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新病人的情况暂时控制住了。
在约束带和气管插管的帮助下,他的脸色渐渐由红转肉。
虽然还瞪着眼睛不安的躁动,但是随着镇定剂的生效,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病人牵制注意力,众人的关注点不由自主的落在张天阳和主治医生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微妙的尴尬。
有种奸情被当事人撞破的感觉。
护士长首先反应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冲主治医生点点头,然后就招呼着小护士去忙了。
宋长空作为在职场混了多年的老油子,恨不得给自己嘴巴来两下。
刚刚别抬头看人,直接低着头看着同意书汇报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主治医生的注意力都放在张天阳身上。
此刻他心中感慨万千。
突发状况和抢救,是最能够检验哪个医生水平更高的金标准。
当一群医生聚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在危急时刻,毫无疑问的成为领导者,有条不紊安排抢救的医生,一定是那一群医生里最牛逼的一个。
不仅因为他反应快,能力高,还因为他可以服众。
服众这一点,不论在哪里,都是很重要的。
自从当上东方医院的主治医生,开始自己独立带组之后,他从来都是各种突发事件当中的核心人物。
由他来判断病情,由他来安排人手,由他来实施抢救。
而同时,下面的一众住院医和进修规培医们,也都下意识的以他马首是瞻。
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摆在这,更因为他的就职背景和职称摆在这。
医院里之所以主任大过副主任大过主治大过住院医一级压一级,就是因为每升一级都需要海量的经验和含辛茹苦的深入学习。
上级医生比下级医生厉害这件事情,几乎是医院的铁律。
而这条铁律在张天阳这里,被打破了。
想想刚刚从外面接到病人开始,张天阳的一连串操作。
让他堂堂主治去通知icu病房里面准备气管插管,指挥急诊来的跟床医生来叫人,安排护士们拿约束带和镇定剂,派人交接,把他当助手使,以及一秒气管插管。
主治医生不得不承认,如果再来一次,张天阳再把他当助手用,他还是会下意识的照做。
因为张天阳表现得实在是太镇定了。
语气也不容置疑。
发号施令那一刻的气质,仿佛他才是上级医生。
严格来说,主治医生不是很喜欢这种气质。
因为这种气质放在一些半桶水的小医生身上,就叫做不知天高地厚。
但放在张天阳身上,他只莫名的想到了一个词:“潜龙在渊”。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主治医生收拾好自己“复杂”的表情。
以一个“助手”的自觉将张天阳刚刚留下的残余包括听诊器、喉镜,还有一次性的垃圾收拾好。
然后在宋长空有些震惊的眼神中,询问张天阳。
“一起去看看外面交接的情况,顺便签个同意书?”
“好啊。”
张天阳的大部分心神其实还放在新来的这个阿叔身上,随口一答。
密切关注患者的情况,务必做到万无一失,这是一个良好的习惯。
所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就在刚刚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周围的人心里到底都想了些啥。
自然而然的从宋长空的手里接过那一叠同意书,张天阳和主治医生各翻看了一遍。
然后一边聊着这个病人的情况,一边一起往外走。
宋长空老老实实的眼观鼻鼻观心,悄悄的跟在两人后面。
按理说,审核同意书这种活,一般都是属于上级医生的。
但是张天阳和主治医生的表现,仿佛他们是平级一样。
然而,这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带教老师,一个是自己名义上带教的学生啊
这中间,差着两辈呢!
咱啥也不敢说,咱啥也不敢问。
绝对不主动开口说话,绝对不主动引起注意,绝对不主动打破平衡。
让干啥干啥,让去哪去哪,让说啥说啥。
这是一个临床老油条的生存之道。
“对了。”
穿过icu病房和外面相通的大门的时候,主治医生还是没忍住。
“你以前用过咱们科里的这种喉镜吗?”
喉镜分为可视和非可视两种。
可视喉镜尖端有小型摄像头,尾端有电子屏幕,可以吧咽喉里面的情况清晰的展示在屏幕上。
这大大降低了气管插管的难度。
这种难度的气管插管,只要勤加练习,实习期间也可以掌握。
非可视喉镜则是单纯的一个撬棍结构,唯一的作用就是撬开患者的嘴巴,顶多再外加一个手电筒的功能。
气管插管的时候,需要医生蹲着身子猫着腰,从患者嘴巴的间隙里去看里面的情形。
技术一般的,很容易出现愣是插不进去的情况。
可张天阳熟练的,就好像是他已经用非可视喉镜插过几百个病人了一样。
张天阳正在思考着大叔的病情,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回答。
“没在咱们医院用过。”
“哦。”
主治医生不纠结了。
确实,东方医院有几个科室有可能用到气管插管的。
麻醉科,呼吸科,神经内科,急诊科。
麻醉科和急诊科用的都是可视喉镜,呼吸科和神经内科比较可怜,只有非可视可以用。
原因是上面的领导觉得这两个科室的医生水平足够,不需要上可视。
实际上就是因为可视喉镜比较贵。
张天阳既然说没有在东方医院用过非可视,他就理解了。
这小子一定趁上学的时候的假期偷偷的在外面的医院实习过!
脑补大师·主治医生自己给张天阳找好了理由,又开始有些感叹了。
“你第一次气管插管是给谁做的?”
说是问句,但他并没有让张天阳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记得我当年实习的时候,东方医院全都是非可视的喉镜,抢救病人的时候都不让我们上手。”
“所以我第一次做喉镜,是给一个已经死掉了的小孩子做的。”
“那个小孩子没抢救回来。”
“小孩子的家属哭的好惨啊。”
“但是当我们问,能不能让实习医生给小孩子做插管的时候,他们同意了。”
“所以我特别特别感谢那个孩子。”
“那是我除了给大体老师鞠躬之外,第二次给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