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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小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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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小人图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 早起后一瞧,万物银装素裹。

    上午的时候,我照例戴上面纱, 去各个铺面看了圈,与同行谈了笔采购大食国蔷薇露的生意。

    晌午进宫与李昭用了午饭, 在勤政殿偏殿与他歇了个觉,瞧着天又灰蒙蒙起来, 就匆匆回府了。

    过了申时, 果然就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再过一个多月,鲲儿和礼哥儿就要参加会试了, 为了专心备考,这哥俩三个月前就搬到了府里的书院, 日夜苦读, 立志今年三月蟾宫折桂。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我刚回长安时, 他们还是少年郎, 如今皆已成家生子。

    犹记得十年前勤政殿风波后,李昭打算撮合鲲儿和武安公何家的姑娘, 特特让何家兄妹来府上的学堂读书, 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鲲儿和何德润没看对眼,最后倒叫礼哥儿娶了何家姑娘。

    我一直知道礼哥儿是个心重的孩子,这么多年在豺狼窝般的孙家长大, 极想要出人头地。

    当年武安公何家其实不想与孙家结亲,一个是嫌孙家宗族和内宅倾轧相斗,水太浑,恐德润嫁过去后会受委屈;再一个觉得礼哥儿是存了歹念接近德润的, 心不纯。

    人家武安公是带兵打仗的老将军,军中威望大,脾气不输肃王,压根不惧什么陛下、元妃和三品重臣孙储心,不愿就是不愿,强迫两个小人丢开手,甚至当面斥责孙御史教子无方,妄图让庶子攀高枝儿。

    德润是大家闺秀,没做出寻死觅活和月下私奔的事,她将礼哥儿拉到祖父和父亲跟前,跪下表态,说她不看重什么嫡庶,和礼哥儿是两情相悦,此生只愿嫁给孙学礼,日后若是她在孙家受了委屈、被休弃,也绝不会回何家哭。

    礼哥儿见德润如此决绝,当即也跪下发毒誓,若能求娶何家女,此生绝不纳妾二娶,必定要蟾宫折桂,给妻子、母亲挣个诰命。

    武安公一开始还是不愿,后头暗中查访了四姐和礼哥儿的品性种种,又询问了李昭和羊大学士,三番五次将礼哥儿约出去谈话,觉着这孩子勉强还说得过去,这才答应这门婚事。

    开平六年,礼哥儿迎娶了国公府的姑娘。

    听四姐说,这对小夫妻婚后恩爱非常,德润对她这个婆母十分尊重,请安奉茶一次不落,她心疼儿媳妇怀孕辛苦,说以后用不着过来伺候,身子要紧,哪知这丫头仍坚持晨昏定省。

    德润说了:“咱们这房本就被大太太和宗族长房欺压了多年,虽说如今有娘娘为倚靠,可人家心里未必会服,再说府里人多嘴杂,儿媳把礼数做足了,外人也没法说婆母和官人的是非。”

    四姐每每同我说起这事,眼里遮不住的高兴,说她前半辈子受了罪,原来老天爷是把福气给她留在后半辈子。

    而鲲儿呢?

    犹记得当年我瞧见这小子腰间系着个荷包,多嘴问了句,他说是朱九龄的孙女璧君送的见面礼。

    当时我也没在意,后头这小子挂念恩师,频繁往来江州和长安,这来来回回,就和朱家姑娘生了情愫。

    鲲儿的婚姻比礼哥儿顺多了。

    没别的原因,江州刺史朱九思是个聪明人。

    一则他知道李昭非常看重鲲儿,二则他也喜爱鲲儿的品行人才,后与八弟议亲的时候一见如故,非留八弟在江州住了数日,二人谈诗论道、相携出游,非常愉快地就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了。

    开平八年中秋,鲲儿和朱璧君成亲了。

    谁能想到当年我为了做生意,故意去教坊司接近朱九龄,最后会结出这么多善果,说起来,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似的。

    ……

    回府后,我换了身淡紫色对襟小袄,吃了盏燕窝粥,便带了秦嬷嬷和云雀等人去学堂那边瞧瞧。

    雪如梨花般纷纷扬扬落下,飘在园中的红梅上,湖心女乐们正在排新曲子,悠悠琴声飘扬过来,让人倍感舒畅。

    “待会儿吩咐后厨,鱼汤每日不能断。”

