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入乡镇深似海

    自从孙奇来到单位后，林之问多了个得力的帮手。以前开大会的时候，她总是左手右手各两把热水瓶。镇里那十几个小后生，平时说说笑笑，似乎关系很近，但这时候没一个上前帮忙的，他们潜意识里觉得那就是党政办的活，不是他们的事。

    孙奇平时沉默寡言，但很乐于助人。看到她在拎开水，马上过来帮忙。对此，她内心充满感激。她和母亲带着女儿，回家不便，周末基本上留在宿舍。而他，因为是外地人，宿舍就是他的家。他比之问小两岁，总叫他姐。

    一个夏天的夜晚，她正在办公室加班。忽然接到母亲电话：“觅觅，发烧了，得去医院看一下。”她急忙丢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到了宿舍。女儿很少生病，但这次明显烧得不低。小脸通红，额头滚烫，手却是冰凉凉的。她拉出她的小毛驴，准备驮着母亲和女儿往卫生院赶。

    隔壁的孙奇，听到她们的动静，马上出来了。他说：“我送你们去吧！晚上路黑，你那个小毛驴不安全。”之问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让母亲抱着女儿坐在她的小毛驴上，匆匆赶到了卫生院。女儿烧到了392，那一晚，她们挂瓶挂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宿舍。

    第二天，她向谢闽生说起这事，他大发雷霆。“叫你不要去乡镇工作，你偏要去？是女儿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前途重要？乡镇卫生院条件这么差，怎么放心去看病？女儿马上要上幼儿园了，你有考虑过家庭吗？”

    她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静下心来反思自己，她觉得自己确实过于自我了。很多人为了孩子，有机会去乡镇当领导都放弃了。而她为了一个编制，喜出望外地来了。在这里，她竟然还有自由自在的感觉。面对李一乐、孙奇这样的年轻男同事，她虽然没有越雷池半步，但扪心自问，她确实有点虚荣心作祟，享受异性关注关心的感觉了。这么一想，她甚至觉得有点对不起谢闽生了。

    她开始思考返城工作的问题。可一入乡镇深似海。很多人在乡镇工作了一辈子。她又没什么关系，也不懂怎么找关系，怎么进城呢？唯一的出路就是考试。对于普通人家的子女来说，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她又拿起了书本，开始为考试做准备。孙奇看她这么用功，笑她是个书呆子。他们各忙各的，距离渐渐地也远了。几个月之后，孙奇也交了个女朋友，还带到镇里来了。女朋友长得不仅不漂亮，还算得上难看。林之问感觉他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劲了，她本想他介绍一个中学教师，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后来，她搬离了老镇宿舍，住到了新的宿舍楼。新的宿舍楼，其实也不新，就是老房子隔断了一下。由于邻近办公区，上班下班、食堂吃饭都很方便。只是不再经过古街和古桥，她得到了上班的便利，却失去了看风景的便利。从前老镇宿舍那段短暂的生活成为她珍贵的记忆，记忆中的人如过往行人，一转眼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