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双重上岸

    何强道：“好的。且说我所研究的上岸学，其上岸的意思并不单单是指赌徒口中所谓的还清债务，更有内心深处到达彼岸之意，也就是找到精神的归宿，这个比较抽象和形而上了。此外，现在社会上也有很多人管考研或考公成功叫做上岸，我的提议就是你也去考研。据我了解，你家里虽然算不上多有钱但也不穷，至少你欠下的这些债务对你父母来说算不上什么，与你考研成功后的前景想比更是不值一提，等你成功了再向父母坦白，或者现在坦白也行，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太过为难你。到时候你既解决了债务问题，又成了研究生，来一个双重上岸，岂不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对我来说也是大功一件。若是就此能找到内心的归宿，那就是三重上岸了，更是再好不过。”

    刘成杰听罢沉默了许久，考研是他从来未曾想过的道路，似乎早就认定了读研与自己这种人无缘。他对于考研有限的了解，就是难度很大，竞争很激烈，对人的消耗也很大。他见过很多大学同学为了考研每天起早贪黑，拼命复习，为此舍弃了很多有意义且有意思的事情，最后还没考上，其中不少人后来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还不如不考，可见这对心态的影响很大。而刘成杰周围的人，从未有人劝过他考研，包括父母，因为这些人知道刘成杰但是本科能毕业都费了很大力气，显然不适合考研。

    刘成杰想了想说道：“强哥，在没有今天下午这番谈话之前，如果有人建议我考研，我只会一笑置之然后聊下一话题，不会有片刻考虑而是下意识拒绝，我从来没考虑过，也没人和我提过，你是头一个。但现在强哥既然建议我考研，我会认真考虑一下，一方面我确实急需改变现状，一方面这确实是个容易让我父母接受的坦白方式。但话说回来，考研也不是我动力足够强，且很努力就能成功的，本身我基础就不行，本科专业学得一塌糊涂，更不可能跨专业和别人竞争了，所以这条路恐怕不太可行，强哥还有没有别的提议？”

    何强笑道：“刚才还说醍醐灌顶呢，果然是“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兄弟不是我说你，很多赌徒都是这样，在不该赌的时候乱赌，而到了真正该放手一搏时却退缩了，上岸更是无从谈起。当然了你现在没有心理准备，这几天认真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我的这套理论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最后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毕竟自己做的事只能自己承担后果。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这一下午讲得口干舌燥的，就不跟你收学费了，一会儿请我吃个晚饭如何？”

    刘成杰原本就打算请何强吃晚饭，毕竟何强请了午饭和下午茶，总不能再让他请晚饭。然而何强下午的一番演说对刘成杰帮助极大，说是大恩不言谢也绝不为过，所以此时若由刘成杰提出请吃饭不仅不足以还此人情倒显得有些鸡贼，何强虽不在意这些但还是主动提出让刘成杰请客，只能说是太讲究了，刘成杰当即应允，而脸上流露出的感激与敬佩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何强关于赌博以及上岸这部分的论述基本结束了，两人又开始闲聊。刘成杰问道：“强哥对赌博这套的认识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你不是补高中数学的吗，怎么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些，而且涉猎得既广泛又深入。”

    何强道：“方不方便告诉我你这些年赌球一共损失了多少钱？”

    刘成杰明白何强的意思是不仅包括赌球输掉的钱还包括由此所引起的欠下网贷的利息。他说道：“其实我也一直不敢细算，估计连输掉的再加上欠债的利息怎么也得有六七万了，但我现在没欠这么多债，不过手里也没多少钱。”

    何强笑道：“如果是我损失了六七万恐怕做梦都能笑出声，然而我损失了四十多万。”

    刘成杰震惊之余也觉得情理之中，难怪对赌博的认识这么深刻，而且他还是个数学高手，或许更容易深陷其中。便问道：“那现在上岸了吗？”

    何强道：“精神上想必已经上岸，债务上还没有，但我自己能解决而且不会用太长时间，只是四十多万相当于两年白干了，只能再使使劲好好干了。”