    我叮嘱一旁打伞的云雀,笑道:“考期邻近,鲲儿他们日夜苦读,得补补脑。”

    云雀微笑着点头。

    她比划着指向院子,示意待会儿折一枝梅回去插瓶。

    我扭头,看向云雀。

    十年过去,云雀胖了些,梳了妇人的发式,髻边簪了支镶了红宝石的金钗,虽说穿着狐领小袄,可依旧能看到脖子上的一道陈年旧疤。

    这倔丫头说到做到,当年回府后打碎茶杯,做出摔倒割了脖子假象,此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何苦呢。

    穿过回廊,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就走到了学堂。

    入口是个葫芦形的拱门,左右两侧镌刻着宋朝汪洙的一句诗“学向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学堂由三间大屋打通,我儿子和礼哥儿等人这些年就在此读书,左边是几间厢房,可休息用饭,右边则是藏书阁,安静雅致,是个温书苦读的好地方。

    此时学堂外头正垂手侍立着数个太监和小厮,手里捧着手炉和披风等物,静静地等着。

    忽然,我瞧见从西小门那边走过来个貌美如花的丫头,十五六的模样,梳着双环髻,穿着银红色的小袄,淡扫峨眉,浅点朱唇,在这白茫茫的雪中犹如一抹红梅般动人,是伺候睦儿的一等丫头凌霜,她手里端着个漆盘,盘中放着猪脯、瓜子和凤梨酥等零嘴儿。

    也就在此时,从学堂里走出个少年,正是我的大儿子李睦。

    睦儿今年十二了,他长得像李昭,五官偏斯文俊美,可眉宇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性,唇角天生微微上翘,笑得干净而明朗。

    他今儿穿了身朱红锦袍,头上戴着二龙戏珠抹额,脚蹬小牛皮靴,眼里笑里洋溢着活力。

    “王爷。”

    凌霜屈膝福了一礼,将手炉递给睦儿,害羞地低头,柔声道:“奴方才过来时听见娘娘回府了,兴许待会儿要到学堂这边呢,您可得注意些。”

    “知道了。”

    睦儿从漆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儿,斜眼朝学堂里看去,笑道:“我这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下学,对了,昨儿我从“知味斋”买回的那盒子桃花酥你吃了没?味道怎样?”

    “吃了。”

    凌霜脸腾地一下红了,眼波流转,偷偷看向睦儿,抿唇浅笑:“叫了个桃花酥,里头果真有花瓣呢,吃着有股子淡淡的羊奶味儿,令人口齿生香,奴多谢王爷赏赐。”

    “这有什么的。”

    睦儿刮了下凌霜的鼻梁,转身往里走。

    在跨门槛的时候,这小子扭头冲女孩挑眉一笑:“你若喜欢的话,下回我多给你买几盒子。”

    ……

    瞧见这画面,我怎么觉着那么……不舒服呢。

    这些年,我看到了在素卿“苦口婆心”和“条条框框”重压下的李璋是何种模样,所以,我不想把儿子们管得太紧太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眼睛耳朵就离了他们。

    “那丫头挺俊的嘛。”

    我扶了下发髻,冷笑了声,带着秦嬷嬷等人朝学堂后院走去。

    “模样是不错,在咱们府里的一众女孩子里算得上出挑。”

    秦嬷嬷扶住我,压低了声音:“得亏王爷身边的太监小满忠心,觉着凌霜那丫头瞧王爷的眼神不对,便私下多留意了番,果然发现那贱婢有意无意地与王爷肌肤相接,王爷也亲了两回那贱婢面颊。睦儿而今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怎么受得住这种引诱。小满思前想后了许久,这事他不敢替睦儿遮掩,于是跑到老奴这儿上报,否则咱们而今还蒙在鼓里呢。”

    “查的怎样了?”

