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平凡人平凡声
短短一炷香功夫，罗雅丹已经第二次被血溅得满脸都是，惊恐地愣在原地，茫然地望着这个丑陋的男子。
听着这话，罗雅丹心里终究是好受多了。
霍老二毫不犹豫地追上去，要是让那书生走出这条巷子、上了主道，要想再抓他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那老人拉开半扇侧门，然后转身妪篓地一点点朝屋里走去。
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人才靠得住啊！罗雅丹感叹着。
以前来海口城的时候，排场盛大，她几乎脚都不用沾着泥土。这才多久的时间，以前的种种待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她必须要如过街老鼠一般小心翼翼，现在，罗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这座城里再没有任何意义。
霍老二紧接着说了一句：“就在我追过来的时候，有情公子已经派人将大王园围住了，不出意外的话，你那扈从也会死，不死也会被关起来。”
这样的买卖一次做下来，少说也有五六万。霍老二也想过和堂哥一起做水上买卖，但水性是需要天赋的，他无论如何憋气，最多也不过半柱香功夫，再长一点就只有沉到海底喂鱼去。
门嘎吱地发出悠长沉闷的声音，一股腐烂发霉的气息扑鼻而来，门内一个脑袋从里面伸出来，那人看了霍老二一眼，然后一双眼睛停留在罗雅丹身上再不愿意移开。
“二十万，分五年给清。”霍大壮一咬牙：“买一个这样的婆娘真他妈亏，我岂不是要天天出海，五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凑起这个数。”
“霍老二，你混蛋！”罗雅丹总算明白过来，这家伙原来是要把自己卖给眼前这个又老又臭，一张嘴就有一股咸鱼味的老东西：“赶快把我放了，否则，本小姐叫人将你扔海里喂鱼。”
霍大壮不悦地打着呵欠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你把我卖给这么一个丑家伙，你还要我原谅你？”罗雅丹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但一听说自己不能离开，顿时火冒三丈：“死也不会原谅你。”
“宋钰去了大王园。”罗雅丹感到很意外，也很后悔，都怪那个神神秘秘的黑衣人，假如他不催的话，也许这会自己已经和宋钰会面了，别看宋钰是一个书生，胆识和魄力却不输给任何人，就连夺人这样的杀手一路上不也对自己扈从礼让三分吗？
霍老二也发现情况有异，抬头看去，正好见着那柄小刀从堂兄手上摇摇晃晃飞起来，然后对着他脑袋射来。
“四十五万。”
霍大壮脑袋已经变形，就像从空中砸落到地上的柿子一般，若不是嘴鼻五官俱在，谁能想到这扁扁的玩意会是人头。
霍大壮豁然发现抓在手中的刀子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有一根绳子扯着要从手里飞出去，吓得他猛然尖叫：“妈呀，什么玩意。”
罗雅丹哪里还顾得上头发，将所有劲都使在头上，想要朝霍大壮撞去，咬牙切齿地骂道：“我杀了你！”
霍老二一抬手就将摇摇晃晃朝自己射来的刀子抓在手中，反手抽了罗雅丹一个耳光，随后朝霍大壮说道：“怎么样，这样的婆娘够劲吧，足够你夜夜折腾。”
破旧的门哗然打开，霍老二去而复返，在两人惊愕的表情中，霍老二抬手一棍子就砸在霍大壮脑门上。
她却不知霍老二在刚才出门的时候，心中那种喜悦岂止是能用言语能够描述的？
罗雅丹很赞同霍老二的观点，从她被有情关在那全是蚊子、粪便的地牢中就能够看出来：“那好，我先躲上一夜，天亮了再离开。”
这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霍老二满地地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好心地替两人将门关上，在关门的时候嘿嘿一笑，朝堂哥问候道：“早点休息，早生贵子，当然了，早点还钱！”
“不会。”霍老二在前面带路：“你是大小姐啊，先前因为有很多人在，我纵然想救你也无能为力，手帕拿好，把脸上血擦干净吧！”
这些事是罗雅丹不知道的。
“你是要把我关回地牢？”
“如果他在，必然会有很多法子吧！”罗雅丹心有余悸地望着霍老二手中那根铁棍，这玩意虽然不如刀剑那样锋利，可在罗雅丹看来却比刀剑更让人害怕，她脸上这些血水时刻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一件擦着断手、磕着送命的凶器。
“当然能，你没看这门是冲里面反插着的吗，这就说明人在屋里。”
霍老二一样不知道什么叫神念，但这不影响他的判断，很显然是这个女人搞的手段。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大王园救人吗？”
霍老二这才朝罗雅丹说道：“进去吧，再洗把脸！”
“以后，老子也是有身价、有家底的人。”霍老二开始臆想着收到这笔钱后要如何花销，眼光忽然瞟到一个身影从前面巷子口走过。
“现钱交清。”霍老二毫不犹豫地摇头：“说不定你改天就死在这女人肚皮上呢，没现钱免谈。”
霍大壮想了想：“你没骗我，她真是罗家的大小姐？”
霍大壮勃然大怒：“你穷疯了吧！我是你堂哥，我有四五十万还会窝在这破地方。这二千多两银子还是敲了多少闷棍抢来的，只有这么多。”
罗雅丹只是看着跪在面前的汉子，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对于她这个大小姐来说，有人在这时候还认可她的身份，无疑是久旱之后的甘露，罗雅丹心中阴霾也刹那间散去：“这么说来，你先前说的派人去通知有情公子的话是骗我的了？”
