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智慧粒子
几十秒钟后，虎贲感觉自己浮动起来，虽然因为躯体仍被周围固结的‘浆糊’封印而无法动弹，但通过传感器数据可以确定自己正在向‘琥珀球’的底部沉下去。
随着缓慢的下沉，队友们的状态陆续映入虎贲眼帘。只见蓝波保持着左腿笔直，右腿上抬，两臂微曲着张开的姿势趴在底部，他肯定是在奋力将被粘住的右腿往外拔时变成‘琥珀’的；螺旋则呈现双腿并拢，两只手高高抬起像是要抓什么东西的姿势；沙王和涡轮本就不是拟人的外形，姿态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涡轮艇体底部的机动轮处于收进密封舱一半的状态，估计是当时他还指望借助水下机动能力脱身。虎贲则无法看见自己的具体形象，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随着一阵轻柔的触底震感，虎贲再次平静下来，意识模块中甚至掠过一丝惬意。一是因为完全没有逃脱的希望；二是几乎可以确定‘天神’对远征队并没有多大恶意，至少不想置队员们于死地。不然，以目前所领教到的实力看，对方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从金属之城中和远征队周旋到现在，还煞费苦心的用‘琥珀球’将队员们打包运输。也许它们正好奇远征队和凤凰号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并且想仔细研究研究这些‘新奇发现’的细节和背景情况？
回味在‘琥珀球’中的经历和感受，又不由得有些惊骇。从‘浆糊’可以顺畅、快速地改变物态而且在不同状态下都能自如进行复杂运动的能力来看，这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透明物质。
如今的地球科技已经可以支持纳米级别的机器人进行联合编队作业，大可进入装备的缝隙进行微观维修保养，小可随着血液散布到生物体周身进行细胞级的超微型手术。然而从眼前的情况看，这些前沿技术在‘琥珀球’面前都不值一提！它们极有可能是一支由巨量的粒子级别的机器人——虎贲评估、推测一番，决定给它们取名‘智慧粒子’——构成的庞大部队！它们可以靠指令甚至是某种超级ai技术，根据情况的变化快速改变排列形式和相互结合力的大小，从而在不同物态间转换！
不仅如此，这些智慧粒子还能精确协调团体间的相对运动，制造出水流、漩涡、滚动等等复杂的整体运动方式，远征队就是这么被俘虏后随着这些流体和固态运动一路被裹挟到这艘运输船中来的。不论从装备的尺寸、程序算法、运行速度、编队规模等等哪个方面看，以地球文明的认知都无法望其项背！
此时，‘琥珀球’的外壳在队员们全都沉到底部后也融化了，大部分球体化作一股股粘稠但灵动的透明流体，一股脑儿涌入了舱室角落一扇张开舱门内的黑暗中。而远征队员和高大的能量盒循环转换装置仍旧如被封在了水晶棺中一般无法动弹！
整个舱室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隐身飞船应该是升空了，但却没听到任何引擎运转的声音，也感觉不出它飞行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阵电机引擎的蜂鸣声。周围被一片光芒照亮。
“呼！完全动不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只见不远处的沙王打开了所有车灯，灯光透过表面那层透明的‘水晶棺’泛滥而出，点亮了大片舱室。
“静默。先自检系统！”虎贲压低声音提示队友们。
片刻后，频道内又热闹起来。自检数据显示所有人的大部分机能都正常，只是螺旋的反应有点大，她的数字激光陀螺功能不稳定，系统时常出现‘混乱摇摆的感觉’，不过其它传感器的数据提示她这只是姿态管理器的‘错觉’。
一张虎贲的照片突然显示在频道中，那应该是他刚刚触碰到‘琥珀球’底部时拍的，只见他双臂上抬，双腿弯曲，一副挣扎、投降的体态，形象实在是狼狈！
“嘿，瞧瞧你。这是准备蹦极嘛！”蓝波又开起了玩笑。
“角度抓得真刁钻哈。看看你自己吧。”虎贲把缓慢翻滚下沉时的视野调出来上传到了频道中。
“喂喂，快删了！”、“这不能外传！”视频一下子让蓝波和螺旋都膈应起来。
“无聊！想想怎么脱身吧！”从螺旋的口气看，她的意识模块真愤怒了。
“看它们还有什么后手吧。”虎贲把刚才系统盘算的‘天神’的意图以及对‘琥珀球’的技术推测数据和盘托出。
“没错！我早就说过，那些光点串是希望之光！”蓝波接茬道。
“技术代差太大。”片刻后涡轮说：“它们好奇完了会怎样？剖析完成后就扔进垃圾堆？”
“别这么悲观！”眼见刚刚唤起的轻松氛围被这句话打回了死寂，虎贲真是怕了涡轮这种根深蒂固的悲观主义。“如果它们够聪明，就不会止步于研究新发现的个体，而对我们的背景毫无兴趣，只要能实现交流，就有希望！”
