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主仆生嫌
紫月坦然回答,“是奴婢。”
陈玉珍看着谢小桃,却是没有揣测明白她的心思,“算起来你也快十五了,也该是考虑考虑成亲的事情了。”她这样说,摆明了是将苏婉婷上次的提议放在了心上。
陈玉珍淡淡扫了那锭银子一眼,“这是那丫头赏给你的,你收下便是,拿过来给我干什么?”
单是这样,就足以叫陈玉珍开始厌恶紫月了,她自认为从来都没有亏待过紫月,又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见着说劝不得,陈玉珍也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罢了,你若是不想考虑,咱们就先不提这个事情。”她沉了沉,忽然岔开了话茬,“景康那边还好吗?他虽然不是咱们苏家的苗子,但好歹也是在府上长大的孩子,说到他,我的心就觉得特别难受。”至于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不用说明,外人也能明白,“还有你那不争气的娘,原本看着老实巴交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同下人搞出那样的腌臜事!”
哎呀,这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挑了这么一个节骨眼儿上来呢?这不摆明了是自找倒霉吗?习秋心里那叫一个着急,连忙对着紫月挤眉弄眼,可还未等对方会意,屋里陈玉珍便发了话。
“锦儿,虽然有那样的一个娘亲并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但你都能为景康出头了,也总该对银霜多几分记挂。我是不方便出入霜痕怨的,但你不一样,若是可以,就时常去那边看看你娘吧。”陈玉珍苦口婆心道,好像是出于对霜姨娘的不忍心。
“去开门。”陈玉珍吩咐道。
依言,习秋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那两扇紧紧合在一起的红木门,才发现来人竟然是紫月,便是暗道了一声糟糕。
可谢小桃却是读懂了其中更深一层的含义——陈玉珍是希望她一辈子都背负着亲娘偷人的包袱生活,一辈子都受人瞧不起。“母亲说的是,一会儿锦儿便去霜痕怨看看她去。”这话是发自肺腑,尽管谢小桃已经识破了陈玉珍的用心险恶,但对于霜姨娘那个可怜的女人,她始终也是有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
习秋自然是明白陈玉珍的用意,便是弯着身子退出了房间。纵然她与紫月的关系最好,但比起与陈玉珍多年来的主仆情义来说,她更偏向于后者。很快,她便是带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正是之前被紫月训话的那两个。
声音落下,挂在陈玉珍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道:“其实娶哪家的亲都不重要,重要的你大哥喜欢。”
“给我好好盯着那贱婢!”陈玉珍恶狠狠命令道。她倒是要看看在紫月的心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谢小桃站起了身子,“母亲,锦儿想去霜痕怨走一走,就先不陪您了。”
陈玉珍面色已然被冰霜覆盖,随意挥了挥手,遣散了那两个微微发颤的婢女,面上却是极其不耐烦的。“真没想到,我院子里居然出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然还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大丫鬟紫月!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谢小桃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原来大哥真的是娶亲了,真好,以后大哥的身边也是有人照顾了,相信不久之后,咱们府上便会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了。”她憧憬着,复又问道,“对了,母亲,大哥娶的是哪家的亲?可是和咱们家门当户对?”
陈玉珍的脸上浮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你能如此,母亲也就放心了。”就算现在连皇上都要高看谢小桃几眼又能如何?只要谢小桃还承认霜姨娘是她的生母,就始终都会被世人唾弃!用那些流言蜚语中伤谢小桃,比起她亲自动手不是更为高明吗?
更重要的是,你和苏绍也十分满意。谢小桃在心底默默帮着陈玉珍补上了后半句话,“母亲说得极是。不知道那位大嫂的脾气秉性,好不好相处呢。锦儿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礼物给她呢?”