    我皱眉问。

    秦嬷嬷挥手,让后头跟着的宫人们走远些,低声道:“这凌霜原是管园子的管事刘妈妈的女儿,刘妈妈在府里十来年了,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儿,头先娘娘让老奴给小王爷选丫头,老奴觉得凌霜着实生的不错,又沉默老实,就将她挑了上来。”

    秦嬷嬷摩挲着我的胳膊,眼珠子左右看了圈,沉声道:“自打小满报给老奴后,老奴就留了个心,让人暗中盯着凌霜的老子娘,果然发现她老子凌大借着采买花苗的空,和赌坊的一个帮闲懒汉赵坤私交甚好,足足有两个月之久了。

    老奴派心腹蹲守在赌坊,果然发现那赵坤暗中与齐王府的管事说了几次话,不用问,铁定是齐王的人。

    当初那赵坤引逗凌大吃酒豪赌,凌大这蠢货输了钱,借下几百两的驴打滚儿,赵坤主动提出帮凌大还债,但有条件,凌大得告知他咱们府上琐事。那姓凌的糊涂东西觉着不过说一些采买油盐的事,就能换取上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月下来,赵坤已经完完全全获取了凌大的信任,而今唆使凌大夫妇,让他家姑娘使劲儿往小王爷跟前爬,说什么陛下如今看重小王爷,若是小王爷日后登基,你家女孩儿便也能封个妃,你们一家子岂不成了皇亲国戚?”

    “呸!”

    我啐了口,不禁咒骂:“李璋这贱种想法设法祸害我儿子,妄想在睦儿身边安插狐媚子,他能知道凌家姑娘在睦儿跟前伺候,又晓得凌大常常出府采买,如今一步步设套怂恿,说明府里肯定有他的细作,咱们得尽快解决了凌霜这贱婢,此事也要告知陛下。”

    “娘娘。”

    秦嬷嬷皱眉道:“凌霜伺候了小王爷三年,若是骤然赐死她,恐睦儿心里会有什么,况且赌坊那赵坤察觉到有人查他,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咱们将此事告给陛下,无凭无证的,恐齐王那小人会倒打一耙,况这事又是赌坊男人间的琐碎闲谈,睦儿和那丫头如今也没什么,怕是扯不到齐王身上。”

    “无碍,待会儿你带几个得力的,只管把凌大的口供拿到便是,陛下素来紧张睦儿的教养,他不会容忍旁人带坏他宝贝儿子的。”

    我淡淡一笑,低声问秦嬷嬷:“最近齐王有什么动作?”

    秦嬷嬷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如今他又是出资镌刻大藏经,又是施粥散米,竟博得个仁厚慈善的名声,可私底下呢,经常往澄心观跑,找那女道士寻欢作乐,娘娘您可知,那张韵微而今连亵裤也不穿了,裙下空空如也,与齐王在三清真人泥像下便……近日她哭求齐王将她从观里接出去,不求什么名分,哪怕去王府做个端茶递水的婢女也愿意,齐王知道陛下厌恨张氏,推三阻四不愿,俩人最近正闹别扭呢。”

    “挺好的。”

    我扶了下髻边的凤钗,促狭一笑:“当年张韵微在勤政殿疯了似的给父亲找补,说明她就不是隐忍求全保全自己的人呢,她不怕事、胆子大,这样的女人,澄心观困不住她的,齐王也拿不住她。”

    这些年我暗中派人盯着李璋的动向,这小子也在我府里安插人,如今睦儿大了,眼瞧着就快议储了,他能不急么。

    说话间,我们一行人就走到了后院。

    为了查看这三个臭小子有没有好好读书,李昭几年前让司制房做了个极大的木屏风,其间有数条镂空的隔间,方便我和他能突击巡查。

    我和秦嬷嬷等人蹑手蹑脚地立在屏风后头,偷摸朝学堂里看。

    学堂十分敞亮,地龙烧得正暖,四面墙壁上悬挂了孔孟朱熹等先师的劝学经典之言,正面则挂着李昭亲笔所书的木匾,乃宋朝理学大家张载所写的四句话,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会儿学堂中倒是热闹得很。

    最左边坐着即将参加会试哥哥们,即鲲儿、礼哥儿还有何家的嫡孙何道远,这三个小子戴着儒冠,皆长得丰神俊朗,此时胖乎乎的羊大学士正认真地给他们讲策论,大抵因考期将近,再加上连日苦学,这三个小伙子清瘦了不少,眉头凝着焦虑。

