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细品虫洞
“我们很快将重启太阳系虫洞的试运行工作。”银蘑菇在远征队面前投影出激动人心的图文！
又大半年——地球标准时间——后，达瓦星终于完成了受损的戴森云供能模块修复工作，远征队的回程进入了倒计时！虽然这段时间里队员们手头工作不多，但与达瓦星人的交流仍让他们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暗物质粒子传态可以稳定测量？”、“就像折纸一样的一连串时空对折？”远征队员们搜肠刮肚，掏出数据库所有的知识库存，都无法从与达瓦星人的交流中分析出他们制造稳定且精确定向虫洞传输路径的技术方案。只能从对方的表达中猜测大概原理是：利用大片戴森云单元集中向附近的终端阵列输送巨大且稳定的能量，激活阵列的引力发生装置，而与之有暗粒子传态配对的太阳系终端阵列同时启动并响应，实现定向空间内的时空压缩，从而大大缩短航线的距离。因为太阳系终端的亚粒子反应堆阵列只能短时间维持相近级别的稳定能量供给，所以每次的虫洞维持时长和传输量都取决于太阳系终端的状态。
“管他怎么运行。回去再说！”、“先建立实实在在的友谊，以后来日方长！”现在，回归太阳系才是远征队头号目标！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达瓦星人用先前拼装凤凰号的那种括号形飞行器阵列（当然比拼装时的编队规模大得多）制造出了一条直通达瓦星大气层外的临时零重力区。然后通过智慧粒子将飞船扶正，在底部施加了一股均匀的力量后，飞船便载着远征队徐徐向太空升去。这场面很像当初在巴隆星通天塔内看到的情况。
“不知还能不能再过来。”虎贲悠哉地坐在专属托架内看着船外的景象。当周围的巨型建筑陆续被视野下半部分的船身盖住，他却有点儿意外这场面竟没有让自己在登船前对这片大地的些许留恋进一步升腾。倒是有一连串风格各异的飞船在火星基地着陆时的热烈场景在他脑海不停循环。
虎贲转而环伺熟悉的四号主隔舱，有一件事被他猜着了。那位银蘑菇坐在一部新安装的专属座位内和队员们一起升空。他的确更愿意乘坐随行的己方飞船，但为了通讯和交流方便，还是来到了凤凰号上承担信使的角色。
“这可比正儿八经的地球式发射舒服多啦！”蓝波享受着飞船以柔和加速度上升的感觉。
达瓦星人思虑周到，专门派了艘无人舰作为引导船在凤凰号正前方航行。它将引领凤凰号一起进入虫洞飞往太阳系，而后还将负责搜寻之前失联的那艘试验舰并将其带回达瓦星——据称这种达瓦星试验舰都设有系统的应急程序，一旦出现失联或其它可预测的险情会开启自动巡航模式守候在虫洞终端，直到被新的指令激活。
“2166年7月11日。远征队离开达瓦星前往达云星系虫洞终端”坐在舱内编写这篇日志时，虎贲满心激动！
深邃的太空中星光点点，远征队员们集中在三号主隔舱内盯着船头视野屏幕和航行数据，操控着飞船紧紧锁定引导船尾部正中的定位点，以便保持两艘飞船的航线高度一致，确保精准而顺利的进入虫洞。
“真想带那条电龙标本回去。”蓝波心有不甘的嘟囔：“多好的伴手礼！”
“够意思了。我想老家更喜欢那艘引导船和达瓦星大使。”涡轮说。
“已经超额完成计划。”沙王冷冷地说：“一定要搞清楚我是谁。沙王是战车还是那副大脑？”
“我？就是虎贲。在巴隆星我是火神之一，在这儿我是信使，回去以后我还是……”虎贲头脑一热接过话茬。关于身份定位的事他想过很多，可说到这儿他还是卡住了，系统和大脑都给不出确切的评判。
“在地球、火星呢？”螺旋追问：“在常人眼里，我们只是机器？工具？”
“充其量算机甲使团。”涡轮没好气的回应。
“称呼么……就是个辨识符号。”虎贲思索片刻说：“无所谓吧。我们有思维，也有各自的思想、个性，只不过承载这些东西的器官的材质和自然人不同。”
“可我们两种器官都有啊。”沙王说：“思想和个性的源头在哪？人脑吧。可机甲系统里又嵌入了机器人基准原则。真人？披着机甲的人类奴仆？太分裂了，这就是青梅他们说的强人工智能？”
“肯定是人工技术实现不了真正的强人工智能才这样组合的！”螺旋分析：“所以从能量盒转换装置到所谓的意识模块都屏蔽访问，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
