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何强的烦心事

    刘成杰刚刚读研那年初冬的某天，在还清了他欠何强的最后一笔欠款之后，两人相约再次来到了那间茶餐厅。在一年半之前，就是在这里何强向刘成杰讲述了自己的上岸学理论，这使得刘成杰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从而决心彻底戒赌并备战考研。可以说那天的谈话对刘成杰后续的人生轨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堪称一次重要的人生转折。

    此番刘成杰再次来到这间茶餐厅，同样优雅的环境，同样悠扬的音乐，刘成杰的心情却和上次来时大不相同，债务的清偿使他得以轻装上阵，学历的提升更使得他的未来有了希望。尽管何强多次表示刘成杰不必总是提起此事，但刘成杰仍然始终对何强的帮助心怀感激。

    两人就位后点了和上次一样的茶水和小食，随后开始闲聊。

    何强开玩笑道：“刘工你这次的资金来得很及时，刚好这一阵我在经济上有点状况。”

    刘成杰问道：“强哥前一阵业务挺忙的，怎么还出状况了，说一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何强苦笑道：“正是业务太忙了才出的状况，这个忙你恐怕帮不上，不过这事确实搞得我焦头烂额的，又找不到人说，跟你倾诉一下也无妨。”

    何强喝过茶水后点了根烟，便开始讲起了他最近碰到的破事。

    那日向刘成杰发表了一通有关上岸的论述后，何强计划用两年时间还清之前所欠下的四十多万的外债。随着期限的临近，何强也增加了补课的课时和强度，加之他本就业务能力较强，于是逐渐由一对一授课转为小班授课乃至大班，为周边不少高中生数学水平的提高贡献了不少力量。

    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何强的家教在周边一带逐渐干出了名堂，却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来自教育口相关部门、同行和未补课学生家长的联合围剿。原本何强做一对一家教时可以到学生家或自己家里打游击战，但是开班课却不得不需要一块自己的阵地。恰逢那段时间教育口相关部门加强的对课外培训机构的整顿，无法在门市房开班授课，在居民楼里同样风险不小，于是何强索性接手了一家刚要关门的台球社，并在门面和台球案子都没有撤的情况下添了一批桌椅和黑板开始上课。

    该说不说，何强在台球厅讲课，下课后偶尔和学生切磋两杆台球，还颇有几分青年男教师的魅力，何强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段时间他不仅收入颇丰，也很有职业成就感。他还曾和一名爱打台球的男生打赌，表示和对方打一局，如果自己赢了那对方在高考之前就不能碰台球。何强心想如果自己好还会弹吉他就更有那味了，他这是隐然把自己也当成教育事业的一份子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些家长看自己孩子的同学去台球社打台球，自然不会管，但是知道自己孩子的同学去台球社补课，则绝不会袖手旁观，于是这些家长和何强的同行们便给何强举报了。

    教育口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接到大量举报后进行调查，结论是顶风补课还是补高中，还是在门市还开班课（区别于一对一），还tm在台球社，这不算典型什么算典型。于是利欲熏心的破坏教育公平的反面典型何强，被勒令停业加重罚。

    何强对这个结果并非毫无准备，被勒令整顿后，他向教育口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李主任表示，自己愿意配合整顿，可以停业但希望在罚款的金额上能“灵活”一下。何强也知道罚金的尺度是有弹性的，罚多罚少全凭李主任决定，而李主任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号人，于是以何强作为反面典型影响恶劣为由给他开了个近乎顶格的罚金。

    何强怀疑李主任开出高额罚金的决定是出于私心，于是向李主任表示希望能拿出罚金的一部分请求李主任“通融”一下。事实上这是一个很纠结的决定，何强很不情愿付出极大辛苦挣来的钱就这么给管事的人，但为了减少损失却不得不接受。不料李主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表示不要整事不要让我犯错误，再玩心眼子让你进去。

