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大难不死天牛重获新生
“慧子你哭么?为么哭?想家了?”赵老太看着慧子哭红的眼睛发问,好在她的思绪停在慧子想家的环节中,没往别处想。
慧子勉强笑笑,躲开赵老太的视线:“我的迷眼了,让风吹迷了眼……”
赵老太走过来,扳过她脸:“让娘看看啥东西迷了眼?”翻开她眼皮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啥也没有。”又看看她,“你是想家了吧?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想家了?”
这句话问到了慧子的疼处,她伏在赵老太怀里痛哭起来,哭了很久,哭得很伤心,似乎想把埋在心里的所有苦衷都哭诉出来,可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表现的痛苦只是停留在想家的层面上。
“是啊……”赵老太抚摸着她的头发,红着眼圈道,“你一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呆着,不想家才怪。换做谁也不能不想家……嗐,慢慢就好了,你就想哪里黄土不埋人?在哪里过好了都是一辈子。等过些日子消停了,咱回咱家去呆着就好喽……”赵老太也想家了,想念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李家庄。俗话说穷死有个家,老死有个妈,故土难离,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亲切的,而它乡却是住得越久越心烦意乱。慧子的哭勾起了她的思乡情,她沉寂下来,思绪飞回了久别的家里,她惦记家里的房门关好没有?大雪天屋里是不是进去雪了……
赵老太的沉默不语给慧子提了醒,她抬起头看赵老太:“娘,你怎么的了?娘,你怎么的了,你说话呀!”
赵老太看看她,疼爱的摸摸她的脸蛋:“没事,娘没事,娘在想咱那破家现在是啥样?不会成狗窝了吧!”她笑,“呵呵,哪天抽空回去看看。”
慧子摇摇头让自已清醒些,理一下头发:“娘,俺去烧火做饭吧……”
“走,娘跟你一起去……”
天牛牺牲的噩耗慧子必须埋在心底,她怕噩耗将赵老太击倒,她便失去在中国的唯一亲人……她也想过一死了之,又想到自己死了赵老太谁来照顾?那个世界的李天牛一定会落埋怨。她要活着,起码暂时要活下去,下一步她还没想好怎么办。她在心里喊道:老天为什么我的命这样苦!给了两个爱我的男人你又都让他们远离了我,为什么……
慧子慢慢拉着风匣,呆呆的望着炉火出神,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赵老太瞥到了,若有所思……
天牛昏睡了两天两夜,一觉睡来是阳光明媚的上午,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不开眼睛。他在想这是在哪儿?是地狱吗?早听说过地狱无光,这里是秃子舅常说的极乐世界?秃子舅说过只有大善人、修行人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他没修行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迷惑不解……
“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是个女人的声音,是山东口音。
天牛纳闷天上的仙女为什么也说山东话?!这一刻他又想到母亲,想到慧子,如果她们能来这个世界该有多好!一家人在极乐世界团聚……他慢慢睁开眼睛,乌黑破旧的屋顶映入他的眼帘,极乐世界是这个样?怎么和老家的屋顶有些相似!他看到了站在眼前的两男一女,思路一点点清晰起来……
“大哥,你是八路吗?哪部份的?”叫大年的儿子和他说话。
“俺是濛……县大队的……俺这是在哪儿?”天牛断断续续地说。
“这里是邱庄,俺和俺儿子去辛庄集路上遇见了你,看你还有口气就把你拉了回来。”父亲说,“你在俺家睡了两天了,以为你够呛……没想到又,又缓过来了。”
天牛的额头上被机枪子弹穿出一溜沟,好在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严重的伤在左肋上,左肋骨被打折两根,伤口至今还在浸出血水,每抻动一下他都会疼出一身大汗。
父亲说:“俺让俺庄的郎中给你看了,说你这伤他治不了,咋办,不是俺嫌你,你身上的伤现在还在出血,再这样下去还是够呛!”
“你去,你去,去……”天牛想让他们去桃花庄找他娘,话没说出来又昏了过去。
父亲抓耳挠腮在屋里不停地转着圈,眼看着这个人在流血,在昏睡,在等死,他一筹莫展。他的女儿站在旁边小声对他说:“爹,不行把他送教堂去吧。”
“教堂?!”父亲惊讶,“教堂能收他?万一道上撞见国民党兵咱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女儿说:“俺和咱庄的春妮去过教堂,她哥的烂腿病就是教堂给治好的,他们那里有大夫,会打针,那里的人可好了!”
“教堂离着好几十里路……撞见坏人就毁了……”父亲在担忧。
儿子说:“咱把他放驴车上,上边放些麦秸外人看不出来,咱救人救到底吧。”
“不是不想救,不想救就不整回家来了,就是,就是,万一路上遇见那些狗日的怎么办?教堂要不收他呢?”父亲考虑的很多,他是怕给家里带来麻烦。从邱庄到张庄镇的圣母教堂有三十多里路,路上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不知,一但遇上还乡团的人,他们一家子都会受到连累,都可能遭殃,“嗨,让俺想想……”父亲还是犹豫不决。
天黑后父子俩套好驴车,把天牛抬到车上盖好被子,上面堆上麦秸上路了,拉车的小毛驴很纤瘦,拉着壮硕的天牛有些吃力,父子俩只能跟着驴车在地上走。
父亲说:“咱俩就这么跟着走外人看了也会起疑心,有车不坐,娘的,这不是一对傻爷们嘛!”
“爹,等遇见人了咱就上车上坐着,外人不就看不出来了。”
“娘的,你真是榆木脑袋,咱俩上了车驴能拉得动吗?你以为它是千里驹哪!”
儿子一吐舌头,挠挠脑门:“没想到……”停了一下他又想出一个主意,笑呵呵对爹说,“爹,真要遇见人,俺就装着在道边拉屎,谁不嫌臭啊,肯定没人过来看。”
父亲看看他,用当鞭子的绳子抽一下毛驴,没作声。
今夜是个半阴天,时而月驱云,时而云遮月,西北风在两山的夹道间打着旋,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肉,是一种难言的苦痛。父子俩赶着驴车艰难的走着,嫌驴慢了就抽一鞭子,驴快了又得紧拉缰绳。儿子说真他娘的遭罪。父亲说八路为穷人打天下脑袋都不要了,咱吃这点苦算个啥。儿子说是啊,不是这样俺才不会深更半夜遭这个罪呢。走了一会儿父亲让毛驴停下,掀开车上的草看看还在昏迷中的天牛,啧啧嘴,说出让他自己也心惊胆战的话:“他别死了啊,半夜三更能吓死个人!他要死了这冰天雪地的都没地方埋他。”
儿子过来用手在天牛鼻子前试试:“没死,还有气哪……”
父亲为天牛盖好被子:“没死就好,咱快走吧。”看看天,“要下雪呢,下了雪道就难走喽。”用草把车伪装好,重新上路。
毛驴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压着路上的积雪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咯吱,咯吱……
“站住!”突然从沟壑里窜出几个持枪的的男人,冲上来围住毛驴车,把这爷俩吓得差点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