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死亡味道
珠云诧异，“大少爷真的没有回来过吗？”两个时辰前，她可是亲眼看见苏景坤向着他们这间院子走过来的，没有道理连人影都没有见到啊。
听见了这样的回答，苏景坤便是再也没有了所有的期待，顿时变得心灰意冷，一甩衣袍离开了这间房间。
“我当然知道。”萧绾绾也是变得认真起来，“来，我先扶你回床上休息。”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一个大男人的重量。
“娘，不许说这样的话。我这就去叫人请他们过来。”谢小桃赶忙转过了身子，分别叫连翘和雪晴去把苏景康、苏云轻叫过来。
珠云连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当然没有，奴婢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她指了指一旁的衣服，“对了，刚刚奴婢从浣衣处摘下来的衣服还没有收拾呢。奴婢先去收拾。”
王公公微微垂头，没有回话。方才的工序是繁琐，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给皇上用的药，一定要经过至少两个人的口，才能放心地送过去，其中就有负责给皇上开药的太医。
“你真的知道吗？”
见谢小桃喝完，王公公也是仰头喝下，又偷偷观察了一小会儿，见着没有什么异样，适才敢将茶盏递给皇上，“皇上，喝茶……”
谢小桃一下子就明白了霜姨娘的心意，“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景康的，一定要他快快乐乐的长大。”方才，在霜姨娘说给苏景康的那一番话中，她读出了一个母亲对孩子强烈的爱，身为人母的霜姨娘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孩子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平安，只要快乐，一切就已经足够。
“景坤，别闹了，我去给你弄些醒酒茶。”萧绾绾挣扎，可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的她根本无法再挣脱出来。
“这还不是为了给你和大少爷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嘛！”珠云小声嘟囔着，适才想起从回来到现在，好像并没有看见苏景坤的人影，“咦，怎么没见到大少爷呢？”
“那个拂绾到底是谁？”秦柳儿问，看样子是不愿意承认了。
反倒是咳完血的霜姨娘显得极是淡然，甚至还开口安慰起谢小桃，“孩子，我是不是大限将至？”
“皇上……”王公公忍不住满心的焦急，甚是担忧地看着那个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尽管年纪已经大了，却仍是带着年轻时的不凡气度。
说完，霜姨娘看向了谢小桃，“孩子，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我知道这辈子亏欠你太多太多，可我……”虽然要求谢小桃再为自己做一件事情有些过分，但霜姨娘也是没有办法了，但凡她可以找到其他人选，就一定不会开这个口的。
洗过衣服的珠云慢吞吞地回到了院子，才一踏进门，就听见了萧绾绾抱怨的声音。
纵然这是事实，谢小桃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娘只是夜里受了凉，所以病情才会变得严重的，只要好好调理，一定会没有事情的。”皇上的病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把心态放好，就算再顽固的顽疾也有好转的可能。
皇上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朕没什么事。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朕这身子再支撑个三五十年的，还不再话下。”
这个时候，皇上的情况也已经好了不少，简单地喝了一口，便是将茶盏放在了一旁，“也亏了情况并不严重，否则等这药茶来了，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他这是在抱怨方才的事情，但也只有无奈而已。
这个时候，皇上突然咳嗽了起来。谢小桃适才有了动作，端起了那杯事先准备好的茶盏，里面放着的是她特意调配出来的药茶，却是递到了皇上身后的王公公手里。
反反复复好一阵子，才总算是能摸清脉门，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谢小桃最不愿意看见的。刹那间，谢小桃的面色就立刻苍白了起来。
……
苏景坤是在夜深的时候才回来的，喝得酩酊大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重的酒气，从大老远就能闻见。
萧绾绾大感诧异，可还是为苏景坤的这一番话所感动。她对着苏景坤微微一笑，“我知道，现在你做的一切，不管多忙，多累，都是想着能在仕途上有一番大作为，为了我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这些，我一直都知道。”
“咳咳……”皇上又是咳嗽了起来。
秦柳儿定定地看着苏景坤，然后郑重地说：“我是秦柳儿，不是什么拂绾。大少爷，想必是你认错了人。”
“皇上，三五十年太少，您是真龙天子，得神明庇佑。”王公公用他那独有的嗓音道，说话的时候，看向了一旁的谢小桃，正欲使眼色的时候，却是被皇上的声音打断。
“夫人……”
御书房里，谢小桃站在一旁侍驾，安静得就好像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霜姨娘颓然地笑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为清楚。能够多活这么久，我已经感到很知足了，只是在临死前，我想再看看我的孩子……”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一双儿女外，可以说她是了无牵挂了。只要能叫她在临终前，看看他们，她就是死，也再无怨言。
“谢谢……”霜姨娘感激道，“有你在，我就放心……”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你认为现在就是我不闹，这样的结果也是我所能承受的吗？”苏景坤愤愤道。试想一下，一个与自己私定终身的女子突然间就变成了自己父亲的小妾，是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的？“你敢不敢承认你就是拂绾？”
