子和女儿哭成什么样了,还在外面混。”
老张满不在乎:“她们一直那样。”
茶楼老板嗤了声,同为有这样劣根性的男人,他也没继续摆出老好人的样子,只是在心里觉得老张胆子真的大,拿自己死了这种事当作掩护出去寻欢作乐,是真的一点没把家人放在心上。
灭门案后初次见面,茶楼老板也八卦,拉着好友聊了起来。
你一眼我一句,老张怒斥灭门案是魔修干的,他躲在了厨房后面才逃过一劫。
茶楼老板听着也觉得凶险,一阵咂舌。
此时他妻子被吵醒了,下来看到老张吓了一跳,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秀娘,你怎么起了。”茶楼老板看到老婆,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心慌。
他和老张这帮人鬼混的事情他老婆一直不满意,别看他在外人面前每日壮志豪言不把老婆放在眼里,但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他怎么在这儿?”秀娘抓住茶楼老板的胳膊,面色发白。
茶楼老板硬着头皮小声解释了一下情况,秀娘继续抓着茶楼老板的胳膊:“你看他的皮肤,活人能是那个颜色的皮肤吗?”
茶楼老板皱着眉看了过去,刚刚只是觉得老张憔悴,被老婆一提醒才反应过来,那哪里是憔悴,简直是毫无血色。
一时间,茶楼老板慌了神,他吞了一下口水:“不是吧,可能只是人家淋雨太冷了。”
“外面又没下雨。”秀娘道。
茶楼老板嘴硬地道:“你想太多了。”
他不是不相信老婆说的话,正是因为相信了,所以才强行否认,想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鬼呢。
茶楼老板走回桌前坐下:“老张,秀娘身体忽然不适,我得去照顾她一下,不如我们改日再聊吧。”
他说话的时候用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才没有太过哆哆嗦嗦,但是视线依旧在努力回避开。
所幸老张没有拒绝,他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茶楼老板心里害怕,看他哪里都奇怪,在他起身的时候隐约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味道……好像是腐烂的……
茶楼老板想着,视线扫向老张的袖口。
那里被挡住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虫子。
茶楼老板浑身发抖,恨不能立刻送走这尊大佛。
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鬼来的时候不能开门,不能请他进来,也不能叫他的名字,否则会被对方缠上。
仔细一算,这几个大忌他全都做了一遍,一时间心如死灰。
钱还没赚够,孩子还没出生呢啊。
老张转过身,本来还心存侥幸的老张再一次被吓到了。
他的背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几乎穿过了整个身体,无比狠辣。
茶楼老板一个害怕之间,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一声尖叫划破了天际。
戚依白这场病并没有像是最开始想象的那样,迅速得来迅速得走。
她几乎是在床上窝了三天才感觉恢复了精神。
感觉自己好了很多后,她第一时间开始重新在邻里里走动起来。
李姐看她的样子,松了口气:“你这几天没出来,我还以为是撞鬼了呢。”
戚依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撞鬼?怎么可能,李姐您还相信这些啊。”
李姐脸色煞白:“嘘——”
她说完后,眼珠子转来转去:“我侄子在茶楼打工,说是就这几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茶楼老板吓到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呐!”
“怎么了?”戚依白明知故问。
李姐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恐怖的事情就是一传十,十传百,本身也许没那么可怕,但是到了不知情的人的嘴里,就一会儿变成老张的脑袋没了半截,一会儿变成了老张的肚子上有个大洞,唯一统一的大概就是凶手是魔修这一点。
戚依白故作害怕:“那他那样尖叫,会不会……”
“据说那鬼也没做什么。”李姐摇摇头:“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死了,还在念叨着自己侥幸逃生的事情,说自己当时凶险极了。”
“天呀。”戚依白配合地抱起胳膊:“李姐,你可千万别骗我,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李姐自己也怕得不行,哪儿可能骗她:“我是说真的。茶楼老板娘当时转着胆子问了他几句这些日子都在哪儿,结果他什么也说不上来。”
戚依白咬咬牙:“这事儿,仙人们知道吗?要不让他们来驱鬼吧?”
