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姜几许点点头。
陆续的讲座在明天，他一共要在伦敦呆三天两晚。姜几许把陆续安排下后，就赶到了酒店管理学院继续上课，下课时，季东霆电话打来了。
姜几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她心情烦躁，思绪纷乱，突然一道忧伤小提琴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可是我今天都要看书，我下个星期有个考试，还蛮重要的。”姜几许说。她并没有找借口，下个星期酒店管理学院要举办一场考试，评分制度很严格。
“生日快乐。”季东霆说。
……
在广场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里，姜几许和陆续都要了一份经典的英式早餐，有一杯新鲜的柳橙汁、炖豆子，以及一份金黄色的烤土司，土司配上诱人的果酱和奶油，非常美味。另外还有免费的蜂蜜提供。
姜几许整个人都懵住了，试着缩回自己的手：“陆总？”
姜几许：“您怎么知道？”
“是在等我对吧？”陆续西装笔挺立在姜几许四十公分处，踏着一双休闲式皮鞋，身旁放着一个小号的行李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气质卓然。
“那真了不起。”陆续从鱼盘上挑了一块鱼肉出来，将最嫩的鱼肚肉放入姜几许碗里，“多吃点。”
季东霆有点头疼，相比沈珩，他更在意陆续，因为姜几许那天的话，“我想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
隔壁的季东霆同样心烦意乱着，他从房间的架子上拿下一把小提琴，优雅熟习地将它架在自己的锁骨上方，左手拿着弓子，立在室内试了两个音，然后背对露台拉了起来。
季东霆收到了阿杜发来的信息的时候，正在毕晓普路家中用餐。他和阿杜是从小的玩伴，长大后各自接管家族生意，他接管父亲的投资公司，阿杜接管自家的老牌子川菜馆。
小调响起之后，就再没有停下来。
过了会，隔壁又换了一首曲子，一首很简单的曲调，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但曲调进行了轻微的改编，活泼变成低沉，欢乐变成了哀伤。
姜几许不会不明白陆续的意思，只是她想不明白陆续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人在职场，最麻烦的事是什么，遭遇领导示爱。
都是在最底层努力奋斗上来的人，所以他和她会不会比较有共同话题一点呢？或许再糟心一点，那个女人对陆续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姜几许有点明白，不过酒店投资不比其他投资，前期投资都是固定资产，数额巨大。所以即使有人跟季东霆一样看中s市高端酒店行业，却没有他的经济实力。
机场里，姜几许穿着一套春装在候机厅里等陆续。飞机晚点了，她就坐着玩了会手机游戏，当系统第三次提醒她游戏over的时候，她看见跟前多了一个人。她抬眸，连忙站了起来：“陆总。”
“很难得在伦敦还可以吃到那么正宗的川菜，谢谢你，姜经理。”陆续说。
姜几许：“……”
季东霆嗤之以鼻。
季东霆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姜几许，并不说话。
对面的季东霆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脸上表情有点惊愕：“流氓？”
姜几许笑吟吟地对陆续说：“在唐人街就不讲西方的绅士礼仪，我比陆总早半个月来伦敦，而且您是我领导，于情于理这顿饭都是我请，是不是？”
季东霆看着手机的照片，冷笑又冷笑，将图片放大又放大后，看到陆续给姜几许夹菜的样子，一点用餐的胃口都没有了。
“那是因为什么？”陆续很想要一个答案。在跟他一样，从零开始爬的男人里面，比他厉害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厉害，滚滚红尘里，他的心早已经坚硬起来，如果里面还有一块没有倒塌的柔软，那是他对爱情的渴望和向往。
姜几许心理压力大：“季先生，你不用考虑我……”
“陆续？”季东霆一猜就中。
菜上齐之后，服务生端来两碗点缀着黑芝麻的米饭，精巧又可爱。
姜几许依旧亚历山大。
管家问他：“姜小姐的晚餐是等她回来做，对吗？”
“哦。”姜几许低下头，就在这时，对面露台男人干燥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就是那个你住在她家的朋友？”陆续抬眸说，“要不让她一块儿出来吃吧。”
还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顿早餐而已，有什么好谢的。”陆续接过找回来的钱，转过身对她说，“看来姜经理还不是很适应伦敦生活，这里最讲究绅士精神，你怎么可以抢在男士面前付钱？”
姜几许转过身：“我已经吃过了。”
你家陆总？陆续什么时候变成她家的了？姜几许蹙了蹙眉头，她有点讨厌职场男人说话方式，老拿职场暧昧当风趣。
