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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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刘老康复出院。这期间，刘厅只匆匆来过一回，我想跟刘厅问问关于我进修的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来的时候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我认识的有正副院长和科室主任，那阵势，比检查工作时人还要多。若是检查中医馆的工作，我还能汇报几句。可人家是来看望自己的亲爹，轮不到我汇报。虽然我具体负责老头儿的治疗，可也在张力主任的指导下。汇报老头儿健康情况的，除了张力主任，还有副院长等等，根本不用我亲自开口。倒是刘厅到来前后，他们会详细询问老头儿病情及治疗进程。
出院这天，来的人更多，好像老头儿不是出院去康复中心，而是战场凯旋而归似的。
“辛苦啦，各位辛苦！”刘厅父亲的双梗解除后，连同官腔也康复了，坐在轮椅上的刘老头像坐在龙椅上似的，气派十足，威严十足。他双手合十，很有气度很有涵养地向在场的人致谢。随后用目光四处搜索，“哎，小葛呢？”
我从人群后挤到前面，也双手合十，朝刘老头回礼：“在呢，刘老！”
“小葛也辛苦啦！小葛最辛苦！”老头儿面容严肃，看起来倒不像是表示感谢，论功行赏似的严肃严谨，“你只是个进修生？进修结束，还回小县城去？”
“是的，是的！”我赶紧回答。
“这不是浪费人才嘛，哈哈，院长你说是不是？”老头儿又转向院长说。
“……”把一句冲口而出的反驳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我学着在场的其他人，脸上挂上那种极其友善，极其有涵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省城进修一周多，收获还是有的。虽然相比在县里时，一次也没有发生过那种和甘草一起时的说不清道不明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奇迹，让我医术大为长进。但在人情世故、增长见识方面，那也是在县里时难以比拟的。
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不但写文章需要人情练达，世事洞明，诊治病人也如此。心病还需心药医。而究其根本，人的疾病大多是情绪引起的。比如摔跤摔出双梗的刘老头，看似是个意外，是硬伤引起的综合性老年病，其实也是由于对自己健康状况的极度担心引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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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厅父亲出院后，张力主任又让我跟着他上门诊，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住院部住的病人虽然都比较严重，但基本都是确诊了的，治疗方案清楚明白。最主要的是，每个病人都有具体的主治大夫，我只能在每天查房时，跟在一大群大夫后面，大而化之地听听诊断，连跑龙套的都不如，毫无疑问是白白浪费时间。在刘厅父亲住院的那一周，我除了每天几次的去老头儿病房看看，基本无所事事。医办室人来人往，既不能专心读书，又不能公然写我的梦行医笔记故事。有时也本能地竖着耳朵听听医生对病人家属分析研判病人的病情及诊治思路，即使我有疑惑或更好的思路，也不便贸然提出来。
虚心请教？理论上来说说可以的，进修医生的身份，就是来学习的。可我突然被安排到心脑血管科来负责刘厅父亲的诊治，这就已经阻断了我和这些省城同行交流的可能性。从一开始，他们眼里掩饰着的困惑、好奇、不屑就从没消失过。住院部负责刘老头儿的这一个星期，准确而形象地说，我是捧着一束鲜花在荆棘丛中小心翼翼走过来的。
“小葛，今天下班后在医院大门口等我，晚上有个聚会，我带你去。”就在我回来跟着张主任上门诊一周后，张力主任一上班就说。
“啊，都啥人啊？我恐怕都不认识吧？”我问。
“啊，咋说呢，都是些啥人呢？有你认识的！咋，有事？”
“没，没，没事！”我赶紧回答，“我就是担心不认识，不小心说岔话……”
“吓！你这才是吓我哩！咱当大夫的，就别管官场那一套，咱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看病，除此而外，能有啥岔话？有些人就是听不得实话、真话，咱不说就是，假话空话咱不说就是。你又不笨，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噢，忘了你还是个馆长哩，大小是个官儿，比我这主任官还大着半级？哈哈！”张力主任心情看来很不错，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其间工作却也一直没耽搁，叫了号，一号就诊者进来，他把手搭在人家腕间开始号脉时，才停止了唠叨。
“上车！”下午下班后，正当我在医院大门口东张西望时，一辆橙色的越野车驰到我眼前，戛然而止，窗玻璃摇下，一个豪爽的声音朝我喊。
我弯腰朝车里看去，那一派豪放的小老头儿不是张力主任是谁？我赶紧拉开副驾车门，跳上车去。
“系安全带！”车子启动的同时，张主任吩咐我，“当然，你想让我扣分罚款的话，不系也行。”
“嘿嘿嘿，不敢，不敢！”我赶紧低头系安全带，“省城就是省城，我们县城里副驾不系不扣分。”
“哎，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到省城里来吧？”张主任语气夸张，“我给你说，我给你很负责地说，除了这点，省城确实比县城要好很多！”
“啊，怎么会！“我诚恳地说，“省城这么大，我不习惯，在县城里在中医馆里，心里最踏实。”
“水深王八大么！”张主任似乎在自言自语。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多大的涝坝出多大的鳖，我奶奶说的！”我赶紧附和。
“哼哼哼，年轻人，是得好好学习！听听，你的人生观还在受乡下老太太的制约！”张主任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加速，在拥挤的大街上，连连超车。
“张主任，您开的这车，这辆车真拉风！”我由衷地赞叹。我猜，这车要么是他孩子的，要么是那个年轻同事的。
“咱爷俩说话，你就不要拐弯抹角！意思是这车不适合我这个老头子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