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希望之光
虎贲凑近屏幕细察眼前的‘夜明珠’，当视线聚焦到球体表面那些白絮状物时，一股从意识模块中喷涌出的数据流瞬间在他的系统中炸开了！这股数据就像一股强大的引力将他扯到了正守在火控系统操作台旁的沙王身边！
虎贲也不招呼，抬手便摁下激活火控系统的按键，启动了激光炮充能流程，同时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将它瞄向了‘夜明珠’稍暗处轮廓边缘的那几根‘发丝’根部附近。
“什么意图？！想打台球？”眼见虎贲一顿迅猛操作，反应过来的沙王用机械臂架住了他的手问道，语气中透出些许不快。他的意识模块对虎贲也犯了呛行的毛病感到惊诧。
“注意。”虎贲大声说：“仔细看好屏幕里的球！那些丝线附近！屏幕里的角度更好观察，我来瞄准！”
“搞什么鬼？！”沙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转动车顶的综合平台盯住了屏幕。
“开火！”虎贲躲开沙王的机械臂用力按下了开炮键！
“等等！”沙王喝道。但他要再次架开虎贲手臂的机械臂很快就停住了。
“停了？再来一炮！”沙王发现了些许异常，自己又开了一炮。他随即截取刚才开炮时瞄准装置视野的画面，定格后放大细看。但见屏幕中‘夜明珠’表面那些发丝根部附近的黑暗中隐隐出现了一颗很微小且有些异常的光斑。虽然十分模糊，但放大后还是能看出这光斑并非正圆形，而是被略微拉长成了近似椭圆状。
“吖吼！大气！”沙王的意识模块也炸了，他咋咋呼呼地冲向量子电台所在的二号主隔舱：“这行星有大气层！”这下他倒是把虎贲撂在火控操作台旁，自己兴冲冲地到处报喜去了！
这就是虎贲迫不及待使用激光炮的目的——他刚才发现‘夜明珠’上那些白絮状物的轮廓和十几个小时前相比似乎有点变化，这表明它们很有可能是浮动的云层。他的意识模块突然促使系统将光在真空中传播时不会有光柱显现、光在经过非真空介质时会产生光柱而且还会因为介质变化而发生折射等数据库中的光学原理信息进行了合成。最终形成了用激光炮瞄准贴近行星地表的方位开炮的测试方案，目的就是做个探测试验。而观瞄装置视野中那几乎难以看清的椭圆光斑现象充分证明了与这颗‘夜明珠’地面接壤的并不是真空，而是大气层！虽然目前还不确定这大气的具体成分和密度，但这种宝贵保护层的存在，不仅能大幅降低行星遭天外来客撞击的风险，甚至能形成孕育生命的条件！
“该星有大气！”远征队将这五个字敲入了反物质量子电台。
包括螺旋在内，远征队现在已统一决策——在眼前这颗淡紫色行星上迫降！
对于虎贲来说，更希望这几个字能让青梅他们获得尽可能多的安慰并且为凤凰计划续命（凤凰号的失控是重大挫折，要不是还有量子电台这条“藕丝”，凤凰计划估计早就被判死刑了）。如果这颗行星有能让远征队扎根的条件，那就有很大希望解决联络和定位等问题，获得救援，让凤凰涅盘！
电台立刻又热闹起来，大本营向远征队确认信息并询问判断依据。
“保持联络 祝好运”待远征队员简要解释清楚后，对方于两小时后发来了七个字。这意味着认可和鼓励，再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2163年11月7日。发现不明行星有大气层……”虎贲抽空整理起日志。希望这不是最后一篇重要日志！
残破不堪的凤凰号歪斜地靠在一处土坡边，她的船身已经断为几节，一眼就能看出是勉强被凑在一块儿的！满身斑驳的远征队员集结在附近的开阔地上，兴奋地朝天空中挥舞机械臂。灰蒙蒙的空中，随着一排火光从高空慢慢降临，一艘外形酷似凤凰号但体量小了大约两圈的飞船以优雅而平稳的姿态落地现在，虎贲但凡得空，这幅灰涩但令人心潮澎湃的获救画面就会在他意识模块中打转。
一百四十九个小时后，飞船船艏视野中只能显示出‘夜明珠’的一片弧面了，这意味着着陆进入倒计时！
这期间，远征队忙得热火朝天：他们放出先导探测船——这是一艘装载在凤凰号上的一艘小型探测器——本来是用于航程尾段飞船着陆前对barnard 5366d星进行前期绕飞、探测、评估登陆方案用的，没想到提前八十多年就派上用场了——对‘夜明珠’做了初步探测。结果显示该行星的确被大气层包裹，大气密度约为地球的087倍，星球质量约为地球的085倍。
有些令人失望的是，先导探测船在绕飞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当初远征队在远处看见的那些丝线，或许是它们不在绕飞轨道附近，毕竟在广阔的行星表面找几丝‘头发’相当于大海捞针，亦或是那些本来就是某种光学现象造成的视错觉而并非实体？总之，当前的头等大事是安全着陆，一切行动都得为紧急迫降服务！
远征队根据探测数据详细推算了大量参数后，将改装后的导弹火箭发动机合理固定在舱外。坠落应急程序涉及到的设备也得到全面检查和维护，船体和关键设备也被进一步加固…远征队还提前使用了一些火箭调整飞船姿态并进入推算出的合理迫降轨道。