李姐有点意外她居然会想要找修士们帮忙,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上次遇到魔修就是修士们处理的,稍微改观了一些也很正常,就算没改观,第一个想到帮忙的估计也是实力最强的修士们。
“数量太多,难道还真的挨家挨户地抓鬼吗?燕炀阁上千号人啊,最后怎么抓得过来?再说。茶楼老板那儿并不是个例,只是他还算是名声大一些,所以大家也了解得多一些。”李姐知道戚依白的想法,可还是摇摇头拒绝:“我觉得呐,这些死者冤魂不散应该是有自己的夙愿在的,说不定就是觉得自己惨死了没人处理尸体和身后事,也没人帮他们抓出凶手来,所以心生怨怼。”
由于戚依白和宁城的安排之中都一致决定让扮演鬼魂的属下只字不提宁城,所以没人觉得这会是宁城的计谋。
看大家这么上道,戚依白装出心有戚戚的样子:“真怕他们找上门来,如果找我的话,我一个人在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李姐面色凝重:“应该不会找你的,毕竟你是外来的人。”
她说完后,想了想又觉得不确定:“可你那里住的前一户人家的儿子就在燕炀阁里做事,说不定他会晚上回来找家。”
戚依白假装被说得发懵,惶恐地问:“真的不找仙人们帮忙吗?”
“找他们来帮忙才是坏了事儿。”李姐自己也心烦意乱,她是在和戚依白说,同样也是和自己说:“仙人们不愿意掩埋尸体,还指认错了凶手才会这样,告诉他们的话对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如果他们真的抓到了城公子,盖棺定论,然后撤离,留下的我们才是真的要和满城的冤魂抗争。”
这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但其实并不是李姐自己想出来的。
宁城派了一些人去散播这个说辞,这才导致极具煽动性的话开始在民间蔓延开来。
“炀城会变成鬼城。”戚依白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恶魔在李姐耳边低语:“我还是快点搬走吧。”
李姐向后退了一步,她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接受这一点,虽然嘴上说着要离开炀城,但这么多年的基业在这里,离开了这儿还要去哪里呢?
附近只有炀城一个大城,除非回到乡下去,可是李姐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才在炀城里有了自己的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全部放下吗?
戚依白是刚来,在这里没什么根基,说走就走了。
但李姐的朋友,李姐孩子的朋友,李姐丈夫的家人,甚至是李姐的工作和收入来源全部和炀城绑定在了一起。
谁要离开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儿。
真的离开,却几乎是主动斩断了自己这么多年打拼来的一切。
李姐和戚依白聊了一会儿,心情没有得到抒解,反而更加凝重。
她回到家里去,看着自己累得满头大汗,算着钱打算给她和儿女攒钱过年的丈夫,又看了一眼懂事乖巧照顾妹妹的儿子,还有仅仅两岁大就已经知道自己一个人玩,不打扰家里其他人的女儿。
大家都说她家里是幸福的一家,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此刻,幸福却成了压垮她的稻草,她忽然哭了起来。
李姐丈夫一看,茫然地走了过来抱了抱她。他木讷不善言辞,不懂夫人为什么忽然间泪如雨下。
李姐哭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坚定地道:“我们得保护炀城,要让那些魔修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慰藉死去的亡魂!”
李姐丈夫慢慢理解了她的心路历程。
他也在发愁,见李姐已经下定了觉醒,便决定豁出去:“好!”
两个孩子跑过来抱住李姐的大腿,一家人互相安慰,心中无比坚定。
有这样想法的还有很多家人。
戚依白承认自己是利用了不少家庭的心态,但是为了能够揭开真相,也只能这样做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她和宁城庆祝了一下这次的准备成功,然后才在宁城的提醒下想起了那个玉佩。
这两天她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卖掉玉佩也不安全,最好直接销毁,或者利用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处理办法。
这可是和某个仙门人士的联系,哪怕人家并不认也未必没有意义。
所以,戚依白便和宁城说自己改变主意了:“那个玉佩还是不要卖了,先留着吧。”
“要赎回来吗?”宁城愣了一下,表情似乎微变,紧接着很迅速地问:“不丢掉了吗?”
戚依白总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但是直接问对方是肯定不会给出答案的,于是思考了一下,反将一军:“还是要赎回来的,毕竟也是蛮重要的东西……对吧?”
宁城敛眸,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一片阴影,他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
但戚依白能明显得感觉到他心情不那么愉快,只是他很快调整了过来,问戚依白晚上想吃什么。
戚依白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坐在床前想了一会儿后,认真地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玉佩是什么了?”
宁城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些意外:“嗯?”