    李主任全程没拿正眼瞅何强，或许像何强这种毫无背景关系，不受控制，挣得不少，还有那么点影响力的人，在有些人眼里，是很遭人恨的。

    讲完了自己的遭遇，何强自嘲道：“我拿自己当成教育事业的一份子，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社会闲散人员。”他发现刘成杰似乎没听见自己的话，刘成杰仿佛陷入了过去的一些记忆，眼神直勾勾的还咬着牙，何强叫了几次才回过神来。

    何强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大起大落经历的多了，现在心态好得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刘成杰恢复了平静后也笑道：“这种事若是真能做到保持好心态还真不容易，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刘成杰缓了缓继续说道：“但是强哥，这事我或许能帮你解决，这不单是为了你，也是给我自己心里一个交代。”

    何强没听明白刘成杰的意思，便问道：“这事你还能帮上忙？莫非你有什么关系？”

    刘成杰道：“我没钱没势的哪来的什么关系，我是说我自己帮你解决。何况，假如我真有关系，我也不想用。我们痛恨不公平，痛恨以权谋私，如果我们也用关系，那么我们痛恨的就不是不公，而是痛恨获利的不是自己。我导师据说有很硬的关系，但除了一次被迫防御也从来没用过。”

    何强笑道：“读研了觉悟就是不一样了，你作为你导师的大弟子倒也不辱门楣。这事倒不用你解决，老实上学去吧。”

    刘成杰道：“何老师，这种事我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随后也讲述了自己过去的一段经历。

    早在多年前，刘成杰还在上高中时，刘成杰的家里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尽管很多年过去了，但刘成杰一直深深地记着。

    多年来刘成杰的父母一直在经营着一家诊所，有一次，一笔毫无争议的医保支出被卫生口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判定为违规，便决定追回“违规”款项，处以高额罚金，勒令停业整顿，并视整改情况决定是否撤回医保系统。

    当何强向刘成杰讲述时，刘成杰很快便将此境遇带入了当年的自家，同样的恰逢整顿，同样的高额罚金，同样的主要负责人一言而决，同样的不拿正眼看人，确实是太相似了。这件事弄得刘成杰家里焦头烂额，而刘成杰的父母也针对此事产生了分歧和争吵，刘母主张有理决不妥协，维权到底，而刘父主张民不与官斗，希望能拿出罚金的一部分给卫生口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王主任“通融”一下，减少损失，别搞得诊所运行不下去。

    刘成杰至今记得父母恳求王主任时卑微的样子，最终在各方无尽的拉扯中，刘成杰父母的精力被消耗殆尽，选择破财免灾了结此事。

    刘成杰对这种人的恨意，是经过多年沉淀，深入骨髓，难以轻易消解的。

    讲述完毕，刘成杰仍愤愤不平道：“这要是碰上郭良”何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想那些不沾边的。

    何强道：“看来你家这事比我还冤，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别一直过不去，争取以后越来越好就是了。”

    听过刘成杰的讲述后，何强对刘成杰想帮自己这个忙的动机表示理解，但他也想不出刘成杰能有什么靠谱的办法解决问题，他担心刘成杰会做一些冲动的行为，便劝刘成杰不要管这件事。

    刘成杰看出了何强的顾虑，便笑道：“何老师放心，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不可能去干有风险的事。讲道理，你不是学校老师，也不归教培机构管理，一对一上课虽然不上税，但也不是非要管你，但是你在门市开班了，违没违规？违规了，违规就要认罚，你说对不对？”

    何强点头表示认同，刘成杰继续说道：“但是这个罚金数额明显不合理，也没给你留活路，这就不能认了，我会想办法争取把数额降到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何强再次点头，他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成杰又说道：“过两天你的车借我用一下，我没有车。”

    何强不解借车做什么，于是刘成杰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地告知了何强，并表示心态好归心态好，但有些时候一定不能怂，你越怂，对方欺负你的心理负担就越小，就会失去更多，而不怂，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只需让对方重新评估后果即可。

    何强听后也觉得刘成杰的计划虽然很有想象力，但也确实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