那天早上的时候，谢小桃正在房间里帮着绿屏检查腿上伤势的恢复情况，这个时候，苏景程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拉起谢小桃的手，便是不由分说的向外面跑去，跑的是那样的着急，着急到根本不给谢小桃反应的时间。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霜姨娘的样子把一旁的苏景康吓到了，尽管他还很年幼，尽管他的心智还比不过同龄的孩子，却是依然能看出霜姨娘的情况不容乐观。
“那你这衣服洗的时间可也够长的了。”萧绾绾又道。
霜姨娘的眸子上便是染上了一层雾霭，灰白色的，了无生气，“她是不想来了。她那个孩子骨子里也是倔强的，从始至终都不肯原谅我……我不怪她……”大抵是因为太过伤心的缘故，她又一次咳出了血，比刚刚来得还要凶猛。
“你这丫头到底干什么去了？居然半天都找不到人。”虽然是抱怨，可萧绾绾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温柔，并不似在责骂。
“我怎么了，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能有更好的未来……”苏景坤已经醉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到叫人根本不会怀疑。
萧绾绾只觉得珠云的问题有些奇怪，“现在才是什么时候，大少爷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回来？”
房间里，弥漫起悲伤的气息，越来越浓，混杂着死亡的味道，萦绕在众人的鼻尖、心上，久久挥之不散。
对于这样一个要求，萧绾绾只觉得莫名其妙，“景坤，你怎么了？”
明白苏景坤是真的较起真儿来了，秦柳儿深知若是再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只怕对方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成。她当即冷下了脸，“大少爷，请你自重，否则真的要闹起来，只怕不是你我所能承受得了的。”
“怎么？惶恐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所以这么快就打算去搬救兵了？”皇上虽然没有抬起头，但后脑勺上就好像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过了好一阵子，雪晴才失望而归，却是假装轻松地扯谎道：“夫人，三小姐出去了，奴婢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她……”
苏景坤的心寒了下来，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敢回答你不是拂绾，从此以后，我就不会再纠缠于你。”
费了好一番力气，萧绾绾总算是将醉意醺醺的苏景坤扶到了床上，正准备直起身子的时候，却是被一双手死死抱住，而且越抱越紧。
王公公有些窘迫，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娘……”
面对着油尽灯枯的霜姨娘，谢小桃竟然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用药，才能把对方从鬼门关上拽回来。
只是随口一问，却是叫谢小桃难以开口回答。她沉默了好一阵子，“还好吧。”虽是这样说的，但她的心里却是在祈祷霜姨娘能顺利挺过这个冬天，就算不能，也要顺利挺过这个正月，但事实上，虚弱的霜姨娘辜负了谢小桃的期望，眼瞅着还差两天就可以平安度过正月的时候，霜痕怨那边就突然传出来了噩耗。
很快，连翘就是将年幼的苏景康给带来了，而雪晴那边却是迟迟不见人影。
看着踉踉跄跄迈过门槛的苏景坤，萧绾绾赶忙披上了衣服，过去搀扶，“景坤，好端端的，你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你见着他回来了？”萧绾绾半开玩笑道。
在接过茶盏以后，王公公将茶盏分别倒在了两个小一些的杯盏中，一杯递给了谢小桃，一杯留给了自己。
珠云深知自家小姐并没有真的生气，自然也不觉得害怕，“奴婢，不是去洗衣服了么。”
苏景坤没有回答，而是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侧那个娇弱的女子，却是将她看成了另外一个人，“拂绾……”他说的含糊不清，萧绾绾只能隐约听清一个绾字，“不要离开我……”
有这样一个好的心态，对于病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谢小桃觉得皇上的身体状况之所以会越来越好，与这样的心态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感觉这样反常呢？”萧绾绾随口问了一句，却是没有当真。
霜姨娘伸出手，摸了摸苏景康的脸，已经光滑得像一只才剥好的煮鸡蛋，足可见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谢小桃对他有多么的好。“放心好了，娘没事，只是要睡很久，你以后要记得好好听姐姐的话，不管命运留给你的是什么，你都要笑着去面对，不要抱怨……”这是一个母亲在临死前对孩子的最后一点告诫，却是寄托了她对他的最后的一点期望。
苏景坤却是只想将人死死抱住，直到察觉到对方死死贴在自己的胸膛，才一个翻身，将其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好在皇上也不是一个较真儿的人，“王福权，下次再拍马屁以前，可别想着把其他无辜的人拽进来。”皇上又喝了一口药茶，“锦儿，你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
待他们跑到霜痕怨以后，谢小桃才发现霜姨娘咳了半盆子的血，情况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她也顾不得因为奔跑而变得紊乱异常的呼吸，赶忙坐到了床榻边上，帮霜姨娘诊脉。不知是不是被吓到的缘故，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谢小桃将杯子接了过来，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