“血腥的强智能。”涡轮延伸着想象：“把人脑从躯体中剥离出来。啧啧……”
“够了。毫无意义！总之现在这状态就是我们存在的方式，这就是现实。现在除了回去，没什么可想的。”蓝波有些不耐烦了。他始终不愿正视这类问题。
追随着引导船在太空中遨游了六天后，一片巨大的环形天体阵列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它们反射着达云星的光芒，就像一圈明暗相间的虚线，缓缓地从深邃的黑暗中浮现，并且越来越巨大、越来越清楚。这些人造天体阵列的模样与达瓦人之前在视频中展示给远征队的画面高度吻合，眼前的肯定就是虫洞终端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明显看出它是由九部超级巨大的类似空间站设施围成的一个圆环阵。之所以称之为空间站，是因为它们十分庞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空间城！但它们的表面相较地球外太空那些对接拼装起来的、如纵横交错支架般松散的空间站要紧凑、流畅得多。随着它们的样貌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让人感觉船队正向着一颗外围泛着微红光晕的深邃瞳孔中央驶去！
“喔~真像一片天国！”当船艏视野快被阵列构造填满时，螺旋满脑子都是地球神话传说中天国的影子。
“九部终端单元无实体联接”虎贲紧盯船头视野，忙不迭地将所见的各种扫描信息备份到日志当中，生怕错过一个细节。这机会太宝贵了！
只见这九部单元相互之间并没有通过实体结构连接，而是各自漂浮在太空之中，它们精准地围出了一片正圆形的空间。凤凰号上的雷达扫描数据显示，这个虚圆的内径竟然达到160公里！每段‘实线’——即阵列单元实体——长达26公里！宽度——垂直于飞船航线方向那面——也有近6公里！
“这算是人造小行星呐！”看着反复扫描几遍后都没有明显变化的数据，虎贲忍不住惊叹！
“老天！拿下一个也比咱们老家全部的家当多！”蓝波快速盘算了一番自己所知的在地球、月球、火星周围绕圈的所有空间装备的实体尺寸。它们全堆在一起，估计也达不到眼前一个阵列单元的实体体量！而被这九部巨大如山脉的阵列单元围住的虚空直径居然与木卫五不相上下！太阳系那头的终端阵列想必也与这边的相当，谁能想到天王星轨道附近竟隐藏着一部如小行星般巨大的外星阵列？！
就在阵列单元完全填满视野后，银蘑菇接到了前方的引导船发出的制动减速信号，远征队立刻按照约定，在一分钟内将凤凰号航速降至五千米\/秒，并且关闭了飞船所有电磁波发射装置。
与此同时，远处的阵列内缘突然更加明亮了，它们开始自实体边缘向中间逐级亮起一圈圈灯光。船队每前行二十秒就亮起一圈，好似巨大石碑上突然幻化出一圈圈图腾。
“这是发射倒计时嘛？”沙王联想到达瓦星人的语音能力非常有限而图文能力超群，推测这很有可能是阵列充能或者虫洞开启的倒计时显示，就和地球人发射飞船时用语音播报“十、九、八、七一，发射！”是一个作用。
几分钟后，船艏视野中已看不见阵列单元。
又过了几十秒，虎贲感觉船身抖动了一下。只见前方引导船周边的星光突然扭曲着拉伸了，紧接着一团漆黑扑面而来！整个视野中，除了前方略显扭曲的引导船外，只剩周边不时闪过的一道道电弧！
伴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飞船里突然一片漆黑！队员们都漂浮了起来——模拟重力装置失效了！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向飞船前进方向快速飘去，虎贲连忙抓住了周围的固定物才免于撞上隔舱间的密封门。他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力量将自己拽向前方。
咣当一声响，他循声望去，只见来不及固定自己的涡轮直接贴在了密封门上！
“怎么回事？事前提示里没有这种情况！”涡轮叫嚷道，语音中泛着惊恐。
伴随这声叫嚷，虎贲眼前的机甲系统数据闪成了一片乱码。好在几秒钟后数据又恢复了正常，隔舱内的灯光陆续亮起，队员们也纷纷落回了过道地面。