戚依白道:“别装。”
说完后,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我知道你知道。”
宁城便没有再犹豫,他坐在戚依白对面,缓慢地给戚依白剥石榴,靠着手上的动作稍微缓解了心烦意乱,嘴上徐徐开口:“我确实知道了。”
他看着气定神闲,抬起头来看戚依白的时候还带着温柔的笑。
戚依白却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你跟我摆谱。”
“没有。”宁城忙道。
“你有。”戚依白指控:“你就是在和我摆谱,你查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现在是有秘密了吗?你想和我分手了吗?”
她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用上了“分手”的字眼。
宁城一面欣喜她似乎真的习惯地默认了两人的关系,一面又对她好像生气了而感到一阵危机感。
没有了记忆,但求生欲还是让他迅速找出了答案:“我信任你,百分百我信任你,所以没有去查。”
戚依白反应极快,一番话说得像是歪理,偏偏又很讲道理:“你又不是我情郎,你有什么资格信任我。”
宁城道:“我现在可以上书情愿吗?”
“驳回。”戚依白抿着嘴:“因为我对你太好了吗,果然男人就是对对自己好的女人不知道珍惜!你太多秘密了,你还假装不知道玉佩的事情想给我下套!”
宁城本来不说,只是担心影响到戚依白的心情。虽说他查到的关于玉佩的事情很模糊,但想起前世戚依白莫名出现在修士们之中,就觉得有点害怕。
万一戚依白其实是为了找自己的小竹马来的怎么办?他现在在努力截胡,但不成功又怎么办?
宁城无法确定两人的关系,才选择先按下不表。
没想到戚依白来了火气。
“是我的问题,我太小心眼了。”宁城的脑内迅速化解这个危机。
戚依白道:“所以,你要怎么做?”
宁城沉吟一秒:“我下次什么都告诉你。”
“谁问你下次了?男人就知道逃避。”戚依白继续开启地图炮。
宁城伸出胳膊:“你打我一下吧。”
戚依白忍无可忍:“你好笨!”
她咬牙道:“你应该问我,那你为什么想要拿到那个玉佩!”
她不讲道理地道:“你不可以骗我,但你要吃醋,懂吗!不然我怎么衡量你有多喜欢我!”
大概太久没有这样闹过了,戚依白说出口的时候有种畅快的感觉。
宁城眼睛微微一亮,忍住笑意一脸认真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玉佩。”
戚依白微微一笑:“我要把它天天带在身上,那可是我的好竹马送给我的呀。”
宁城:……
他静静地看着戚依白:“可不可以不带在身上。”
戚依白眨眨眼。
宁城果断道:“我给你买更贵更好的。”
戚依白思考了一下。
宁城继续加料:“还给你准备惊喜,保证比这个有心。”
戚依白当即道:“行。”
宁城:“那你还要把那个玉佩拿回来吗?”
戚依白:“要。”
宁城:……
戚依白这才解释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又继续控诉:“你恶意揣测我。”
宁城这回是真的放下了心。
“那那个竹马哥哥?”他又问。
“说实话,我不记得了。”戚依白道:“不过你好小心眼。”
“得多小心眼一点。”宁城一点不抗拒这个评价,反而用上了戚依白刚刚随口说起的话:“这样你才能衡量出有多喜欢你。”
戚依白就是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儿又说“爱和占有欲不一样”了。
宁城并不反驳,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一场不算争吵的争吵过后,两人都挺开心的。
戚依白感觉找回了之前的状态。
宁城也感觉到他们更亲近了一些。
只有在院子里的黑衣人嘛也没听懂,一脸懵逼。
爱情这杯酒,喝得就是一个莫名其妙。
这吵架内容都什么跟什么呀?他咋一点没听懂??