晚上的伦敦华埠，灯火通明，路上的行人什么肤色都有，不过以亚洲面孔居多，而整条街就像一条香港老街，这里有港式茶餐厅、日本料理、泰国菜馆，以及她上次吃过的川菜馆。
书的世界，至宁至静。姜几许坐在柔软的榻榻米上翻动手中的酒店管理书籍，因为是全英版本，她还有很多地方似懂非懂，她抬头询问季东霆有没有字典。
姜几许摇摇头：“不是，跟您是否离过婚没有关系。”
“当然。”姜几许笑，望了望后面说，“周助没有过来吗？”周助是陆续的助理。
季东霆用笑容姜几许：“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突然不想打球了，其实在家工作也是不错的，这样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姜几许抿了抿唇：“我也是朋友介绍的。”
第二天，陆续就要过来了。作为北海盛庭在伦敦唯一的员工，姜几许怎么要去机场接待一下。
姜几许深吸一口气，开始说理由了，面对感情问题她一向直白：“我不想跟我的上司扯上关系，不想别人说我是靠着你爬上来，更不想被人指三道四。”
“姜经理在伦敦有朋友？”陆续问。
姜几许摇摇头，并让管家帮忙转告季东霆，她有事先出门了。
说来挺有意思，只要听一听外面的敲门声，她就知道是季东霆。
季东霆放下手中的合同文件，认真地说：“我可以当你的字典。”
陆续走进餐馆后，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他让姜几许做里面，拿起菜单点了五个菜和一个汤。上菜之前，一位平头小哥送来一壶大麦茶，临走前对姜几许笑了下，他认出了她。
陆续把意思说得非常明白：“姜几许，我在追你。”
姜几许上前打开门，门外的季东霆已是一副休闲打扮，他彬彬有礼地告诉她：“许许，我早上要工作几个小时，恐怕不能陪你，但下午我安排了一场冰球，有兴趣一起去吗？”
季东霆坐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问她：“去吃晚饭吧。”
“哦，这样子，那我下午也在家办公吧。”季东霆随时改变了今天的安排行程。
从《爱的忧伤》到《爱的礼赞》，然后是《唯一的请求》……她以为《唯一的请求》可能是最后一首了，结果又传来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嗯？”姜几许愣了下，“来过一次了。”
“其实酒店管理也是商业管理的一种，有些地方是大同小异的，比如消费者目标群体、市场划分、客户管理、价值配置等等。”
姜几许去餐厅吃了半份牛排，走出来时，发现季东霆已经上楼了。
因为陆续航班抵达伦敦机场是早上五点十分，姜几许起一个大早。她下楼遇上管家，管家与她道早，然后有礼地问她是否要提早用餐。
“咔嚓”一声，餐厅老板阿杜对着窗口一对男女拍了一张照，然后把刚拍下的照片发给了季东霆，并发了一个带着绿帽子的娃娃图片过去，意思很明白。
姜几许将被子一拉，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但一个个音符像是会穿越的邪恶精灵，从隔壁房间欢乐地跑过来，又欢快地钻进她的被窝、她的耳里，怎么也停不下来。
季东霆的生物钟一直很准确。跟常规一样，他七点钟起床后，走出自己房间去敲隔壁姜几许的房门，提供清晨叫醒服务。
姜几许有点难以启齿，换了一种说法：“你刚刚弹得是什么曲子？”
他拉了一首世界名曲《爱的忧伤》，从第一个落在la上开始，这首缓慢而忧伤的小调慢慢地充斥在整个室内……
“可能没办法很早。”姜几许拿着手机走出教室说：“我的领导过来了，我要接待一下。”
他的室内和露台相连的玻璃门没有关上，他拉琴的时候，夜里的风徐徐灌入室内，吹得大窗帘扑哧哧往里飘着，就像两只飞舞的大蝴蝶。
“是么？”陆续愉悦地笑了起来。突然，他像是想起一件事，用一种非常随意地口吻问道：“姜经理，你住在哪里？”
姜几许挑眉，难道不是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介绍餐厅？姜几许就知道两家餐厅，就是季东霆带她去吃的那两家，一家米其林三星的法国餐厅，一家做川菜的中国餐馆。
两人联系不多，但是交情不赖。
“不用了，她已经吃过了。”季东霆说完走出了餐厅，不过走了几步又转过头，“你先准备着。”
露台对面的季东霆，依旧懒散又倨傲地躺在躺椅上，男人一张英俊的脸被月光和灯光划成两个面，半明半灭之间，他的一双眸子亮如星辰,里面夹杂着一丝独特的温柔。
姜几许真没什么好胃口。她走出川菜馆的时候，外面起了风。她和陆续立在川菜馆对面的一家中国超市，门口人来人往，她要去给陆续叫出租车时，陆续拉上了她的手。
陆续点了点头，他明白姜几许的担忧，如果让她为自己放弃工作又太过自私了，他想了想：“南越的项目快要动工，你培训结束回来后，我就调你到南越那边，职位只升不降……至于闲言碎语，几许，即使你不跟我在一起，它们都会存在。”
“她在伦敦做什么？”陆续接着问。
“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陆续一双黑眸直直看着姜几许，黑湛湛的，让人望而生畏。
姜几许猛地停住脚步，她说不出口自己住在季东霆那里，只能模凌两可地说：“一个朋友的家里。”
季东霆挑了下眉：“管家已经在给你准备好晚餐了，多少都要吃点。”
姜几许认真做着笔记，抬头见季东霆还在看自己，索性问了他为什么要投资s市南越项目的事。
