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张豪杰身先死轻如鸿毛 小秋香成泪人莫明受罚
董学仁让两个兵从两头绕过去,埋伏在刘家大院墙根下见机行事,他则继续和房上的人周旋。
老张传着刘歪脖的话:“豪杰,怨家易解不易结,有什么要求,说一下吧!”
“好汉,真是无意冒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咱们都在为日本人干事,看在这个面子,把眼下这点芝麻小事忘了吧!”刘歪脖附和着道。
三姓屯很多人被吵醒了,有人小心的出屋在院里看着热闹,有的人不敢出屋隔窗听着对话。
“老子今天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董学仁说着狠话,想把对方吓住向他屈服。
“别别这样,有什么话都好说……”老李说出话带出颤音,他害怕了。
老张把他往后拽拽,压低声音:“操,你哆嗦个啥?让对方摸到底细一个冲锋就能打进来!别忘了人家是当兵的——”他冲董学仁喊:“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打伤了我们一个弟兄,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老爷已经认错了,也愿意赔偿,咱不如交个朋友,自古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必要都弄成冤家!有什么想法说说吧,我们接着——”
“爷有什么想法?你们听着——爷要一千块大洋,把开枪打我爹的人交出来,否则免谈!”董学仁露出半个脑袋朝房上喊。
老张有些生气,这事放在以往他早就让子弹说话了!以他的枪法百米之内指哪儿打哪儿,这也是刘歪脖出大价钱雇他的资本。他探出身子:“你干嘛不依不饶的!打伤你爹的人已经让你打伤了,这也算一还一报,这边一个劲的给你道歉,你那边一个劲地往偏门跑,太不讲情面了吧——”
猫在墙后的一个兵端枪瞄准了老张,老张说到生气时站直了身子,这时枪响了,老张一头栽倒从房上滚落下来。顿时两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老张被抬进屋,他的胸口呼呼冒着鲜血,有人用手捂,有人拿来成团的棉花往上堵,都不管用。老张大口咳着血,有出气没有进气,急剧的喘息一会儿两脚一蹬咽了气。一个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带着即将改邪归正的遗憾,和想做一点好事的善心离开了人世,熟悉他的人,佩服他的人默默落下了泪。有人感叹:“白瞎这个人啦……”
秋香闻听老张的死讯,跑到老张身前跪下哭得泪人一般。有人纳闷:没发现她和老张有过什么瓜葛,莫非……过后大珍子把秋香吊在仓房的房梁上,让她承认和老张有染,秋香死活不承认,被打得死去活来……
董学仁没有打进刘家大院,带着一个受了伤的兵狼狈的跑了。回到驻地他把向老张开枪的兵抽了一顿皮带,罚他蹲了一个礼拜禁闭。董学仁气坏了,一分钱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对方能否善罢甘休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刘歪脖有日本人、有胡子撑腰,如果较起真来明里暗地他都不是对手,而且对方知道他的底细,万一端了他的老巢那可真是悔之无及啊!那日他听到打伤他爹人已经被打伤了,火气消了不少,也看出打进刘宅不是易事,打算和谈让刘歪脖出点血也就罢了,没想到一根筋的这个傻兵没得到命令善自开了枪,让他鸡飞蛋打进退两难了……
老张死了,被草草埋在三姓屯东河沟的一块荒地上,后来他的家人把他的遗骨迁回老家,再过些日子人们便把他遗忘了……
小季子被送到县城日本人开的医院,刘歪脖得知治愈他的病要花不少钱,便撒手不管了。小季子的家人把他接过家,没多久小季子死于伤口感染。平时被小季子欺负的三姓屯百姓拍手称快,恶有恶报的道理在这里得到彰显;但有一点人们不明白,老张人性还算不错,敢伸张正义,也做为仗义疏的好事,为什么也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三姓屯的一位长者回答了大家的疑问:“近墨者黑,染黑的衣服想洗白是不可能的!他的身上、骨子里都薰染上了坏人的气味,还怎么好的了!”有人听懂了默默的点头,有人不理解,叹着气离开。“死者已逝,好也罢坏也罢都带到了那个世界,如果真有那个世界,也就自有公论。人做事天在看,老天会有公断的!”长者说。
秋香依然住在冷屋子里,老张的死让她灰心丧气,人一下子变得晃晃忽忽麻木不仁……
吴妈劝她:“你不能这样,人要是没了希望就是行尸走肉……”
“我靠山山倒,靠水水干,我还能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命……”
吴妈叹口气坐到一边不吱声了,秋香的现状她改变不了,她也只能陪秋香信天由命了……
慧子不知出了哪里,一连几天不露面,天牛坐卧不安。天牛猜慧子可能出了远门,不然不会这么多天见不着。但他最怕慧子把浴池转卖了,那样他恐怕永远也见不到这个给他带来无限遐想、和快乐的女人了。他想去后院看看,又找不到去后院的理由。瘸龟田来查锅炉房时他壮大着胆问龟田:“龟田太君,怎么好些天没看见慧子太君了,她出门了吗?”