戚依白和宁城的小摩擦结束后两天,修士们终于坐不住了。
换谁也顶不住一城人对他们的怒视啊。
这个时候就展现出了正派和魔教的区别。
魔修讨厌一个人,杀了便是,什么名声,后果,统统不在考虑氛围之内。
正道修士讨厌一个人,得先衡量自己的道心,在观察所可能带来的损失,最后才是行动。
行动之前还得先给自己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魔教和正派就像是野兽和人类。
同样贪婪,但是后者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欲望。
魔修可以直接给人灭门了,正派修士不能。
他们也不能明面上的打压平民和凡人,尤其是这里还有元封宗的弟子,所以彼此都得演起来,做出大家都是善良的好修士的虚假模样。
戚依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会上街去转一圈来确定事态还在掌控之中。
虽然背地里暗流涌动,但是炀城的表面上却开始慢慢恢复了生机,其表现为民众开始聚在一起。
闹鬼事件的第三天,民众第一次和修士们爆发了冲突。
起因是有个修士在当街骂宁城,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这个人的身影,修士们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别说是城内了,很多不好的舆论已经传到了城外,修士们在人们心里的形象又一次受到了重创。
修士毕竟只是凡人中百里挑一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修仙能力的凡人。
两个修士在一起生下的孩子也未必一定就能修仙,只是概率比较大而已。
修士们生怕再这样下去他们就捂不住悠悠众口,官职最大长老更是很没面子。
他刚一出关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更是展现出了令人诟病却也最出效果的铁血手段,结果什么效果没有。
修士们心里憋屈着,民众们又何尝不是感觉到害怕。
越来越多的人撞鬼了,他们知道修士们是帮不到他们的。
于是,在那个修士抱怨的时候,一个包子铺的老板没忍住,拎着菜刀就走过去了:“呸,你他娘的别给老子胡说!”
修士脸色一变:“你怎么?要反啊?”
包子铺老板扯着嗓子道:“不是我要反,是你们无中生有泼脏水!那燕炀阁分明是魔修灭的,你们倒好,直接说是城公子!”
他说着,一脸又爆了好几句粗口,脏话连篇,却叫压抑了很久的民众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兴奋。
他们终于,要反抗修士们了。
“对!”眼看修士要动手,另一个人也站出来,是卖冰糖葫芦的一个妹子:“我们想要真相!我们有理由知道真相!如果真的是魔修肆虐,你们正道修士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没错。”一个猎户也沉着脸道:“我们是不如你们厉害,但我们也不傻,光拿你们那几句话来忽悠我们是不可能的!”
“自称是我们这一片最厉害的仙门,实际上哪儿比得上人家元封宗!”戚依白看着,故技重施和人群中的一个看起来中气十足的阿婆道:“元封宗前几天肃清魔修那个样子才是正儿八经的正道所为,他们简直差远了。”
阿婆点点头:“可不是噻!”
戚依白又道:“我也不是说魔修就一定该死,但是他们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过所有的制裁……真是太叫人心寒了。”
阿婆强烈赞同了戚依白的说法:“你说的没错,可不能这个样子。”
戚依白引导之后,看她又开始和别人说,再次退出到了队伍之外。
她的脸上做了伪装,之前那出尘的长相被掩盖了下来,瞬间变成了一个没什么存在的路人甲,再加上她特地隐于人群之中,就算有人发现她,也不会知道去哪儿了。
就这样,修士彻底和民众们打了起来。
群情激愤,根本没办法控制,最后还是几个修士之中的高层来镇住了场子了解了情况,他尝试着安抚,大家却又不消停了。
“我们要看尸体!”
“我们要家人安稳下葬!”
“我们要彻查此案,给出一个真相!”
“学学元封宗!”
一声声怒吼说得人头晕脑胀,修士们暂时撤退了。
炀城毕竟是大城市,封城之后又有很多人无法离开,所以短时间内逗留的人非常多。
无论抱有着什么心思,总之他们最后是达成了一致,要修士们解决掉潜在的麻烦。
到时候就算他们真的拿走燕炀阁的宝物,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戚依白一边在民众里煽风点火,一边捧杀元封宗。
不少修士已经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元封宗的计谋,还有一些修士直接和元封宗的修士当街起了冲突。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城和戚依白收到了来自元封宗的回信,大意是他们已经相信了宁城之前派人去说的一切,并且接受合作。
元封宗很清楚,已经被捧到这个高度了,你如果不做点什么,那迟早也是会被唾弃的。
而且就算他们现在跑到街上降低自己在民众口中被提起的次数,也无法改变其他宗门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的事实。
虽然是被宁城摆了一道,但是元封宗也不傻,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成了,他得到了往这个区域发展的机会,还有燕炀阁大笔的财产。
失败了,他也是民众眼里的英雄,挺身而出,只要轻飘飘地说两句是其他宗门不配合就可以洗清所有的罪责。
这么好的事儿,就算是被迫的,也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了。
不过被动的身份还是让元封宗有着一些不满、他们要求宁城交出自己所有的计划,并且以后不单独行事。
宁城回了一封信,戚依白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淡定地写下:“我手里有藏宝阁唯二两把钥匙之一。”
然后没有再写任何内容,直接将信纸收好,寄了出去。
戚依白有些意外:“藏宝阁的钥匙在你手里?”