下午，姜几许呆在季东霆的藏书馆里看书，季东霆也在里面工作。他家的藏书阁像个小型图书馆一样大，里面一排排书整齐地摆放在檀香木的书架上，檀香木散发出来的香气醇厚浓郁，经久不散，混合着书的油墨香，又变成了一种清淡而自然的书香味。
“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陆续直接问。
……
如果真这样，她脑子可相当拎不清！季东霆想，虽然他暂时认为姜几许还算是个拎得清的女人，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
第二天是周日，姜几许起床后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里看一本全英的酒店管理书，直至外面响起敲门声。
一下子悠扬，一下子沉郁，时而缠绵，时而悲怆……
头顶月光溶溶,一轮半月明亮如昼,过了会，被一缕淡淡的乌云笼纱,娉娉婷婷。
“那么早出门做什么？”季东霆开门见山问她，“另外今天早点回来，有重要的事情。”
大清早过去，就可以看到白鸽、情侣、游人、在广场玩滑板的年轻人……
姜几许眨了下眼睛：“有的……”
陆续看着她，顿了顿说：“我退了回去的机票，打算再呆几天，过两天你考试也结束了，我们去附近的国家玩一玩吧。”
出了机场后，姜几许开始安排陆续入住酒店。她给陆续找的是距离酒店学院最近商务型酒店，酒店过去就是一个广场。
……
姜几许终于忍不下去了，套了一件外套从房间来到露台，转头便看向立在露上台陶醉演奏的男人。
姜几许扯扯嘴：“您是我领导，本来还想借机会献献殷情呢。”
敲了两遍门，管家走了过来：“季先生，姜小姐已经出门了。”
这家川菜馆位于伦敦华埠，地处伦敦市中心的西敏区爵禄街，东起查宁路，西至摄政街，南临兰卡斯达车站，北至牛津街，这里就是伦敦的唐人街。
姜几许也直接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晚上陆续的话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她立在露台吹了一会夜风，转头看对面静静悄悄的大露台，又回了房。
买单的时候，姜几许抢在了陆续前面，但收银员不收她的钱，最后陆续笑眯眯地付了帐。
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对方又是她的领导，能有好胃口吗？
姜几许点点头。
姜几许回了一个笑，陆续呷了口茶问她：“这里你来过了？”
姜几许轻声喊道：“季东霆……”
还真是大言不惭！姜几许站起来，把不懂的地方指给季东霆看，没想到季东霆还真给她解释起来，除了给她翻译成中文外，还说了知识的见解。
季东霆掏出袋中钥匙，打开门，果然姜几许已经不在了。
季东霆手肘置在桌上，十指交叉，看着姜几许说：“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当今企业之间的竞争，不是产品之间的竞争，而是商业模式之间的竞争’，所以一个好的business model 才是风险投资者最看重的东西，而我非常看中s市高端酒店行业。”
姜几许有点好不好意思：“谢谢陆总。”
姜几许和陆续在伦敦华埠分手后，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毕晓普路房子。回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她在客厅看到了季东霆。
陆续望着她：“不过晚饭，还需要姜经理给我介绍几家餐厅。”
陆续抿唇笑了笑，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姜经理不需要特意招待我，你忙你的，我明天开完讲座就回s市了。”
姜几许：“做生意吧。”
“很忙吗？”陆续身姿笔挺地立在姜几许跟前，脸上虽然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依旧磊落大方，就如他今日的穿着，简单利索，不拖泥带水。
“不用了。”姜几许真觉得不妥，“他很忙。”
她琢磨了下，带陆续去了这家川菜馆。
另一边，季东霆挂上手机后，背靠椅背想了想陆续这个人：如果上次在盛庭他约姜几许的时候，陆续是有心将姜几许安排走的话，那么他又多了一个情敌。
姜几许最怕招呼领导了，索性把过几天的考试拿来当借口：“陆总，过两天我就要考试了，所以……”
“行了，别磨蹭，你家陆总还请不起一顿饭吗？”陆续说，带着姜几许便走进了这家川菜馆。
姜几许心里轻笑一声,她第一次被一首古诗词触动,抬头又垂眸,心中百般滋味。她把写着古诗词的a4纸攥在手心里，然后抬起下巴望向季东霆，说出的话却是清脆有力：“流氓！”
陆续应该跟她差不多的人吧？
“北海盛庭还有很多事，他离不开的，我来伦敦也是邀约来开个讲座，事情并不多。”陆续说。
“呜呜……”姜几许呜咽一声，将自己的头藏在两个枕头之间，但小调依旧紧紧相随，不停地索绕在她耳边。
姜几许低头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说：“陆总，很抱歉，过几天我都很忙，没有办法陪你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