    正中间坐着睦儿,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

    最右边是坐着旸旸、朏朏、四姐的二小子孙学恭、八弟的儿子高鹏。

    此时,七郎朏朏趴在书桌上,手里拿着支笔,胡乱地在纸上划,他头上扣着个小狐狸面具,今儿穿了身墨绿色的袄子,领口缀缝了白狐皮,眼珠黑溜溜的,皮肤又嫩又白,小嘴儿粉嘟嘟,五官漂亮精致得像个女孩子;

    而我那二小子旸旸呢?

    他这会儿坐在四方扶手椅,双手捅进袖筒里,瞌睡得连连点头,唇角流下串又长又亮的涎水。

    六郎身侧坐着个翰林院编修宋之贤,三十多岁的模样,瞧着是真的很耐心温和,手里捧着本《论语》,不厌其烦地给六郎讲学。

    “六郎啊,《史记》有云:‘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其中最出名的,有四门十哲,譬如德行方面呢,有颜渊、闵子骞……六郎,你还记不记得颜渊?就是臣头先给您说的颜回。”

    六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嗯,回、回。”

    宋之贤深呼了口气,按捺住火气,温柔地哄:“六郎啊,您不能睡了哈,咱们已经和七郎拉下好一段距离了,过两日陛下可是要考您的,您若是再答不上来,臣受叱责无所谓,陛下铁定会打您手心的。”

    六郎头歪在一边,小嘴儿张大,微微打着呼:“打吧打吧……”

    宋之贤气得没法子,直打自己的脑门。

    就在此时,我瞧见睦儿那坏小子翘着二郎腿,将瓜子儿往六郎嘴里扔,扔进去后六郎忽然惊醒,睡眼惺忪地左右看了圈,连皮将瓜子嚼进去,扭头看见宋之贤,迷迷糊糊道:“先生接着讲,我听着呢。”

    宋之贤见六郎醒了,大喜,赶忙翻开书接着念:“这孔门十哲啊……”

    谁知宋之贤刚说了不到五个字,六郎小脑袋一歪,又给睡着了。

    而睦儿掩唇坏笑,接着把瓜子儿往六郎嘴里抛。

    瞧见此,我拳头不禁攥住,怒瞪睦儿:“把你弟弟当猴儿喂呢,小心把他喉咙给卡到了。”

    骂过后,我摇头无奈地笑笑,轻声问秦嬷嬷:“嬷嬷,咱们这三个坏小子,你更喜欢谁?”

    秦嬷嬷眼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抿唇笑道:“老奴更喜欢睦儿,多聪明俊俏啊。”

    我扭头,笑着问云雀:“你呢?”

    云雀手比划出个六,冲我眨眨眼。

    “喔唷,没人喜欢我的小幺儿呀。”

    我接着往里瞧,这三个都是我的宝疙瘩,我都爱。

    正在此时,从外头躬身跑进来个清秀的小太监,他躬身给各位主子和翰林大学士、编修们行了一礼,朗声道:“娘娘宣羊大人和宋大人去翠影阁问话,您二位快请吧。”

    我一怔,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用问,肯定是哪个坏小子假传口信的。

    忽然,我瞧见我那六郎旸旸猛地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把嘴上的口水,迷迷糊糊地左右见了一礼:“先生好走。”

    羊大学士瞪了眼旸旸,气得甩了下袖子,对鲲儿等人道:“你们先温书,为师待会儿见过娘娘,再回来与你们讨论。”

    他环视了圈其他孩子,严肃道:“天色不早了,今儿便提前下学,功课莫要忘了做,尤其是六郎,不许再让宫人帮你写了!”