“锦儿在府上行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不说别的,就说大姐姐,算起来今年应该是快满十八了,母亲都还没有操办她的婚事,怎么就独独想着锦儿了呢?”谢小桃反问道,说完,又是轻轻地笑了笑,“况且锦儿也从戚川回来没多久,还想留在母亲身边呢。”
新来的婢女胆子都比较小,哪里会受得了当家主母的盘问?加上之前也对紫月怄着一口气,不等严刑逼供,就是如实坦白了所有事情。
这就是打算讨好了?陈玉珍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要知道萧绾绾可是她与苏绍给苏景坤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她自然是不能允许其跟一个庶出的女儿走得亲近,“你这丫头想得还真多,这种事情还是等着你大哥和大嫂回来再说吧。”
紫月猛地抬起了头,“夫人的意思是……”
就在陈玉珍盛怒难消之际,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你担心那丫头日后会有求于你?”陈玉珍反问,问过,又继续道,“那丫头才从戚川回来没多久,明白现在最是应该要拉拢人的时候,既然她想赏你,你就收下便是。”
一字一句都站在理上,说得陈玉珍竟是无力反驳,她尬尴地笑了笑,故作镇定地认同道:“是,是这么一个道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同一碗油淋到了烈火上面,使得原本就凶猛的火势更加肆无忌惮。陈玉珍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装出与平时没有任何异样,“进来吧。”
“这是哪里的话?”陈玉珍面色肃然,虽然谢小桃说中了她的心事,但这个时候也是断断不能承认的。
谢小桃兀自失神地笑了笑,“母亲这是嫌弃锦儿了吗?恨不得将锦儿赶出侍郎府?”
习秋心神一颤,忍不住开口为紫月解释,“夫人,莫要急着动怒,方才碧月也说了,那锭银子是四小姐硬塞给紫月的。”
“听这些,也是说明锦儿关心咱们府上的事情,满满一颗心里全都是你们这些对锦儿最为重要的人。”谢小桃微笑着解释,浮现在脸上的表情还有四年前的纯真,然,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这样的纯真不过都是装出来的而已。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是锦儿连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对这座宅子的了解甚至连一个外人比不上,岂不是会叫人瞎掉大牙?说严重点,这简直就是给母亲父亲的脸上抹黑,叫世人指着苏家竟然教育出了我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母亲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母亲,大哥可是真的娶了亲?倘若没有,我定会饶不了那些随便造谣诽谤的人。”说着,谢小桃俨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好像是在警告陈玉珍,如果不肯说实话的话,她定然会把此时闹大,闹得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她这个女儿虽然回来了,但仍是没有完完全全被苏家的人接纳。
紫月如实道:“夫人,这锭银子是方才四小姐硬塞给奴婢的,奴婢想要还给四小姐,但她不肯要。奴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夫人最为稳妥。”这是一锭五两的银子,可以抵她一个月的月俸,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因为贪心而收下这锭烫手的银锭。
陈玉珍故作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说,紫月便是彻底放下了心,“紫月明白夫人的意思了。”说完,重新将银子揣好,退出了房间。
谢小桃默默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头上一片阴郁的灰影,她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想必都会在陈玉珍那边落下口实。
“可凝儿也说了,从紫月的脸上并没有看见一丁点的不情愿!”陈玉珍反驳道。两个新来的婢女虽然所站的角度不同,但都在阐述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紫月的的确确是收了谢小桃的银子,也的的确确是紫月告诉谢小桃,自己头疼恶疾又犯了的事实!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陈玉珍想要看见的,见着谢小桃认真了,她连忙开解道:“你这丫头怎么在戚川的四年,不但没有变的沉稳,反而竟然有些冲动了呢?”她拉起谢小桃的手,将之拽到了自己的身边,端着温柔的语气说,“你大哥的的确确是成婚了不假,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也是还没有来得及,一是考虑到你才刚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有稳定下来,二则是你大哥和大嫂并不在上京城,就是母亲说给你听了,怕是你见到大嫂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认不出来。”
“夫人,您平日里赏赐奴婢的已经够多了,奴婢并不缺这区区五两的银子。”紫月道,“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紫月若是就这样拿了四小姐的银子,怕是以后……”
是怕了吗?谢小桃忍不住想道,想到这里竟是生出了几分鄙夷。
“那丫头能信任的人不多,说不定她会因为这五两银子对你另眼相看。”陈玉珍道。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已然找不到方才的盛怒了。
“好。”陈玉珍满是欣慰的目送着谢小桃离开,直到确定对方已然走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冷掉。她猛地一拍桌子,对着习秋吩咐道,“去院子里问问,方才那贱丫头来的时候,可是有什么人看见了!”
紫月绕开了习秋,径自走了进去。在对陈玉珍行礼以后,她便是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谁来了?”
习秋偷偷为紫月松了一口气,暗叹是紫月聪明,否则依照陈玉珍的性子是断然不会留她的。习秋是这样想的,可当转过头,看见陈玉珍的脸色以后,终于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好不容易才落回原处的心又被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