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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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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万籁俱寂,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吁—”

    寨门被拍响了,守门人猛地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大半夜的,谁啊?”

    “柱子,是我,李家你伯山哥。”

    柱子睁大眼,提灯照了照,只见一个二三十岁左右年纪的人站在寨门前,大约是做久了生意,脸上不自觉带了三分笑意,看着和蔼可亲极了。

    “伯山哥,你怎么大晚上的才回来。路上多不安全啊。”

    “白天事忙,正好最近酒楼生意差,东家给我们放假,原本打算明日再启程回来,可想着好久没见家里的爹娘了,归心似箭,就干脆今晚回来了。”

    李伯山又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守门的?”

    柱子挠挠头,“石头那小子去撒尿了,伯山哥,你先等着,我给你开门。”

    “哎,有劳了。”

    李伯山驾着骡车走进了镇里面,整个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在经过柱子身边时,提醒道:“柱子,寨门只有你和石头两个人守,提点心,最近外面实在不太平。你娘只有你一子,要是你出什么事了,她怎么活?”

    柱子拍拍胸脯,“伯山哥,你放心吧,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双眼。”

    李氏医馆的门在深夜被敲响,“爹,是我,伯山。”

    门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李大成很惊讶,“伯山,你怎么突然半夜回来了?”

    李伯山满脸焦急,涕泗横流,声音嘶哑地说道:“爹,大牛,你快去看看大牛,大牛他被人砍了一刀。”

    “什么?!”李大成疾步走到骡车前,掀开布帘,只看到李子晏不省人事躺在车上,一动也不动。

    “快去后面找个木板,把仲海和叔河都叫起来。”

    鱼娘近日心神不宁,虽然逃荒一时半会不会发生,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时,她一个鲤鱼打滚就起来了。

    “仲海,仲海……快起来……”

    鱼娘听到门外是大伯的声音,轻手轻脚走到爹娘的床边,推了推李仲海,低声唤道:“爹,大伯在外面叫你。”

    李仲海惊醒,三两下穿好衣服起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大哥,怎么回事?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李伯山拽住李仲海的衣服,“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医馆,叔河和爹在等我们。”

    李仲海走的匆忙,连门都没有关。

    陈氏白天劳作累坏了,鱼娘给她喝了点水,现在睡的很熟。这么点动静没有吵醒她。

    鱼娘蹑手蹑脚溜出门,轻轻把门关上。

    她心跳的厉害,非得去看看才行。

    前院和医馆通过一扇门相连,李家人进进出出都走侧门,这扇门经常关着。今晚,这扇门大开,透过去可以看到里面烛火通明。

    鱼娘躲在门框后,用手扒着门框,探头悄悄去看,只看到医馆里大伯小叔还有爹一言不发,围着爷爷平时休息的床榻。

    床上躺着一个人,爷爷弯着腰,正在为他诊治。

    沾着血的衣服被扔到地上,大伯不断把干净的白麻布递给爷爷,换掉爷爷手里被血浸透的另一块麻布。

    过了好一会儿,爷爷才站起来,夏日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湿透,嘴唇开合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险些连银针都拿捏不住,原来方才的镇定自若都是伪装。

    “好了,我已经用银针止住了大牛的穴位,暂时不流血了,伤口也给他敷上了药,但是他身上的伤位置险要,路上颠簸,又过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明天能醒来,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如果醒不过来……”

    后面的话李大成说不下去了,但是无论是李伯山还是鱼娘,都明白她的意思。

    鱼娘心里既震惊又难过,大哥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牛不是在学堂吗?怎么会突然受伤?”李仲海惊惧之余又不解,替鱼娘问出了她心里的问题。

    李叔河握紧拳头,怒气冲冲道:“到底是谁伤了大牛,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李伯山无助地捂住脸,声音哽咽,“都怪我,要不是我大牛也不会受伤。大牛今天来酒楼找我,遇上了一群官兵,那群官兵正在到处抓壮丁,非要把我拉走,大牛拽着不让我走,有个官兵二话不说捅了大牛一刀,大牛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幸好东家赶来,赔了他们一大笔钱。那群官兵还不依不饶,不让我去找大夫,我没办法,只能借了东家的骡车,把大牛拉回来了。”

    “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就让他们这么猖狂?”李叔河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李仲海想的更远,“咱家年年更赋都交了,官府还抓壮丁,我看,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李伯山点点头,说道:“我听南来北往的行商说,北边又乱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要征兵。我前些日子听爹的,买了粮食和盐,还在县里没带回来。”

    李大成道:“粮食不急,先放在县里,有机会再去拿,咱们家目前的已经足够吃了。”

    李大成不经意往门框扫了一眼,看到了扒着门框偷听的鱼娘,他惊讶道:“鱼娘,你不该在睡觉吗?谁让你过来的?”

