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半清醒,一半醉
在自己阿姐面前,乔斯音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阿姐,祖母可有生气?”
乔斯兰何等聪慧,一看她那兴奋的小眼神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遂点点头。
“大怒。”
这下乔斯音笑不出来了。
“气大伤身,康乐伯府不值得祖母如此费心。”
乔斯兰轻叹口气,递给她一杯茶水,幽幽道:“血脉亲情,割舍不断。”
乔斯音却不这么认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康乐伯府就像祖母身上的脓疮,若不早日下狠手割掉,他日,必将成患。”
乔斯兰诧异看她,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还有此决断。
“你能这样想,很好,但有些事,不是你说断,就能断得了的,上京城水深,谁又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呢?看似累赘,可有时候,也是机会。”
阿姐这番话,乔斯音不太懂。
乔斯兰也没指望她懂,只希望她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如此,便好!
见阿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乔斯音便不再多问,连忙转移话题。
“祖母可是迁怒阿姐了?我到的时候,看气氛有些不大好。”
乔斯兰摇头,目光凝视着眼前的茶盏,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并未。”
“那可是祖母不满阿姐提前退赛?”
乔斯兰再次摇头,沉默片刻后,方才抬起眼眸,看向满眼担忧看着自己的妹妹。
“音音,女子到了年纪,就一定要成亲吗?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生子,相夫,教子”
“一辈子困于内宅,与其她女人争风吃醋,耍尽手段,费尽心机,仅仅只为争一个男人所谓的宠爱,蹉跎一生,可悲,可叹,又可笑!”
乔斯兰不甘心!
凭什么男子就可建功立业?
凭什么女子就必须是他们的附庸?
乔斯音明白了,定是祖母又催促阿姐相看未来夫婿了。
不禁无奈叹口气,伸手握住阿姐骨节分明,满是老茧的手,满眼心疼。
这双手上厚厚的茧子,证明了阿姐活的有多努力。
她也想阿姐活的轻松一些,活的自在一些,就像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活在当下,尽情享乐。
可惜,阿姐终究不是她,阿姐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执着和抱负!
“阿姐,我明白你的鸿鹄之志,但如今,男权当道,女子的处境就是如此,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所说的成亲,生子,相夫,教子,就是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要经历的,更是身为女子无法逃避的宿命。”
见阿姐眼中的挫败,乔斯音心中一阵酸楚,忍不住又道:“可她们没有阿姐这一身的本事,更没有阿姐的雄心壮志,便也只能认命。”
“可阿姐,你该明白的,你想走的这条路,布满了荆棘,一旦你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她的阿姐,就是太过清醒,太过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会活的这么累。
殊不知,人生,难得糊涂啊!
“你会站在全天下人的对立面,受尽非议,指责,唾弃,谩骂,诋毁,这世间,所有的恶意都会加诸在你身上,届时,你还会坚守初心吗?”
“你会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你会怀疑,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天下,又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反正乔斯音是不抱乐观态度的,人性之恶,到那时,会展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只是稍稍想想阿姐将来会面对的,乔斯音就一阵窒息。
乔斯音承认自己是软弱的,胆小的,怕事的,那样被千夫所指的场面,她绝对无法忍受。
她真的很想现在就告诉阿姐,不值得,真的不值得的!
可她更知道,阿姐,比她坚强,比她勇敢,比她更固执!
所以,她可以规劝,但不能阻止。
乔斯兰的面色随着妹妹的声声质问,渐渐变得苍白。
这些话,以前,从未有人同她说过。
这些年,她只是一味的向前,凭着满腔不甘,凭着一腔孤勇,不停的向前,从未停下过脚步想一想,她的坚持,是否值得,她若坚持,又将会面临什么。
祖父每每看到她在演武场上拼命的模样,只会感叹:“可惜生为女儿身!”
便叹息摇头走了。
乔斯兰能够感受到祖父的欣慰,可更加清楚,他的惋惜
祖母只会一遍又一遍的规劝她:“女子的路,在后宅,不在战场,亦不在朝堂,纵观古今,没有哪位女子,敢为天下先!”
“这,便是命!女子的命!若在前朝,女子就连随意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人要懂得分寸,懂得知情识趣。”
许是母亲已经受够了她的固执,对她已经彻底放弃,不规劝,不多问随她怎么折腾
怪只怪她乔斯兰生为女儿身,却有着不输男儿的心!
只有音音,知晓她想要的是什么,知晓她的坚持,知晓她的理想,知晓她的不甘,亦知晓她的心!
“我会好好想想的。”
乔斯兰听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清醒的心。
她是该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了。
不到一个时辰,就收了两份大礼,乔斯音上扬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结果,等她回到自己院子,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十几个匣子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都谁送来的?”
勤嬷嬷上前回道:“回小姐,是夫人和姨娘送来的,说是让小姐莫要亏着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花花。”
乔斯音:
瞧见没,就这生活,就这待遇,她能有什么大出息?
正所谓被宠爱的才会任性,这么多年来,她没被养歪,已经很难得了有没有?
每天都被糖衣炮弹腐蚀,才会失了对生活的警惕。
乔斯音随手拿起一个,打开,眼睛差点被闪瞎。
好嘛!
足足一匣子的金锭子!
她说怎么这么重!
勤嬷嬷笑眯眯看她:“这是夫人给的,说是让小姐抽空再去做几身新衣裳,病了几天,消瘦了不少,衣服穿上都不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