虎贲不明白这是什么现象，也没空去琢磨，只顾着绷紧神经紧盯着引导船的屁股以及眼前的各类数据，心中唯一的杂念就是巴望着尽早冲出虫洞，别让这狭窄的管道将远征队撕成碎片！达瓦星人从没说过虫洞故障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他就是会往这方面想，未知的东西似乎总是容易激发对毁灭性后果的想象。
虎贲曾经根据理论推测以及文学库中的科幻作品不止一次想象过超时空旅行的美妙，可眼前的情形却大相径庭。就景观而言，现实中的虫洞之旅可没有那些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洞壁’，只有满眼让人心虚的漆黑。自己和周围的舱室以及视野中那艘微微扭动的引导船是这片黑暗虚空中仅存的实体。偶尔闪过的几道电弧——其实他也不确定那是电弧还是别的什么光学现象——亮光显示这根所谓的管道顶多不过百米宽。也就是说相对阵列终端那圈一百六十公里直径的空间断面里，瞬间集中地球十几年能耗总和级别的巨大能量只能造出一条‘细如发丝’的超时空管道！
“不知道他们还能造出更宽敞的么？“
从耗时角度看，虫洞也远没有艺术作品中如乾坤大挪移般的神奇，可以让整只舰队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二十光年外的星系。远征队员们可是紧抓着手边的牢固部件，提心吊胆盯着各种数据五分多钟才重新看见满眼星光的！
“检查ka射线接收器数据，搜索导航基准星！核查定位数据！”虎贲意识到此时应该回到了天王星轨道附近。也顾不上好奇这边的虫洞终端了，立刻提醒全队查看导航系统是否重新捕获了脉冲星源，以尽快获取准确的位置。
“你们搞定位，我去试试电台！”蓝波言罢便向传统数字电台所在的二号隔舱奔去。
空间导航系统虽然修复了，但调试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长。队员们按照操作手册反复摆弄了近三个小时，终于收到了所有基准星的脉冲信号！这足以证明凤凰号的确回到了任务航线附近！
“我船将搜寻上次失踪的试验船然后访问地球，祝你们一切顺利！”银蘑菇在远征队面前投影出了由达瓦星引导船发来的图文信息。这艘无人船同时是一艘两大文明间的通讯中继船，可以实时将太阳系这边的情况向达瓦星汇报，并向凤凰号传达对方的信息。
一道道黑暗的，状如生物组织内血管网的区域中，达瓦星的通讯信号如丝丝微光般闪动。暗物质？这就是他们超光速通讯的载体？无处不在的载体……虎贲脑海中想象着达瓦星引导船在航行间将实时情况传回达云星系的虚幻图景。
“感谢！”、“助顺利！”……远征队表达了对达瓦星朋友的感激之情后立即根据导航数据调整飞船姿态踏上了返乡之旅！银蘑菇仍旧待在专用座位中，操控凤凰号他可帮不上忙。
令人纳闷的是，十个小时过去后，远征队仍没收到地球或火星传回的只言片语，而蓝波以及后续赶到二号隔舱的队友们已经用状态正常的数字电台将喜报发送不下百遍了！此时的星图定位信息显示凤凰号正处于天王星轨道内侧，理论上从发出信号至收到回复应该不超过五个半小时。
“难道他们乐晕过去啦？”蓝波嘟囔道。但老家那边的静默却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多校核几遍航线数据吧。”虎贲提醒队友们：“现在没什么比航线节点准确、安全返航更重要！”
“还不知道凤凰计划存不存在呢。”虎贲暗忖着。凤凰号失踪了好几年，谁知道老家会发生什么？青梅、霍兰德、祝青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他们都显得很憔悴，甚至有些病态。
随着达瓦星引导船的雷达信号在屏幕上消失——为表示友好，达瓦人的所有飞船都对远征队关闭了隐身功能——凤凰号又成了这片空间中的孤家寡人。
队员们又恢复了当初的那种状态，按照操作规程按部就班地监控飞船状态。不同的是，那时他们是机械地按计划指令随着凤凰号逐渐深入那孤寂的虚空，而如今却是欢天喜地驾着飞船快速冲向这孤寂的终点，回到那生机勃勃的土地上去！
“收到信息。凤凰号你好！”、“你们在天王星轨道区？”、“出什么事了？”、“请发送检测数据。”又过了十二个小时后，地球回复的信息如喷泉般从电台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