    李仲海闻言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鱼娘。

    鱼娘缩缩肩膀,小声说,“爹走的急没关门,我睡不着,就跟过来了。爷爷,别让我走,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想陪着大哥。”

    李大成冲鱼娘招招手,鱼娘走到他身边,李大成握住鱼娘的手,问她:“怕吗?”

    鱼娘摇摇头:“不怕,他是大哥,有什么可怕的。”

    李大成欣慰地笑了,“说的好,有什么可怕的。”

    李子晏双眼紧闭,脸色发白,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鱼娘几乎以为他是个死人了。

    李大成道:“看看你大哥,他在家最疼你了,你多叫叫他,你大哥听到你唤他,说不定就醒了。”

    李伯山听不下去了,扭头抹了把脸。

    鱼娘握住李子晏冰凉的手,轻声唤道:“大哥,你醒来啊,你不是说七夕要带我和二牛去县里玩吗?说话不算话的人要变成小狗的。”

    鱼娘还记得李子晏兴高采烈地给她讲县里面的七夕有多好玩,要带她去吃麻油烙饼和糖包子,一眨眼,怎么人就躺在这儿不会说话了呢?鱼娘眨眨眼,努力抑制住眼角的湿意。

    “我给大牛再开服药,仲海过来帮我煎药,叔河和伯山留在这里照顾大牛。”顿了顿,李大成又道:“鱼娘也留在这陪大牛吧。”

    鱼娘拧干帕子,假装给李子晏润唇,暗中掰开他的嘴,把月光水渡给李子晏。她一次不敢渡太多,怕李子晏咽不下去呛着了。

    就这样,鱼娘熬了一整夜,给李子晏渡了十来次水。

    期间李大成给李子晏喂药,让鱼娘回去休息,鱼娘不愿意,“我不困,我要看着大哥。”

    这一夜兵荒马乱,但好在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天亮了,鱼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李子晏应该已经无生命之危了,她不敢喂太多,怕人起疑心。

    她想趴在床边眯一会儿,结果沾到床就睡了过去。

    李仲海进来看到趴在床边的女儿,脑海里响起爹对他说的话:“仲海,鱼娘是个好孩子,聪慧又重情义,我有时总在想,她要是个男娃该多好,你知道吗?她和我说‘爷爷,地里干旱了,我们是不是要多买些粮食,是不是要逃荒啊?’听听,这哪是小娃娃能说出来的话,二牛和她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过慧易折,所以我给她取名为‘愚’,只盼能压住她的聪慧。大牛出了事,我心里总不踏实,怕漫天神佛看上了我们家的孩子,日后你多叫叫鱼娘,别让神佛收走了她。”

    李仲海没想到爹会和他说这样一番话,在他的印象里,爹最疼的是大牛。而鱼娘,别说是爹了,连他都关注的很少,没想到爹对鱼娘居然如此关注。

    陈氏刚醒来,看到鱼娘和李仲海都不在,匆忙穿衣起床,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挽发,就看到李仲海抱着鱼娘走进来,鱼娘趴在李仲海怀里睡的正熟。

    她急忙上前,“怎么了这是,一大早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李仲海满脸疲惫,把鱼娘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鱼娘一夜没睡,让她好好睡一觉。”

    陈氏道:“大丫怎么了?”

    李仲海拉着陈氏坐下来,“以后别再叫大丫了,叫鱼娘。”又把昨晚发生的事给陈氏说了一遍。

    陈氏听完,用手捂住胸口,“这,我的大……我的鱼娘,怎么就被神佛盯上了,她虽然有些聪慧,怎么着也入不了神佛的眼啊。还有大牛,苦命的孩子,要是他出点事,大嫂可怎么活啊。”

    李仲海搂住陈氏,“你以后多喊喊鱼娘,天下伶俐可人的孩子多了去了,神佛定看不上鱼娘。大牛还昏迷未醒,大嫂和大哥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你别碍着他们的眼了。这段时间不太平,外面来了好多逃荒的,你少出门,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陈氏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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