队员们都回到了四号主隔舱中各自专属固定托架内，但没有进入休眠。托架被做了少许改造，它们会成为应对可预计的剧烈着陆过程中包裹在队员身上的一层保护壳。
虎贲和队友继续关注着各系统汇集到眼前的数据。在飞船即将触碰大气层前，他们分批遥控点燃了剩下的火箭发动机以尽量降低冲入的相对速度。此时，飞船的观测装置已能通过浮在行星表面的云层清晰的分辨出大气层的轮廓，它就像淡紫色地表和黑色虚空之间一层朦胧的颜色渐变带，散发着诱人的柔美。
“进入迫降应急程序！”随着一串预警数据进入队员们的‘眼中’，大伙儿不约而同摆正了自己的坐姿。现在，他们除了感受应急程序的运行外，再没有什么能做了。
一分钟后，舱室连续出现了几次震动，这应该是主隔舱之间实现了分离。如一座摩天大厦般巨大的飞船进行无动力式整体坠落无疑会演变成毁灭性的撞击，所以应急程序会指令飞船自动解体为单个的密封隔舱分别着陆，这样有利于最大程度保护船内乘员和设备。
很快，队员们的机甲便感应到了真实的重力。与之前的模拟重力那脚重头轻的感觉不同，它是全方位的，可以感知到机甲所有的部位都自然而然地往下沉。
片刻后，专属托架随着船舱猛地弹跳了一下，剧烈的震动让虎贲差点一头撞上隔舱舱壁！好在被带有减震阻尼的约束装置及时稳定住。这是先导减速伞打开造成的惯性颠簸，这种减速伞不是普通的织物降落伞，而是平时收拢并折叠在隔舱外壁中的耐高温合金翼面，在大气中坠落的初始阶段会根据传感器测量的空气密度变化适时弹开。这样就能进一步减速并且把隔舱段调整到接近垂直降落的姿态，为后续主伞以及保护气囊盾打开创造条件。
一分二十四秒后，又是一连串减速导致的震动，这意味着空气密度已足够大，下坠速度符合开伞要求，主降落伞有序弹出了！随后，舱内的一切都平稳下来，再也没有出现剧烈而密集的震动，取而代之的是无节律而平缓的摇晃。
“神啊。保佑其它隔舱也平安开伞！”螺旋突然发出一句祈祷。她意识模块涌出的数据流在系统中生成了祈祷语音。这还是远征队员头一次调用系统内存储的人类宗教文化元素进行交流。
“放心，应急系统查了很多遍，都会安全落地的。”涡轮用柔和的语调宽慰队友。
“如果下面只有泥土和石头，那我们就是这里的神！”蓝波打趣道，言语中透着些许激动。
“我们一开炮，天空就有了激光，把种子撒地上就有了树木花草，再把胚胎解冻，就有了飞禽走兽！哈哈~”螺旋竟顺着蓝波的话茬在系统中糅合出了一幅壮美的创世景象！她的意识模块现在似乎无所不能！
“你笑啦？嘿嘿！”沙王显然很惊喜：“没想到落地之前就有能庆祝的事！”
队友们都很高兴见识到螺旋的幽默感，从远征队成立至今，这还是头一次！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意识模块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刻板而高冷的屏障，现在它似乎被解除了！
“这就是神！我们成了造物主！哈哈！”螺旋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进入放飞状态的意识模块不断输出着汹涌的情绪模拟数据，此刻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没错，我们也是自己的神！”虎贲也忍不住刷刷存在感。螺旋的话语也道出了他的‘心声’，再次和队友们合力闯了一回鬼门关，把命运牢牢抓在了自己手中，怎能不感慨？
呲啦啦又是一阵响动，这是保护气囊盾充气展开的声音。这是最原始也是最可靠的缓冲技术，它们会将每段隔舱包裹成软弹软弹的球，从而消解接地时的冲击力。代价就是无法预判的翻滚和静止后的姿态。
三分二十秒后，预期的翻滚袭来，但没有预想中那么剧烈，感觉弹跳着抖动了半圈就稳住了，随即是一片嗤嗤的放气声响，舱室随之摇晃了几下便不动了，但放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应急程序结束！”看到这串绿色字符，虎贲意识模块中混合着焦虑、警惕、兴奋的数据流迅速消退，缜密的程序逻辑重新主宰了机甲系统。他做完自身系统自检后便打开专属托架慢慢起身，而蓝波已经第一个跳出了托架（相对于娇弱的自然人宇航员而言，远征队员们的钢筋铁骨以及芯片‘内脏’根本不需要缓冲、调压之类的生理适应过程）。
等到大伙全数起身，蓝波已经站在了隔舱密封闸门口。他扳动手闸，嘣的一声响，一道裹着烟尘的亮光射进了船舱。这束带着温度的光芒瞬间让舱内各类仪表和屏幕的荧光黯然失色！
“这是地球在这儿的第一个脚印！”蓝波兴奋的跨出闸门。“也许应该说是火星？我们是从那儿起飞哒！”
其他队员都安稳地等在原地。冒险着陆这颗行星的决策是蓝波推动的，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把第一个脚印的奖励让给他。
“风景怎样？可以轮到我们了吗？”虎贲向光芒中喊道。
“哇~噢~，神也不好当啊？”亮光中传回蓝波的应答！语调中满是惊讶和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