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责任
元旦晚会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如期而至。
白星拉着许颜,跟在班里最后面,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怎么坐这么后面啊,能看清吗?”他们两人刚坐下,初辰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依然是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白星被初辰拍在她肩膀上的手吓得一激灵。
“能看清啊,老师,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白星嘴里嘟囔着,一双眼睛却在四下打量着。
“别找了,她没来。”初辰说完这番话,就脱下风衣搭在凳子靠背上,坐在了白星身后。
白星心里一酸,眼底渐渐起了雾气,却还是挤出来笑脸轻快道:“我才没找呢,我就……就随便看看!”
但白星不知道的是,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初辰实在不忍白星这幅模样,她在心中掂量一番,戳了下白星,在她把头偏过来的同时,初辰的话落在了白星的耳朵里:“书卿在临安。”
白星的神经在听到书卿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被刺激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老师,那她有没有和你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不,她还会回来吗?”
初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
白星心里隐隐的期待又落了空,她落寞地转回了身子,初辰仅仅从她的背脊上,就看出了巨大的无助和痛楚。
也不知是何种心理在作祟,初辰拿出手机,身子往后微倾,对着白星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
临安的冬天没有东城那么冷,江书卿只穿着一件呢子大衣,走在陌生的城市里,她浮躁的心终于有片刻的安定了下来。
路过一片景区的时候,江书卿停下了步子,这四周尽是拍照的小情侣,咸咸的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眸,往没有太多人的方向走去了。
刚走了两步,“姐姐,您等等!”江书卿顺着声音往旁边看,是一个比白星年龄稍小一点的女孩子,她挽着的女人看起来要比她年长一些。
“姐姐,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女孩的声音很愉悦,江书卿也没有扫兴的拒绝,点了点头就从女孩手上接过了相机:“当然可以。”
江书卿在镜头里看到女孩撒娇般地说:“顾姨,你笑一笑嘛!”
原来这是她的阿姨啊,可女孩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江书卿感觉出不对劲。
女孩原本是看向镜头的,可就在江书卿按下快门的时候,她突然偏过头看向了她的阿姨。
那眼神像极了白星看向她时的样子……
“谢谢姐姐,您拍得真好看!”女孩乐颠颠地捧着相机给她的阿姨看,那个漂亮女人笑得极温柔。
“走吧,安安。”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里尽是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顾姨,你以后还会带我出来玩吗?”女孩的笑容阳光又开朗,像是被她的阿姨保护的很好。
可江书卿分明在刚才她递相机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她手腕上那道长长的刀疤。
“会的,安安,只要你快乐,顾姨都答应你……”
他们的谈话声越来越远,直到连背影也消失在那片斜阳中,江书卿才慢慢回过神。
女孩的顾姨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可她依然选择了装聋作哑,用最温暖的方式呵护着女孩的真心。
她不过是爱她啊,一片赤子之心罢了,她又做错了什么。
那白星呢……
江书卿的思绪正理不清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在江书卿看到这张照片之前,她还处在一种迷茫和怀疑自我的状态中,可当那个悲凄凄的背影真实的戳到她的胸口时,她一瞬就有了头绪。
我可以不快乐,只要你快乐。
我的阅历和经验足够我挺过漫长的与岁月煎熬和与自己斗争的日子,这是责任,只因为我是年长者。
心上释怀了,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变得轻快了。
五点半,还来得及。
———
“白星,你怎么还不去准备啊?”这已经是许颜不知道第几次的催促她了。
白星伸了个懒腰,仿佛一点也不着急:“我的节目排的那么靠后,我准备那么早干嘛?”
