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止两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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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施针到收针，总共二十分钟。老人左侧小臂和右侧小腿骨折，已打了高分子夹板。看着倒也轻巧结实。施针时这两处的几个穴位没法扎针，在后续的汤药上稍做调整。等收了针，冒着药香的汤药如约送了进来。
“这药，是要灌吗？”刘厅不安地问我。
说起来这个刘厅有点意思，竟然比较了解我。甚至比张力主任更了解我。但是在我实施第一阶段的治疗后，他表现得似乎有点担忧，有点……失望。很可能是江湖传说太过离奇，这个分管中医药的副厅长之前把我当作了神医。以为只要神医一出手，他父亲立马就能像个好人似的站起来继续提着鸟笼儿溜达？
“是口服的，不用灌吧，老人自己喝最好。”我接过汤药，拿勺子搅搅，舀起一勺，凑鼻子下闻闻，一仰脖子，索性灌进自己嘴巴，砸吧砸吧，满意地点点头。
看了看周围，送药进来的那护士已经出去了，看来给病人喂药的事，只能由我亲自操勺了。虽然人家儿子就在跟前，可人家也是个副厅长，我这个县中医医院的一个中级管理者，总不能吩咐人家一个省里的副厅长干活吧。
“咦，真自己喝了！”刘厅惊讶出声。
我不满地皱皱眉，病人刚度过危险期，身体虚弱，神志才刚清醒，最忌刺激。
老人也皱起了眉头，喝了两三口药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用陌生的目光看看我，又转眼去看一侧的刘厅。
“爸！爸！你没事儿啦！”刘厅的惊喜溢于言表。
“聒噪！莫吵！”刘老头儿用虚弱的声音吐出清晰的两个字，又缓缓闭上眼睛。
刘厅果真不再说话，从我手中拿过去药碗，给老头儿喂药。老头儿似乎觉察换了人，微微睁眼看了一眼，又半闭着眼，慢慢吞咽药汤，那神情，似乎倒有点享受似的。
2
“下午起，你就在住院部进修，心脑血管科！”出了监护室，张主任就对我的学习做了重大调整。
“才半天就换？”我吃惊不小，脱口而出，“那我跟谁？”
“还是跟我！”张主任说，“呀，你的这一刷子我可没有，互相学习吧！哈哈！”
当着刘厅的面这样说，张主任无疑是抬举我。总之，我一个进修生和人家科室主任、名中医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当然不敢说互相学习。
“你就是葛根？葛馆长？”刘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赶紧转身，果然看见他紧跟着我们出了监护室，微笑着朝我伸出手。
我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握手。
“对！他就叫葛根，治好老秦的那位。”张主任替我回答，“果真有两把刷子！”
“祖传针灸？”刘厅继续询问。
“是，也不是。我家祖祖辈辈都有当医生的，乡村医生。”我的回答很谨慎。谨慎就是尽量接近客观真实。
“乡村医生？就是村医啊！”刘厅的脸上似乎有失望之色。
“世代行医，这个了不得！过去，除了太医外，就是游方医。你的先祖，葛仙翁要说也是行方医……”张主任突然来了谈兴。
“对对对！相传葛仙翁、鲍姑就是行走江湖，行医救人，不过，不以医术为生，不能叫游方医，不是郎中吧？”我赶紧委婉辩驳，说葛洪是个游方医，怎么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啊，你是葛洪后裔？”刘厅似乎也吃了一惊，“若是这样，这里大有文章可做，可是又一张医药名片！要好好打出去！”
“这个……反正我们都姓葛，世代行医。”我谨慎回答。
对于如何对待名医之后的问题，我最近总算想通了：此事宜低调，低调，再低调。我们和甘草得祖荫之多，堪称奇迹或神迹，这样的浩大恩德，最宜铭记于心，终身感念；最宜化为行动，像阳光雨露一般默默滋养大千世界。万不可宣扬名医之后，沽名钓誉，浪得虚名浮利。
“够了！”刘厅拳头突然一挥，斩钉截铁地说，“这些条件很够了，再加上你的针灸技术，完全可以凭借这个做一篇大文章，一篇漂亮文章！”
“他可不止针灸这两刷子，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噢，医途不可限量！”张主任起哄似的，又说了我给刘老头儿提出治疗方案时陈述的那些医学理论。
“你，上过医学院？科班出身？”刘厅问。
“甘肃中医学院毕业的。” 语气平淡，心里再心里补了句，“分数高出当当年学校录取线70分！”
“那，那你怎么自己在干？收益比医院还好？”刘厅继续问。
“没，没有啊！”我莫名其妙，“我没单干，副馆长很快就配上了，我进修半年，馆里的工作暂时由分管的付院长兼管。”
“这样啊……”刘厅皱着眉，认真打量我，“原来是话说两茬了，你有正规文凭，正式编制，这事就好办！”
“啥事？”我心里莫名一惊。
“把你调省城工作啊！”刘厅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当时给秦老提的要求就这？”
“不不不不，我不去省城工作！”我大惊失色，“我没给谁提过要求，没给任何人提出要去省城工作！”
“啊！”刘厅和张主任同时吐出一声语气词，语义不明。
“好了，这其中可能有啥误会。”刘厅如释重负，又有些怅然若失，“你安心工作，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听听，这什么话！实在是太官僚了。好像我给他们制造了多大困惑，我有多么大的困难请求他们解决似的。到底是谁给谁造成困惑，谁给谁造成困难？我心里五味杂陈，勉强维持着面见高官时的毕恭毕敬。
表面的文章必须做好，权大一级压死人，这不知大了多少级，若一不小心惹恼了人家，层层压下来，还不压成个饼？
“好了，你赶紧准备准备，熟悉熟悉，就心内科住院部上班，重点负责刘老的治疗。当然，我是主任医。”张主任用有些含混的话，大约说了这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