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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就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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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

    北半球秋季的夜空,头顶上方最主要的星象之一是飞马座。它由数颗亮度不一,大小各异的星体组成。其中最耀眼的四颗组成一个巨大的四边形,每条边代表一个方向,是秋季夜空十分重要的路标星座,也被称为“秋季四边形”。

    “啊,看到四边形了……但为什么是飞马?这东西哪里像马了?”

    “我们看到的飞马是倒过来的,顶上那是腿,底下打弯的才是头和脖子。”

    我努力向商牧枭描述飞马座的样貌,再借由“秋季四边形”找到了附近的几个相邻星座与亮星。

    “那颗就是织女星,下面一点的是牛郎星,中间那个是银河。”

    星空除了充满无数未解的谜题,也充斥着人类无尽的想象与极致的浪漫。

    他如果能早点告诉我是来看星星的,我可以提前带上指星笔。现在这样,也只能我将就着说,他将就着听了。

    讲了十多分钟,头顶的星空能讲的差不多都讲完了。我不再说话,只是与商牧枭静静欣赏眼前美景。

    良久,商牧枭忽然道:“北教授,你看星星的时候,会为自己的渺小感到沮丧吗?”他双手撑在砖石垒起的观景台上,仰头望着星空,“我们就像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出现,消失。出现,再消失。以为自己发光发热,独一无二,其实和所有你痛恨的、仰慕的、鄙夷的存在并无差别,也无足轻重……是吗?”

    遥想第一次用天文望远镜观测星空时,我似乎也有过此类想法——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人类实在是渺小而卑微的存在。

    可能立于辽阔苍穹下,很难让人不去想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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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人类和大猩猩的区别吗?”

    商牧枭看向我,表情带上几分疑惑。有对我的,也有对这个问题的。

    “你在考我吗?人类拥有理性,而动物只有知性?”就算再疑惑,他还是给了我一个回答。

    山上的夜风有些凉意,我紧了紧外套道:“这是叔本华的观点。但在尼采看来,论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人类和大猩猩基本没有区别。只有极少数人能超越自己的动物本性,成为真正有价值存在的‘超人’。所以你说的没错,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

    听到这里,商牧枭垂下眼睫,脸上透出一丝或许可以被称之为“落寞”的神色。

    “但是……”话锋一转,他跟着眼睫颤了颤,我接着道,“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我们来说,亲人、朋友、同事、恋人,每个个体都至关重要。放到宇宙中或许是微尘,可拿到眼前,每颗都是无比珍贵的宝石,每颗都独一无二。”只是这些宝石,可能并不会永远属于我们。

    最后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虽然我悲观看待世间万物,但我并不强求别人同我一样。

    像商牧枭这样的年轻人,人生路还长,可以慢慢摸索适合自己的那套生存理论,无需旁人强加灌输。

    “宝石?”商牧枭哂笑出声,一连念叨了好几句“宝石”,到最后几近喃喃自语。

    “那我的人生,实在很贫乏。”

    就在我以为他对我的论调嗤之以鼻时,他忽然朝着观景台下大吼一声,接着双手一撑,整个人站上窄窄的砖石墙。

    我一下子呼吸都要凝住。此地没有路灯,观景台下黑漆漆的一片,虽说这会儿什么也看不清,但按照常理,多数是悬崖。他就那样危险的站在上面,风大点都能把他吹下去。

    “你一个悲观主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北教授,我有点好奇,你的人生中有过多少宝石?最喜欢的那颗又是怎样的存在?”他好像走钢丝一样,张开双臂,努力维持平衡,走得摇摇晃晃。

    杂技团里走钢丝好歹还有安全绳,商牧枭什么都没有,掉下去不死也是半残。而就算他搏到“不死”,我这副样子又哪里能救他?

    简直左右都是死。

    “商牧枭,下来。”我沉声命令他,完全顾不上他的问题是什么。

    “你在担心我吗?”他仍是嬉皮笑脸,毫不正经的模样。

    我努力压抑火气,将手伸给他。

    “下来,你这样太危险了。”

    他停下让人冷汗直流的走动,背对悬崖,面朝我站立,低垂的视线先是落在我的手上,又移到脸上。

    “乖……”

    我对他循循善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展开双臂,露出一抹极灿烂的笑来。

    “你在担心我。”他满脸得意,作势要向后倒去。

    “商牧枭!!”双目大睁,我嘶吼地要去够他,下一秒身体失去平衡,比商牧枭更先栽倒在地。

    掌心被粗粝的石头磨破,火辣辣地疼。双腿以不自然的姿势纠结在一起,绵软无力。

    我喘息着,焦急地去寻商牧枭的方位,一抬头却见对方轻巧地跃下了矮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过来扶我,一脸轻松笑意,仿佛刚才的惊险不过我的幻觉,“你刚刚叫得好大声,是怕我真的跳下去吗?”