“之前应该是在阁主手里的,后来到了燕洲手里。”宁城道:“这不是最后就到了我们的手里吗?”
戚依白又一次明白了修士们为什么抓着宁城不放,他们需要一个进入藏宝阁的理由,也需要一把打开藏宝阁的钥匙。
“其他修士怎么知道钥匙在你手里的?”戚依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其实早有传闻,因为我隔三差五就能去藏宝阁里挑东西,身上穿着的也总是最好的装备。”宁城解释道。
戚依白明白了,所以才说恶意揣测的目光永远不会停下。
修士们大概觉得就算宁城没有钥匙,他也知道去哪里拿钥匙。
“唯二两把?”戚依白又问。
宁城笑了一下:“其实另一把也在我这里,原本是在大长老手里的,我醒来的时候意识到情况不对,就去拿走了。大长老是我师父的兄长,对我还不错,不过他的钥匙在芥子空间里,我暂时破不开。”
宁城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戚依白没问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反应那么迅速地意识到了藏宝阁的重要性,也跟着轻笑了一声:“挺有意思,现在这些人是彻底没法进入藏宝阁了。”
“宝库的里面东西还是不少的。”宁城道:“藏宝阁里只是装了最重要的一些。”
戚依白忽然感兴趣:“我也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东西。”
宁城便问:“我去都拿出来送你?”
戚依白想了想,颔首:“不用都拿出来,拿几个好看的吧。”
宁城道:“那我就知道之前说的惊喜到底要送什么了。”
他起身,显然是要现在就去的架势。
“我去去就回。“他道。
戚依白没阻拦他,心里也对他说的惊喜有点好奇。
上次是他自己手工做的衣服,这次是藏宝阁里的珍品,大概没谁谈恋爱能这么全面大方了吧。
不过是价格还是真心,宁城都拿捏得死死的。
现在回燕炀阁的危险系数直接下降,因为修士们焦头烂额。
他们没抓出宁城不假,但也没搜到除了迎雪以外的魔修呀。
戚依白知道这会儿就是燕洲派上作用的时候了。
他是自己留下来的一枚棋子,就算知道他是张善的儿子,也只是让这枚棋子更好利用了一些。
戚依白暂且不确定燕洲的母亲,也就是燕炀阁主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关于这件事的真相,她究竟是有意而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相较而言,戚依白是偏向后者的,因为如果她出轨,还给另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那么她完全没必要提出领养宁城,这之间就是互相矛盾的。
还有一个比较耐人寻味的巧合就是,宁城被领养之前阁主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宁城被领养没多久之后就大了肚子。如果阴谋论一下,觉得是宁城的出现干扰到了一些人的计划的话,那么做出选择领养的阁主夫人也肯定不是做计划的人其中之一。
戚依白梳理了逻辑关系,走到了院子里:“有人吗?”
她知道宁城留下了一些自己的手下时刻保护着这个院子,保证不让上次迎雪的事情再次发生。
于是她一连叫了好几下,直到有些不耐:“必须要我找宁城问到你们的名字吗?”
这时才有个人跳了下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宁城的下属们已经了解到了戚依白的厉害。宁城他们也有计划,但无一不是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戚依白却非常聪明的选择了迂回和利用其他人的力量,这样宁城还没有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消磨了修士们的精力。
下属们不敢小瞧戚依白,甚至还在心里暗暗觉得宁城的眼光好。
再加上戚依白在宁城那儿的重要性不用多说,所以他们对待戚依白的态度更加恭敬。
只是刚刚没现身也是宁城的吩咐,宁城叫他们尽量离得远一点,别被戚依白发现,叫她不自在。
“慢死了。”戚依白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做好了被教训一顿的准备:“您有什么吩咐。”
戚依白并未继续发火,而是提起了燕洲:“燕洲那边现在有消息了吗?”