    话音刚落,年幼的孩子们等人欢呼了声,一阵风儿似的跑出学堂,而羊大学士也带了宋编修,快步离开。

    此时,学堂就剩下鲲儿、礼哥儿、何道远还有睦儿和六郎。

    我正准备出去,忽然瞧见睦儿轻咳了声,用帕子擦了下手,给六郎打暗号。

    六郎会意,忙不迭跑过去将门关上,随后解开小袄子,从里头掏出个四四方方的包袱,递给睦儿,嘿嘿笑道:“哥,给你,我听你的话,一眼都没打开看。。”

    “嗯。”

    睦儿摸了把六郎的头,大步走向鲲儿那边,他将包袱按在桌上,瞧见六郎好奇跟过来,他一个眼神横过去,让六郎站住。

    睦儿笑着解开包袱,将里面的书拿出来,狡黠笑道:“我知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考试了,三位哥哥紧张得夜不能眠,这不,弟给你们找来个解闷的好玩意儿。”

    “什么呀。”

    鲲儿随手翻开书,忽然脸羞得通红,手用力按住,压低了声音对睦儿道:“你怎么有这种邪书,若是让陛下和你娘知道,铁定揍你。”

    “没事儿。”

    睦儿手一挥,傲然道:“他们绝不会晓得,方才弟已经让人去丽和酒楼叫了一桌火锅来,今儿天寒大雪,三位哥哥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我眉头皱起,睦儿和六郎到底拿了什么书,把鲲儿给臊成那样,不会是那种书吧。

    我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刚准备出去教训这两个臭小子,忽然发现七郎朏朏偷摸从小门那边摸进来。

    这小子踮起脚尖走到他哥哥们跟前,猛地将桌上的书抢走,敏捷地倒退几步,翻开书瞅了眼,挑眉坏笑:“原来是淫书,哥你完了,我要告诉爹娘去!”

    礼哥儿上来打圆场,手伸过来,皱眉道:“不是睦儿拿来的,七郎,你把书给我。”

    七郎将书藏在背后,得意洋洋地吐了下舌头:“偏不给。”

    睦儿拉下脸,拎着拳头逼过去:“我数三个数,若是再不放下书,我就揍你!”

    “你敢!”

    七郎慌了,死死地抱住书,坏笑:“你干了坏事,还倒打一耙,我定要告诉爹娘,这就是证据。”

    六郎气得撸起袖子,凑到睦儿跟前:“哥,咱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开揍吧。”

    睦儿拉住六郎,他双臂环抱住,下巴高昂起,冷声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七郎面上一喜,但咳嗽了声,稳住心神,跟他哥谈条件:“书可以还你,这事我也不往出说,但你下个月去洛阳查账,得带我去。”

    “滚蛋!”

    六郎挽住睦儿的胳膊,大口啐道:“睦哥哥答应带我去的,你老老实实待家里。”

    “那我就去告状。”

    七郎朏朏翻了个白眼。

    “嚯。”

    睦儿冷笑了声,一步步逼近七郎,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矮一头的弟弟,手指用力戳七郎的肩膀:“长能耐了哈,居然敢威胁我,去啊,你现在就去告状啊,小叛徒,瞧我今儿不把你揍得屁股开花!”

    七郎被吓着了,忙将书捧出来,笑嘻嘻道:“哥你别生气啊,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我被这三个孽障气得火冒三丈,闷头从屏风后头转出去,大声呵斥:“你还想揍谁?”

    而此时,七郎瞧见我来了,抱着书冲到我跟前,躲在我背后,气呼呼地哭:“娘,他们俩要揍死我,你要救我啊。”

    “没事儿。”

    我揽住七郎,将书从儿子怀里拿过来,书页上写着《玉女风月宝鉴》几个字,刚翻开一页,就瞧见里头画着一男一女在桂花树下痴缠,文字详细地描述着过程。

    “李睦!李旸!”

    我攥住书,冲过去喝骂:“这书哪儿来的!”

    睦儿和旸旸看见我恼了,吓得抱头鼠窜。

    我追,他俩逃,逃的时候还不忘踹了七郎朏朏一脚,骂了句小叛徒,就跑得没影儿了。

    我哪里能追上这两个野小子,弯着腰气喘吁吁,吩咐左右:“去,都给我去抓,抓到了本宫重重有赏!”

    此时,我看见七郎摸着屁股,哭哭啼啼地走到我跟前,挽住我胳膊,告状:“娘,他们俩又揍我了,疼死了。”

    “没事没事。”

    我揽住七郎,连声哄:“待会儿娘把他俩逮住,让你踢回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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