龟田瞥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左瞅瞅右看看,说:“你的,水的烧热热的——”
天牛追问一句:“那什么,太君,慧子太君出门了吗?”
“你的水的烧热的热的!”龟田还是没回答天牛的问话。天牛心里很气,但嘴上说:“你放心,俺一口气就能把水烧得烫人。那什么……”他还想追问慧子的去向,龟田没理他转身走了。他在心里骂:狗日的你等着,有一天不砸折你腿,俺就是小舅子!
晚上锅炉压火后,天牛洗洗脸来到后院,他想好了一个理由,如果碰到龟田他就说来问慧子需要开水不;也可以用这个借口问慧子。
慧子的屋里亮着灯,天牛心里一阵暗喜,心里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来后院看看,如果灯亮着证明她没出门,也就没必要担心了。他轻盈的跃上台阶敲响房门。屋里没动静,他又敲了几下,站在那儿耐心等,好一会儿里面传来慧子微弱的声音。天牛深吸一口气大声回了里面的话,很快慧子打开门眼睛无神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咳嗽起来。
天牛一下明白慧子为什么这么多天没露面,慧子憔悴的面容令他心里很难受,也有些心疼:“你生病了怎么不说一声——”扶着她进屋随手关上门。
“我的没关系,病的好了。”慧子坐下喘息着,“你的有事来?”
“好几天没看见你以为你出门了,俺来看看你,真没想到你生病了,早知道俺早来看你了……”天牛忘了想好的话。
“哦……”慧子吃力地爬到墙边的柜前,从里面拿着一瓶日本酒,“外面的冷,这个的喝了身上热的,你的拿回去喝吧。”
“这,这……”天牛激动的双手去接酒瓶,不经意握住了慧子的手,他赶紧放手酒瓶险些掉在地上,他惊出一身冷汗,“对不起,对不起……”
慧子眼睛不眨地盯着天牛,把天牛盯得浑身不自在,头垂得低低的。慧子握住天牛的手,天牛觉出她的手在颤抖。
“你的如果是日本人的就好的……”慧子颤微微说,“我的不是日本人的就好的……”
天牛听糊涂了:“你说什么?”慧子眼中流出泪水,天牛有些发懵,害怕说错了什么,“你为么哭呢?”
慧子把脸转向一边,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转过脸来:“你的走吧——”
天牛不安地:“你身体怎么样?用不用俺去给你找郎中来?”
慧子摇摇头把酒递给天牛:“走吧,不要让龟田的看见……”
一提到龟田天牛所有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了,他觉得懊丧,出门时特意看了眼慧子,发现慧子低着头还在流泪。天牛非常后悔,后悔刚才没敢拥抱慧子。但如果真拥抱了慧子,慧子对他没有这方面意思他就大难临头了!调戏日本女太君,抓到宪兵队就甭想活着出来。天牛很矛盾,也怕辜负了慧子的一片心……夜晚躺在草垫子上他一遍遍回忆慧子说过的话:““你的如果是日本人的就好的……我的不是日本人的就好的……”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分析着这两句不搭边的话……脑袋里又浮现出秋香的影子。他坐起来叹气:“嗨,这一天天是咋了,怎么总是胡思乱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