下属毫不犹豫,便道:“刚刚还收到了报告,燕洲发现他们藏在了一个能闻到很浓的孜然味道,旁边还有溪流的地方。”
戚依白沉吟。
下属继续道:“属下正在评估他说话的可信度,看看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戚依白担心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她们的确尽了最大的努力让燕洲听命,燕洲也的确很配合。
可如果燕洲被告知了自己其实是张善的儿子,张善再在他面前卖卖惨,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脑瓜子忽然之间进了浆糊,就决定倒戈了。
燕洲这样的人,因为他的傻而好被利用,却也同样因为他这样的粗神经而好被策反。
当然,最危险的还不是燕洲自己决定倒戈,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传递出去的信号是真是假。
戚依白犹豫了一阵子后,还是道:“根据他的说法,你们有锁定什么地点吗?”
“有三处根据地。”下属道。
戚依白手一挥:“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些消息散播出去给修士们吧,既然我们不想冒这个风险,就让那些修士们去。”
下属立刻答应下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他们现在手里握着矛和盾,却不亲自出击,叫另外一把刀去行事。
另外一把刀没有多少退路,除非放弃燕炀阁的宝物。但如果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下的话,他们大概也不会在这里僵持这么久了。
下属领命,且不说戚依白的计划很好,就算是戚依白真的叫他们冲锋陷阵他也会直接去。
在他们眼里戚依白是个很厉害的军师,更是宁城牵挂着的人,没有什么理由不跟着走。
就算戚依白真的出了馊主意,他们也会先答应下来再报告给宁城。
戚依白对他的听话并不感觉到任何意外,她摆摆手让下属离开,想着新一轮的腥风血雨,自己却坐在院子里等宁城。
宁城已经提前给她扒好了一整碗的石榴,她吃起来非常方便。
石榴很甜,戚依白很喜欢,在这个没有奶茶,此刻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煮奶茶的地方,石榴这种水果是戚依白糖分摄取的另外一个极佳渠道。
她吃着,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测试过宁城的入魔指数了。
于是就在宁城回来的时候拿着镜子对着他照了一下,上面渐渐浮现出来几个数字,戚依白大大的松了口气,如今入魔指数已经只有百分之五出头了,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
果然,帮助自己身边的这个憨憨才是最终的目的。
戚依白趴在桌子上,看宁城神神秘秘地走到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礼物呀。”
宁城贴着她坐下,两个人像是一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似的,腻歪在一起说悄悄话。
不对,在这个副本之中,他们还真是一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猜猜看?”宁城问。
戚依白一连串说了一些首饰,最后根据宁城的表情判断:“看来不是这些俗物,那就是法器?”
宁城还是摇头。
戚依白的兴致慢慢高昂了起来,她坐起身来看着宁城,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在修仙时间里还有什么珍贵,迟疑地问:“你不会是送了我一本功法书什么的吧?”
宁城:……
他问:“我是这么不讲情调的人?”
戚依白一本正经:“也很难说。”
宁城无言,半晌后拿出来了一颗蛋。
戚依白稍微一怔,宁城道:“这是一枚神兽蛋,是阁主偶然之间历练得到的。你现在修炼的话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提升到足以保护自己的境地,所以我就找来了它。”
戚依白确实是被惊喜到了,她伸手戳了一下那个蛋,随后道:“不会孵化不出来了吧?”
“应该不会的。”宁城道:“之前我听阁主说,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就能破壳而出了。”
正说着,神兽蛋就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戚依白和宁城的眼神皆是染上了一些欣喜,戚依白不想表现得自己有多么激动,但还是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蛋。
神兽蛋诶。
别人养猫养狗,你的宠物拿出去一看是一只神兽,这别提多有面子了。
戚依白没忍住轻轻戳了一下蛋壳,却没想到刚伸手的时候,恰巧碰到里面的小东西破壳而出。
和戚依白期待得不一样,她碰到的不是毛茸茸的毛发,而是梆硬的头。
小家伙露出了……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丑的头,非要形容的话也就是鼻歪眼斜,五官没有一个长在了自己该有的位置,恐怖片最佳配置演员实锤。
戚依白:……
宁城:……
戚依白默:“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宁城也没想到这个神兽居然长得这么一言难尽:“也可以换一个。”
戚依白看着用脑袋蹭了蹭自己的手指,大概是因为雏鸟心态格外喜欢自己的小家伙,最后还是道:“不用了,我很喜欢。”
她戳了戳对方:“叫你宁丑丑吧,怎么样?”
宁城:……
小家伙欢快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