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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君臣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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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之内,明黄色的身影立在廊下,衣摆随风轻轻晃动。

    “当日与我对赌,你可后悔?”

    霍重山从软垫上站起身:“今日来找陛下,臣已做好了准备。”

    他拿下自己的官帽,放在一旁的桌上。

    “朝中之事我已大略交待清楚,军中的良将皆被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

    祁唯安有智,却还需多加历练,两年之后,方可交予大任。

    霍家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外头的庄子该收的已经收了回来,臣已命人去修缮祖宅,等再过几日,打点完府内下人,整理好皇城内外的几家铺子和良田,便能应了当初与陛下的赌注。”

    他已多日未眠,可心里挂着事,心神还算清明。

    他知道,这一日迟早是要来的。

    皇帝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自若。

    “那你夫人呢?你打算怎么和沈家交代?”

    “夫人早已与我提出和离,和离书现下已经送予沈府。”

    “为了一个女人,你做到这种地步,你把自己肩上的重任置于何地?”

    霍重山低头,无言以对。

    当日,城中已然乱了起来,霍重山知道沐家有此一劫,早就和三皇子商定好,不动他们一家人的性命。

    可谁知沐萧晗眼看着身后的兵士皆已战死,当即自刎而死。

    沐家长子沐溪风见此,想要步其后尘,被霍重山用剑挡下,关进狱中。

    他知道在他们面前,自己永远是个罪人,无论沐溪风如何奚落,他都没有动怒。

    直到沐溪风威胁说会让沐莹雪知道他是什么人时,他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然而,他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沐溪风素日来与沈靖轩有怨仇,他再进监狱时,沐溪风身上早已皮开肉绽,中毒颇深,已无药可救。

    所以第二日,他被群儒的舌头架上断头台,霍重山沉默不语。

    “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臣心誓死难忘,可事已至此,唯愿陛下能放她一条生路,她一介弱女子,犹若浮萍,漂浮在世······”

    “够了,霍重山,你给我起来。”

    皇帝勃然大怒,不远处的侍官肩膀一颤,将要过来,眼见情势不对,又退回了拐角处。

    “我给你这个位置,难道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在你心里,到底把我放在何处?”

    皇帝显然是怒了。

    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并肩而战的兄弟。

    十七岁那年,若不是李承越从一行人中一眼看中了他,他便不会有机会在皇帝面前比武。

    他犹记得,那时的李承越身材臃肿,鼻子上的大痦子还没被巫医祛除,活像一个大皮球。

    见他最终胜了,李承越托着个大肚子,艰难跑下台阶,径直冲进擂台,一把抱住了他。

    “我们赢了。”

    他看见他眼眶含泪,因为过于激动,两人跌在一起,台下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

    后来,李承越才悄悄告诉他:“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赢过别人。”

    霍重山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有些心疼,他早年家贫,知道身为弱者,会见到什么样的世事。

    李承越生在皇家,贵为皇子,却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无缘。

    母亲本一心寄希望于他,怀着他时,将周围人都得罪尽了。

    可生下他后,一见他脸上的胎记,也算是心念俱灭,犹如没了灯油的芯,一日日干瘪枯瘦,终于在他一岁生辰那日,驾鹤西去。

    而他生来就成了靶子,被那些人当作出气筒,其他皇子更是拿他当个玩具。

    他们会将他关进冷宫,还会将他从假山上推进池里。

    他从不生气,反而会爬上来,甩干净脸上的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哈哈,没想到吧,有本事再来呀。”

    霍重山没想过要结交什么权贵,在他眼里,李承越只是个见不到阳光的可怜人。

    于是,他日日教习他武艺,又四处寻找巫医,为其治疗脸上的胎痕。

    若不是李承越来的及时,从方才问过斩的人身上取来苦胆,霍重山差点就要依照巫医所说,剖开肚子引出胆水,做他的药引。

    虽有巫医竭力保证,说不会伤及性命,却还是让李承越吓得抱着他痛哭。

    他们一步步谋划,每一个行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唯有沐莹雪,是个意外。

    事成那一日,李承越坐在马背上,身后是宫道里堆满的尸体,残血留在脸上,火把的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很亮,他跳下来,和他站在一起,说:“我们赢了。”

    谨慎如李承越,怎会留下沐家这些后患。

    若不是霍重山跪下求他,沐家的人,哪里能剩一口气。

    而后,霍重山竟然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要将那个罪臣之女迎娶进门。

    “你信不信,她必会让你痛不欲生,身败名裂。”

    他低下头,良久,才回道:“若真如此,那便是我的劫数,我愿意赌上所有,只换她一条命,请陛下成全。”

    他的诚恳有种灼人肺腑的威力,看着好友如此,李承越哪里忍心再逼他。

    然而这短短几月,霍重山伤了又伤,告假多次,全为着儿女之间的那点事。

    那该死的沐家罪女,将他折磨得锋芒渐失,没了生气,连下个棋都要作怪,非要打搅他们。

    若不是有霍重山,那女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如此狼心狗肺,哪里值得霍重山如此相待。

    “你忘了当初,咱们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吗?为了这点小事,你说走就走,把这些事全都丢给我一个人,自己独享清净,是吗?”

    霍重山有些恍然,李承越待他一直很宽容,但君臣有别,他一直处处小心。他甚至以为,皇帝早就盼着这一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这么要死要活,难道就为了能让她回心转意?你要真想要她,把她抢过来不就是了,实在不行,我下一道圣旨,将她堂堂正正赐婚与你,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动她。”

    “是我自己放走了她,不怨她。”

    皇帝脸色铁青,忽而长舒一口气,柔下声来,握紧他的胳膊。

    “算了,她走了最好,什么赌注不赌注,我早忘了,快叫人去沈家把和离书取回来,安安稳稳过日子,明日朝堂上,我还有事与你商议。”

    李承越说着,弯腰拿起桌上的官帽,想重新给他戴上。

    霍重山后退一步,却是不受。

    “陛下,微臣心意已决,请陛下成全。”

    李承越双手悬在半空,面色如土,转过身,一拳打在柱子上,恨得咬牙切齿。

    “霍重山······你别太过分。”

    话落地的一刹那,一把剑悬在霍重山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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