许颜自讨没趣的不愿意再搭理她。
台上的节目属实是太无聊了,白星昏昏欲睡的耷拉着眼皮,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初辰趁白星睡了的功夫,轻拍了下许颜,勾了勾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她在许颜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后,许颜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紧接着,许颜连忙把白星叫醒,强拉着她去后台化妆,换衣服,白星在她一系列的折腾下总算是清醒了。
“颜颜,这还早着呢!”白星打了个哈欠嘴上连连抱怨着。
“都几点了,还不着急,马上七点了,就快到你了,你打算蓬头垢面的就上台吗?”许颜急得恨不得亲自给白星化妆。
白星眼神犀利地盯着许颜看了许久,然后得出了结论:“颜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哎呀,你化你的妆吧,我上个卫生间。”许颜心虚地选择了溜之大吉。
她确实是藏不住事的人,有一点端倪都会被白星发现。
不过白星说的没错,许颜确实有鬼。她折了方向,去后台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拿了什么东西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八点一刻。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高二七班的白星为我们带来的独唱:《安和桥》”
主持人有磁性的嗓音刚落,白星就迈着大步朝舞台中央走去。
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黑色的过肩长发随意地散着,本眉目清秀的脸被淡妆衬托的更是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她朝舞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让我再看你一眼……”直到清冽的女声响起,台下顿时掌声雷动,甚至有男生趁老师不注意在下面吹起了口哨。
许颜在前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知道白星会唱歌,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听。她听得入迷,在间奏响起的时候,白星拿着话筒略微低了下头,许颜乍一看竟以为台上的人是江书卿。
白星越来越像江书卿了,无论是神韵还是气质。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
间奏结束后,像是合声一样,有两个女声同时开口,那个声音比寒冬更冷清,却让人欲罢不能。
白星心血涌动,无法平静。她怎么可能会听错,她早就把这声音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一开口,白星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她怎么会来?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这的确是这场汇演的高潮时分了,大家都在到处寻找着,这阵女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我靠!是我女神!你看那边!”
“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
“穿白色外套那个!啊啊啊!她往台上走了!”
江书卿拿着话筒,那张魅惑的脸上漾着惹人心悸的微笑,她边唱着边从后面优雅地朝台前走过来,高跟鞋和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每一步都踩在白星心里。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江书卿,看着她从台下走到舞台上,像命运使然般地,当她站在白星身边时,看客们才觉得这幅画面是圆满的。
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
白星似乎是怔住了一般,江书卿迷人的气息将她笼罩,她心跳的很快,握着话筒的手也有些颤抖。
她不敢开口再唱了。
却在江书卿看向她那鼓励的眼神里,又重新找到了状态。
“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所以你好,再见。”
声音合在一起,天衣无缝,结束了。
江书卿主动拉起了白星的白星的手,朝观众鞠躬谢幕。
冰冷的温度提醒着白星,这一切都不是梦,那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久久不能平复。
台下的欢呼声从来没如此汹涌过,众人纷纷站起来为他们鼓掌。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老师啊!好羡慕!”
“我觉得他们两个好配啊!我能脑补出一万本小说!”
等他们两人下台以后,掌声才慢慢消散,现场又恢复到之前的死气沉沉的状态。
白星跟在江书卿身后,手心里全是热汗,她把两只手攥在一起,告诉自己要冷静。
走到后台的休息区,江书卿忽然转过了头:“别这么紧张,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白星却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江书卿上次和她这么说话,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越想越委屈,白星竟就瘪起了嘴。
“我才没紧张呢。”
江书卿眨了眨眼睛,笑出了声音。
白星看着上一秒还光芒万丈的江书卿,现在就坐在自己身边,他们都穿着白色外套,同样散着的长发,白星悄咪咪地在心里害羞地笑了起来。
小女孩的心思就是这么单纯。
“老师,以后我还想唱歌给你听。”白星欢快地说道。
江书卿闻言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哦?刚才那一大段好像都是我唱的呢!”
白星的脸迅速地染上了红色:“啊,老师你……你怎么能欺负人啊!”
“我可没欺负你,我说的都是事实。”江书卿心情极好地挑着眉。
“你是老师,你说什么都对!”白星不服气地把脖子仰得高高的,眼角却还偷偷瞄着江书卿。
江书卿的嘴角弯了又弯,那没有情绪的脸上终于挂满了笑容。
“白星,答应老师一件事。”
还没等白星开口,她又说:“一定要快乐。”说完,她摸了摸白星的长发。
白星的眼里噙着泪花,她连连点着头。
两个清瘦的背影在一起显得格外合拍,黑夜也因为江书卿的柔软而被照亮。
“只要有你,我就快乐。”这是白星不能说出口的话。
其实还有一句:“不用快乐,你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