    他不是真的要跳下去,他只是在测试我的反应。

    我的反应让他好奇,也让他愉悦。

    到这会儿我才真正认同杨海阳对他的评价——神经病。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闭了闭眼,试着平复剧烈波动的情绪。

    “北教授?北芥?”商牧枭见我没反应,不停叫着我的名字。

    如果他有眼力见,就该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我咬了咬后槽牙,火怎么也压不回去。可能有好几年,我都没这么生气过了。

    猛地挣开他,我拒绝交流,也禁止碰触。

    他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到地上,眉心倏地蹙起,再看我时的目光变得阴狠无比。像只终于停止摇尾巴,回归本性的狼崽子。

    是了,狼怎么会乖乖听话?是我异想天开了。

    我直直与他对视,表面气势半点不落,内心却在急速思考等会儿打起来要怎么办。

    我没有杨海阳的本事,估计至多也就只能咬两口出出气。

    约会约到打起来,在我二十岁那会儿都没这样过,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和你闹着玩的,至于吗生这么大的气?”对峙片刻,再开口时,商牧枭野兽一样的眼神已收敛大半。

    他拍拍手从地上站起,退后几步,靠在观景台的矮墙上,不再试图帮助我。

    我自己吃力点倒也能回轮椅上,就是不太好看。所有挣扎、狼狈、难堪,都会毫无保留呈现在商牧枭眼前。

    残疾是一回事,不想在别人面前表演“残疾”是另一回事。

    一切像是静止了,我不动,商牧枭也不动。我们僵持着,大有熬死对方就是胜利的架势。

    山里的温度随着入夜越发寒凉刺骨,风一吹,单薄的外套根本无法阻挡寒风侵袭。

    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没忍住喉头发痒咳嗽了声。

    商牧枭那头忽地重重“啧”了声,听着不耐烦极了。

    手心一阵阵地发疼,我咬了咬牙,打算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

    眼前忽地一暗,带着体温的事物从天而降,罩了我满头满脸。

    我扯下一看,是件外套。

    踩过草地,商牧枭从我身边走过,往车后方去。

    “我去抽根烟。”

    从他选择回避来看,这场战役似乎是我赢了。但我一点生不出高兴的心思,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了。无论是一个月的赌局,还是宁可坐到死都不愿意在商牧枭面前爬上轮椅这件事,都幼稚得叫人不敢置信。

    一支烟后,商牧枭走了回来,我也回到了轮椅上。

    “你流血了。”他盯着我的腿。

    我今天穿了条白裤子,刚刚地上搓一通,染上不少污渍。最明显还是膝盖位置,布料被磨破了,露出底下沾着土的伤口,黑黑红红的一团,看上去很是凄惨。

    “没有感觉。”我将外套还给他,直接塞进他怀里,要收回手时,被他一把攥住。

    外套落地,他看了眼我的掌心,道:“手也流血了。”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夜视能力,眼睛这么尖的。

    “没事……”我抽回手道,“我不想看了,回去吧。”

    在经历刚刚的事后,我想很少还有人可以有闲情逸致和他一起看星星。

    轮椅怎么走都是原地打转。我纳闷地向后看去,就见商牧枭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另一只手牢牢握着我的轮椅把手,不让我走。

    瞬间,我仿如一只被命运扼住后脖颈的猫,只能任他拿捏。

    “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措。

    商牧枭再次把外套丢给我。

    “谁说我们今天要回去?”

    荒郊野岭,配合他的言行,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好几个经典悬疑片的开头。

    他不是要把我从山上推下去吧……

    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他的外套盖到腿上,一时不知要不要问他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推着我在漆黑的山路上走了一段,忽然拐了一个弯,进到一条幽深小道。

    两旁都是树,成片的树,除了头顶一点星光,简直要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去哪里?”紧了紧膝上的外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之前尹诺带我来过一次,就在前面了……”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一抹幽光,近了才发现是只挂在院门旁的纸灯笼。

    灯笼左边是一块木牌子,写着小院的名字——流水人家。

    再下面是张破破烂烂的纸,用毛笔写着硕大的“摘樱桃,新鲜的水晶樱桃,不甜不要钱”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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