“就是，早知道就不对它们出重拳了！嘿嘿！”沙王熄灭车灯笑道：“不知道‘天神’会不会记电磁炮的仇？”
“电磁炮构造简单，估计它们没兴趣，但很有可能会找开炮的人算账！”眼见沙王也松快下来，蓝波不失时机的和他打趣。
昏暗中，希望的火苗重新在远征队中燃起。
头前有两艘‘大粽子’引航开路，两侧各有两艘隐身运输舰为伴。星光璀璨的太空中，以凤凰号为核心的混合船队正向着宇宙空间深处进发。目标：太阳系……意识模块中泛出的凯旋画面模糊了虎贲眼前的系统数据。
一个小时后，队员们依旧被‘封印’在舱室中。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却有股轻飘飘的感知袭遍虎贲全身。
“好像失重了，这是到哪儿了？”螺旋在黑暗中发问。
“两种可能。”蓝波推断：“要么又到了金属之城那座‘通天塔’的地界，要么已经脱离巴隆星了。”
“我们在塔里？”、“我们也成了光链的一部分？”、“目的地是哪儿？”……
“不管到哪，我快没电了。”听到涡轮的提示后，虎贲才注意到视野一角的电量指示条已经跌破30，而此时却根本没有为机体充能的条件！
“奇怪。怎么能耗比平时快了近两倍？今天还没怎么活动筋骨呢！”沙王语音中满是疑惑。
“把该关的都关了，别浪费能量。”蓝波的节能模式被激活：“得珍惜不多的余能，建议好好睡一觉，反正也出不去，尽量减少能耗。”
寂静再次降临，虎贲关闭了火控系统、动力系统、探测系统等等目前完全排不上用场的装备，并且尽量让‘心绪’平静下来。
“2165年1月6日。基地。在发送这篇日志时，远征队已全体被所谓的‘天神’用不明装备禁锢，因为实力与对方差距巨大，所有战术装备都难以发挥作用。但我们还有希望，因为能很明显的看出对方并不想消灭我们。请你们也别放弃，振作精神，坚持下去……”虎贲带着些感慨完结了这段日志。虽然不知道大本营能不能收到、何时能收到。
大概半小时后，虎贲眼前的数据突然全面变红、进而被乱码覆盖！能量指示顷刻归零！他身上部件的微光随即熄灭。
“完了！”这是虎贲意识模块失能前瞬间蹦出的数据！没想到‘天神’还是下手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光划破了漆黑的虚空。
突然有一只圆溜溜的，有着呆萌可爱的脸庞图案的电动玩具滚到了眼前。“哈~，呆呆蛋！”虎贲忍不住笑起来，却听不到自己的语音。“这是梦，我在梦境？”虎贲的意识模块似乎重启了！但眼前却没有机甲系统的各类数据显示，似乎是纯自然人的裸眼视觉状态。
“呆呆蛋？它叫呆呆蛋？我怎么知道？我见过它？”一股异常的信息涌入了虎贲的认知中！
意识模块受损？功能异常？虎贲闪过这个念头，可‘思绪’不再受他控制，后续的画面汹涌而来！
呆呆蛋在眼前拐着弯绕来滚去，边滴溜溜围着自己转悠边唱儿歌。好开心啊！大笑出来。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稚嫩的童声！这谁啊？虎贲？哪来的小孩？我？还是数据库中的某个碎片？
“爸、妈！噢~还有奶奶？”这童声呼唤着出现在眼前的中年夫妇及一位慈祥老太太。他们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怜爱！
这场梦真长啊~迷迷糊糊中，一篇篇学术理论和运算公式也闪现出来，这些在系统数据库中都有啊，一看就懂。唔……现在好像对它们有了更深的理解，怎么好像就是我自己创立的理论一般……
“小灰！我的小灰！”嗓音突然变了。成年小伙的浑厚嗓音。眼前这辆灰色轿跑车真漂亮！流畅却又棱角分明的曲线融合成了犀利而炫酷的车身，以“电磁辐射”为主题的车灯造型和内饰组合赏心悦目。粒子物理？对，我专攻粒子物理专业，和这车的内饰主题还蛮契合的。等等！我是谁？谁专攻粒子物理？我还需要车？这是我的车？是我叫它小灰的？我是虎贲啊？还是吗？这是谁？乱……
要坐进车里了。这该死的梦！等等还是坐进去了。好吧，感觉还不错！在炫酷的平视显示器上设定好目的地、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后，躺下来，应该是半躺在驾驶座上。迎面而来的街景。一会儿拐上快速路还是换手动模式吧，感受一下驾驶的乐趣！
车身突然震动起来。一股沉闷的隆隆声随之从头顶压了下来，那声响低沉得摄人心魄！什么情况？一道刺眼的亮光瞬间将外面的街景吞没！刹那间，一片黑暗！除了耳边持续的不明来源的啸叫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天呐。是这爆炸！炸出一团刺眼白光！吞没一切的白光！之前总是梦见的！”虎贲在梦境中惊呼！
一阵舒缓的清风拂过。怎么回事？这下又躺在了温和、柔软的沙滩上，仰望着蔚蓝且少云的天空；听着哗啦啦的海浪声，惬意的感觉扑面而来，浑身都轻飘飘的
虎贲放弃了对梦境的抵抗。不再刻意唤醒自己，不再对内容感到惊愕。就看着这旷美的蓝天渐渐变成深邃的虚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