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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谈氏女迷陈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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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鸡,很多的想到的可能都是李贺所说过的“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或者是老朱的“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尽残星与晓月。”

    其实,在这之前,咱们的老祖宗在“鸡”上面说的挺有范儿,把鸡称为“有德之禽”,身具“五德”,鸡头戴鸡冠,这是文德;脚有尖刺,这是武德;不怕强敌,敢于斗争,这是勇德;找到食物,相互告知,这是仁德;清晨打鸣,从不失时,这是信德。

    而且,“贴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傍,百鬼畏之。”就连神医李时珍,在自己的书里也提过“古者,正旦磔鸡祭门户,以辟邪鬼。盖鸡乃阳精,雄者阳之体。头者阳之会,东门者阳之方。以纯阳胜纯阴之义也。”

    但是,在古人的眼里,身怀五德的鸡也有不良的时候。

    我们先看看《物妖志》里讲的这个谈家鸡的故事。

    据说,这个故事发生在苏州。

    在苏州的娄门,有一个叫陈元善的人。他非常喜欢道家的学说,《道德经》和庄子的文章是读了又读,什么许逊葛洪啊,凡是道家史上有名的人物,对他来说都是如数家珍。

    至于以福禄作为沟通天地鬼神的凭据,用以驱使鬼神治病消灾的符纂派;信奉炼丹经典《周易参同契》的金丹派;崇尚“贵无”的楼观派;信奉三茅真君上清派;主张舍己为人,出家修道的全真道;陈元善都颇有研究,自己还是挂名到龙虎山旁听一段时间,虽未被张天师正式收为弟子,但龙虎山的道人对他也很客气。

    甚至,各种教派的主持人对他自称为真人,也是抱着一种宽容的态度,并未完全加以否定,毕竟,有个熟悉道家典义并能游走世间的信徒,自然在人间宣扬道家的真义,也是一件美事,何况,陈元善的家底又不薄,不需各个道观给他财力上的支撑。

    就像老吴笔下的大圣调侃八戒一般,从来只有火居的道士,哪见过火居的和尚。也就随着陈元善在世间卖弄算了,兴许,还能为道观增加更多的信仰。

    这也就有点像现代的某些人对某些事的看法一样,不反对、不要求、不拒绝,但最后也不负责。反正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而凭借着各个道观的默许,陈元善在苏州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某次,陈元善听说了一个新的课题,在嘉定一带很是流传,于是,便计划去嘉定和众位道友切磋切磋,就像现在大家通常讲的道理不辩不明一样。

    到了嘉定以后,陈元善先是打探了一番,讲那个课题的道友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在探听到嘉定各位道友的住址以后,陈元善算了下来往的距离和时间,便在嘉定城里一户姓谈的人家暂时住了下来。

    谈家的主人也很好道,平时对道家的教义也颇有研究,对《春秋运斗枢》中提到的“玉衡星散为鸡”尤为推崇,在家里就养了很多的鸡。估计是因为陶神仙说过“学道山中宜养白鸡白犬,可以辟邪。”

    当然,谈家也可能是受了刘向的影响,毕竟,刘向在《列仙传》就讲了一个养鸡人的故事:“祝鸡翁,居尸乡北山,养鸡百余年,鸡千余,皆有名字,暮栖树上,昼放之,呼即别种而至,卖鸡及子得千万钱。”

    在谈家寄居且早出晚归的日子,陈元善偶尔也曾与谈家家主聊过有关鸡的话题,谈家家主也坦然告诉陈元善,自己家里养了这么多鸡,时间最长的,已经养了一十八年。

    某次,陈元善从谈家出门,访友不遇,便又回到了谈家,在院子和谈家家主聊得正酣。突然,一只鸡从院子中飞了过来,在陈元善和谈家家主面前扑腾了几下翅膀,噗地一声掉在地上死了。

    谈家家主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那只养了十八年的鸡,不由得哀叹一声,简单的向陈元善打了个招呼,提着鸡便离开了。

    看着谈家家主提着鸡顿然离开,陈元善也没多说什么。普通人养阿猫阿狗养个一两年都会有感情,何况谈家的这只鸡还养了十八年呢。

    但是,就在这只鸡死的这天晚上,怪事发生了。平素借宿在谈家书房的陈元善,这次在半夜里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这是他借宿谈家一两个月来从没有过的事。

    于是,陈元善便起身点起灯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等陈元善发问,便直接走进了书房,还合上了门。

    眼见陈元善有些疑惑,那少女说,我是谈家的女儿,一直住在后院,早就听说过真人的名声,也很倾慕真人。现在真人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了,想来见见真人,要是真人看书的话,我愿意帮你磨墨。

    灯下,陈元善看了看这个自称谈家女儿的女子,哟,长的还不错,身材模样在灯光下也很妍丽。

    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大晚上的,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主动来到自己的房里,似乎又愿意自荐枕席,陈元善也不免有些心动了。再问一下,女子说自己属鸡,才十八岁,似乎还是个处子。

