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各自的战争 六

    在阿杉了解了真实的华工模样后，才从消极走出来一些，开始反思自己。

    他发现自己好像走入极端了。

    武功是他自己磨练出来的，是和他一体的，没打赢也很多方面的原因，也许是年纪，也许是天赋，也许是状态，可绝对不是他的武功背叛了他，这样想无疑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的软弱逃避。

    姐姐虽然想杀了他，可就算他死了，在种族遭受到的处境面前，似乎也有一些微不足道？

    况且他们一起都是为了利益。

    虽然他姐姐想杀了他，但他毕竟没死，所以他姐姐觉得没死还可以谈，向他发出了加入龙志堂的邀请，但那时正是他最绝望的时候。他完全忽视了他姐姐对他发来的邀请。

    尊少也来找过他，虽然尊少心中对于他输掉比武导致帮派利益受损非常不满，但合威堂和他从来没有驱逐过阿杉，他们需要阿杉这样的高手，需要阿杉赶紧振作起来，顶替阿威的作用，为合威堂鞍前马后，而不是一个颓废的废人自我放逐。

    他其实只要回头就能摆脱目前这样糟糕的处境，有机会能为华工们做一些事。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机会去实现一个多么崇高的天命。

    男人就是这样好面子的生物，也许当他更成熟一些，他甚至可以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下跪，但现在的他还不行，他知道帮助自己的同胞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可他就是拉不下脸。

    他宁愿顶着工地上恶劣的环境，忍受着自己内心的煎熬，也拉不下脸去找尊少或者姐姐。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软弱的人，他对自己深恶痛绝。

    但，怎么说呢，命运自有安排。

    当利瑞带着人来抢屎吃的时候，他在一个稍远些的角落，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他察觉过后，怒火直接烧光了他的理智。

    他冲了上去，用完全没有生疏乃至更近一步的拳脚开始反击那些攻击华工的爱尔兰暴徒党。

    正是这时候，他刚刚从背后偷袭打倒一个爱尔兰工人，利瑞就冲了过来。

    但利瑞并不是他的对手，凭借着自己壮硕的身体才勉强在阿杉手下撑过了十来个回合。

    他忍不住叫其他的人过来帮忙。

    听到利瑞的呼喊并赶来帮忙的有十多个爱尔兰暴徒。

    但他们在抛掉爱尔兰暴徒党的身份后，也只是普通工人，身体更是算不上多好，就算有个利瑞顶在前面，他们还是很快被阿杉击溃了。

    他已经浴火重生。

    利瑞在阿杉这个仿佛无法被打倒敌人面前，终于怕了，最终只能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勉强逃走。

    而阿杉则带着满身伤痕，缓缓向着中国城走去，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光铁路公司歧视他们，普通爱尔兰人对他们的敌意也越来越大，他必须回去做点什么。

    越快越好。

    “嗬，嗬，嗬”

    沉重的呼吸声从自己的口里发出，利瑞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很难相信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直到跑回自己酒馆才逐渐缓过神来。

    他其实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个很理智的人。只不过大粉似黑，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民族大义，领袖的责任这些伟大的东西冲昏了头脑，长久以来殴打醉汉所获得的胜利，甚至让他开始迷恋自己的武力。

    这也让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骄傲中无法自拔。

    在这个热武器盛行的时代里，人们早已习惯了以枪炮和机械力量来解决问题。然而就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他居然妄图凭借自己赤手空拳的力量去恐吓一名资本家！无论最终结果怎样，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时刻，他真真切切地采取了这种举动。

    当他和那么多人都一起上，都无法把阿杉打倒时，这无疑打碎了他对自己武力的迷恋。

    让他仓皇如丧家之犬的同时，也让理智慢慢重回高地

    在他为了自己所想象的族群生存而杀红了眼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他正在屠杀的，其实是本质上和他一样的生命。

    从工地的环境来看，那些中国人显然并非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是来争夺他们生存空间的恶人，而是一群身不由己的像奴隶一样悲惨的弱者。

    是的，对方是人，也有家庭，当对方被自己杀死之后，他们的亲人也许也会因为失去劳动力而被饿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下了怎样的恶事。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缓缓的跪倒，绝望的哭出了声。

    清晨，第一缕晨雾还没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消散。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给整个城市带来一丝温暖与生机。利瑞面无表情地走出自己经营多年的酒馆，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无法掩盖那一脸的疲惫和糟糕神色。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坚定而充满决心。

    利瑞迈着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家服装店。这家店他以前从未光顾过，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厌恶西装这种正式服装，觉得它们束缚了人的自由，只有穿着和工人们一样的工装才自在。可今日，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做出改变。

    进入店里后，利瑞认真挑选起来。他试穿了几套西装，最后选中了一套剪裁合身、款式得体的黑色西装。穿上这套西装后的利瑞，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随意不羁的形象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神焕发、自信满满的绅士模样。

    随后，利瑞身着崭新的西装，来到了市政府大楼前。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到一名工作人员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竞选议员。”这句话虽然简短，却饱含着利瑞内心深处的渴望和信念。说完之后，他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