    刘成杰再次震惊了，虽然两人输掉的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但两人收入更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何强随后表示自己现在的心态还算不错，平时上课之余搞一搞上岸学的研究，虽然正在努力上课还债，但对于名利之类的也没有太深的执念，别人挣得再多，混得再好他也不为所动，能保持一颗平常心，至于是否成家方面，等还完了债再作考虑。

    刘成杰表示并不是每个洗白的赌徒都能上岸，像强哥这种大彻大悟且还能东山再起的更是难得，值得他学习，并由衷向何强表示感谢，也恭喜他找到了精神上的归宿。

    随后两人起身准备换一家饭店继续聊。此时正值五月，天还没有那么热，但也有不少路边的烧烤摊已摆了出来，两人便随便找了一家吃烤串。两人坐下后刘成杰表示何强一定要多点一些硬菜，自己将尽快向家里坦白所以不必考虑钱的问题只管点，还说自己现在在精神上轻松了许多，一想到向父母坦白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值得喝点啤酒庆祝一下，并表示要好好敬何强几杯。何强表示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等刘成杰认真考虑有了结果再庆祝不迟，但少喝点酒无妨。于是两人要了四瓶啤酒，刘成杰仍是郑重地敬了何强几杯。何强明白他的心意，也知道他在短时间内也难以用其他方式表达感谢，也便接受了。喝了几杯过后刘成杰又问何强不过几年时间为何思想认识的变化这么大，何强表示自己曾在网上遇到过一个高人，自己下午所讲内容中很多都是受此高人启发的，可惜后来便联系不上这个人了。

    待两人酒足饭饱准备分别之前，还有如下一段对话。何强道：“成杰，现在是几月份？”

    刘成杰道：“当然是五月，强哥不会不知道吧，又要有什么高论吗？”

    何强道：“现在是五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成杰道：“请赐教。”

    何强道：“这意味着如果你决定今年考研的话，那么只剩下半年左右的复习时间了，九月报名，十一月现场确认，十二月底就要笔试了，细算一下时间还是很紧迫的，特别是在你还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来何强仍是坚持劝刘成杰考研。

    刘成杰道：“别说是半年，即便是两年三年我也很难考上，但是强哥你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你的道理，话说在这放后面强哥有什么神奇的方法吗？”

    何强道：“哪有什么神奇方法，在心理建设层面我下午讲的内容就足够了，怎样能考上还得是你自己想办法。其实如果有机会我也很向往读研，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我不得不上课挣钱还债，还清后还有其他事情。所以我建议你也趁今年考，不要把战线拉得太长，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你最初赌球的网站是我给的，索性帮你帮到底。这样吧，如果你今年报考，你每个月还债需要周转的钱我先借你，多了没有因为我自己也需要周转，但是等成绩公布后无论你考没考上都要跟家里坦白并还我钱。这样会增加你复习的动力，但不会增加压力，毕竟你无论考不考研都要跟家里坦白。不过让你又拖上八个月再跟家里坦白又会多付八个月的利息，是否值得，需要你自己去权衡和决定。今天便聊到这里，等你考虑好了再联系。”

    刘成杰的内心是复杂的，业内人士都知道，负债难以周转的赌徒在借到钱之后得以片刻喘息的踏实感是极其强烈的，很多人因此会将债务爆雷期限延缓几个月，但之后会欠下更多的外债，也有人用这个钱孤注一掷想要翻身，却加速爆雷。而此时刘成杰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他已克服了心理负担准备坦白后轻松上阵，但此时多出了一笔资金便又多出了几种选择，但他知道，面对何强如此的信任，他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刘成杰点了根烟平静了一下，随后说道：“我现在有点乱，等我回去考虑好了再回复你，客套的话我也不会讲，很高兴认识你。”说到最后刘成杰的声音已有了些许哽咽。不用业内人士也会知道，这样的友情是多么的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