    再说书房离谈家人住的地方又有点远,呆在房里的孤男寡女又都有意,自然是干柴烈火一般,晚上的生活就不用提了。

    而从这一晚过后,每天晚上,这个自称是谈家女儿的女子都会来,但不等天亮,便就悄悄离开了。

    即便陈元善偶尔不是在谈家住宿,哪怕是陈元善离开嘉定以后,女子也会来。而且,女子每次来之后,陈元善就会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一般,等她走了之后,才会清醒过来。

    这样的情形差不多持续了一年多时间,陈元善心里就有些怀疑了。于是,便又去了嘉定谈家,隐晦的打探。谈家家主说,我家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儿,但不属鸡,一直好端端地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过。

    但你说的让我想起了一件事,真人去年到我家里的时候,不是有只鸡在我们面前扑腾了几下然后死了嘛,那只鸡就是我养的时间最长的一只,刚好十八年,是不是它在作怪呢?

    于是,陈元善当夜又宿在了谈家的书房,不过,和谈家一起在书房里贴满了符咒,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到了夜里,自称谈家女儿的女子又来了,两人又与往日一般。

    第二天,陈元善和谈家家主一起去了另外一个道友家,让道友给了自己一道驱赶邪物的符咒,藏在袖子里。

    到了晚上,谈氏女依旧来了。不过,谈氏女进门之后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和陈元善欢好,而是很生气的责骂陈元善怀疑自己,然后上前和陈元善厮打。

    打着打着,陈元善藏在袖子里的符咒掉落下来,谈氏女一把把符咒撕的粉碎,结果,也就依旧像以前晚上的样子。

    天亮之后,陈元善和谈家家主见了面,两人都是面面相觑。咋办呢,事情最开始毕竟是在谈家发生的,都说犬不八年鸡不六载,自家养个鸡养了十八年,难道真成精怪了。

    这时,两人昨天访的那位道友也来到了谈家,三人把事情一说,那位道友说,符咒能被她撕碎的话,要不,真人直接把《周易》藏在衣服里,看有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陈元善依言藏了一本《周易》在自己的怀里。果然,谈氏女又来了。不过,这次似乎有什么阻止她靠近陈元善一般,即便是下蛮扯住了陈元善的衣服,也随即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一样,两人一直纠缠到鸡鸣,陈元善怀里的《周易》也没有掉出来,眼见无计可施,谈氏女只好离开了。

    等到天亮,陈元善和谈家家主及道友三人一碰头,把晚间的事情一聊,肯定了缠着陈元善的是妖物。于是,三人合计着去龙虎山请天师看看。

    因为陈元善的名声在外,去的路上又有几位道友加入到了队伍中。谈家家主和给陈元善出主意怀藏《周易》的道友就和陈元善商量,现在人多,咱们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怪物缠上了真人。

    于是,路途打尖的时候,等陈元善单独睡着之后,几位道友就悄悄躲了起来,观察是什么妖物缠着陈元善不放。

    到了半夜,大家听见躺在床上的陈元善发出了嗯嗯啊啊的声音,仔细一瞅,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陈元善的床上,像是男女恩爱一般。

    于是,大家便大声喊了起来,持着拂尘等器物向陈元善围了过去。只见床顶上冒出一团像鸡的黑影,扑腾扑腾叫着飞走了。

    这时,陈元善也惊醒过来,见众位道友围在自己的床榻边,一脸涩然,脸色绯红,很是不好意思。道友们提着灯一照,陈真人的纨裤早已湿漉漉的,想来又是中了妖物的招了。但大家并没有去调侃陈真人。毕竟,被妖物缠上,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是一只鸡在作怪,陈元善也就没再去龙虎山请天师帮忙了。几位道友帮着陈元善一起结坛,计划就近去请道师做法,来为陈元善捉拿驱逐妖物。

    当天晚上,陈元善梦见了那个自称是谈氏女的女子来认错。不要拘禁放逐我,过几天以后,我将托生到无锡。您可以送我离开,不过,不要走井边过路,怕井神会收纳了我,让我不得托生。只要帮我送到野外就行了。

    虽说自己被谈氏女纠缠了这么久,但也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了,陈元善便听了女子的话。在请来的道师做完法事之后,陈元善把符水祭物,送到了城外数里的偏僻野外。

    在这以后,陈元善再也没有被纠缠了。至于自称是谈氏女而作怪的鸡,是不是真的托生在了无锡,是继续托生为鸡,还是因为沾了人的灵气托生为人,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没有说。

    不过,想来,陈元善在经历这一件事情之后,性情估计应该有了大了改变,是真正投身在某个道观的门下做一名专职研究道家的典义,还是移居他乡,也不为人知。

    道不离俗,俗不离道。“山水草木,井灶洿池,犹皆有精气。人身体亦有魂魄,况天地万物之至大者,于理当有精神。”是为万物皆有灵,天地不可欺,方便是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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