罗雅丹猛一弓身朝着霍大壮肚子撞去，别看霍大壮似乎有些年纪，身手却比较敏捷，一把揪住她蓬松的头发：“你这一身屎尿味我都不嫌弃，难道你还敢谋杀亲夫不成？”
“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霍老二将棍子扛在肩上，转身朝罗雅丹摆了一下脑袋，罗雅丹就乖乖地跟过来，这人才刚杀了人，怎么地就不见他害怕？
罗雅丹捂着鼻子跨过门槛，脚下踩着的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草，罗雅丹很担心自己下一脚会不会踩着老鼠。
“天啊，你这是抢劫，我只有二千七十两。”
一转眼他就是十几万身家的人，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霍大壮这人他倒是很熟悉，这家伙虽然在陆地上身手很稀松平常，就算犯事也不过是一些敲闷棍的小买卖。但霍大壮水性惊人的好，要是那家商行的货船被他盯上了，小半会功夫就可以将船戳穿。
“五十万。”
“救人？”霍老二摇头说道：“我只能保证你不被他们发现，落在那些人手上你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有情公子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罗雅丹实在不明白，前一刻还是这世上最无耻最龌龊的人，怎地一转眼就成了回头浪子，这世上真的有良心发现的事？
一只手将鱼叉从霍老二背后拔|出|来，随手往地上一丢，那只手的主人走到罗雅丹跟前，轻轻说道：“小姐，该回去了！”
霍老二永远想不到，正是因为这念头，却成了他人生中最悲惨的开始。
“不能！除非您原谅我。”
“罗雅丹的那个扈从。”霍老二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被财神眷顾了，罗雅丹身边的扈从，怎么的身上也有不少钱吧，而且今上午这书生在天海楼闹事的时候，他就在人群中，亲眼看着书生将好几张银票装进怀里。
霍大壮嘿嘿一笑，从满是污垢的桌子上抓起一把剖鱼的刀子递给罗雅丹：“你最好一刀子把他捅死，那样我等于白捡一个水灵的婆娘。”
霍老二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停了下来，用手中的铁棍轻轻磕了几下破得不成样子的门扉。罗雅丹很好奇，这根棍子居然没有将门捅破：“这地方能住人吗？”
罗雅丹刚吼出一个死字，霍老二胸膛前忽然冒出三节长短不一的纲锥。
很快，屋子里亮起一盏豆大的灯光。
霍老二丢开手上棍子，噗通一下跪在罗雅丹面前，用惶恐的声音说道：“小人刚才猪油蒙了心，冒犯大小姐了。大小姐您大人大量，不要和小的一般计较。”
霍老二认真地点点头：“是的。实际上有情公子此刻根本无暇兼顾你，就在半盏茶功夫前，你的那个书生扈从去了大王园，应该是去救你的，结果你不在，就把其他人全救了。”
“喔，娇娇大小姐啊。”霍大壮猛然转身，用鼻子在罗雅丹身上使劲嗅嗅：“嗯，模样似乎不错，难得的居然还是个青头。”
霍大壮忽然喊出一声数字：“二千。”
霍老二死了！
罗雅丹站在原地不出声，霍老二心中更加忐忑，抬手啪啪使劲抽着自己脸，三两巴掌下去，他那略见清瘦的脸竟然肿成了猪头：“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大小姐，只求大小姐饶恕我这一回。小的就好比是肚脐眼里的污垢那样微不足道，求求大小姐绕过小人这一回吧！”
青头是海口的俚语，一般是用来形容那些未经人事，依然是完璧之身的女子。罗雅丹虽然不懂，但隐约觉得不会是好事，这一刻，她真的升起一种进入虎穴的感觉。
霍老二一抬手忽然抓住罗雅丹头发，直接将她凑到浑然的油灯下：“天关城首屈一指的大小姐，四十五万等于是白送你一个女人。除了供你晚上玩乐外，她还可以给你生孩子，过一两年，等孩子长大了，你再把她放出来，一起去天关城，那时候你就是罗家的姑爷，几十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要凿多少条船啊。”
“十五万！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弄回来，正好我知道有艘货船后天要从这里去西林帝国。不过，这婆娘今夜留在这里了，你放心，我们好歹是本家人，不会做那种退货的事儿，说三天就三天。”
“这是霍大壮，我堂哥。”
“让我进去。”霍老二毫不客气地喝道。
罗雅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现在不想计较别的，也没有心思计较，只想着能快一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人恶心的地方，这一天，她遭受了太多以前一直不敢去想的事。
“来头大了，天关城首富的女儿。”
罗雅丹一面忍受着被揪住头发的痛楚，一面还要集中神念掌控着小刀。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用神念掌控这柄刀子，就好比婴儿去举硕大的石头一样吃力。
霍大壮愤恨地望罗雅丹身边吐了一口唾沫：“倒霉婆娘，才进门就让老子欠了十多万的债。”
霍老二虽然是麦盟弟子，但也只是比寻常人稍微狠一点的角色，距离核心成员还有很长的距离，他负责的几个店铺如果一个月内受到的骚扰少，店家生意也不错的话，他可能会获得一点额外的奖励，不过这也才十余两银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