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坊主虞红裳
康帮主南下了，没有带一个人。她也如山语那般，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位公子模样。虽然徐娘半老但容貌依旧美丽。打扮起来端的是风流倜傥。并化名:康然。
此时的江南，一直在下着蒙蒙细雨，入眼皆是翠绿一片。荷叶，芋叶，遍地都是。康然穿了一身玄色长衫，坐在花州的一只画舫之上。
江水碧碧，野鸭成群。飘着桂花的茶水馥郁芳香。康然小酌了一口，透过画舫的窗户，怔怔的看着雨中江色。
这时，从江面上飞来一个人，点着平静江水如燕子般飞进了画舫。拜倒在康然的面前。
“师父！”
“太久没来这里，你不会怪我吧！”康然朝跪在船上的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男子起身，恭敬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端起紫砂壶给康然的杯中续满了茶水。
“最近帮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想必你在这里的日子也过得不如意吧！毕竟你我关系他们都是知晓的。等忙完了这件事，就随我北上。刚好山语婚配，你也去祝贺一下。”康然对眼前的这个弟子，看的很重。把青帮在江南的业务都交给了他打理。
待康然说完，男子便说道:“正如师父所言，我在这里已无多大用处，处处被人提防。这次出来，我还是绕了个大圈儿，才把那帮监视我的人甩了。语儿师妹要嫁人啦！那我得亲自去祝贺了！”男子听到山语要出嫁的消息很是高兴，原本刻板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康然接着说道:“语儿竟先一步于你成婚，我心里也有些愧疚。等回了京城，给你也寻觅一家女儿，好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立业。”
男子再次起身拜倒在地，口中说道:“蒙师父不弃，收了我这孤苦无依的人，这番恩情孩儿无以为报，愿终生侍奉您老人家！”
“不说这些了，我这次南下有些事情要你去办！想你在这江南深耕数年，多少也应该有自己的一脉。这次就用用吧！以后恐怕也不会再用了。”康然把男子唤到身边，悄悄的言说着。男子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点一下头。
事情交代完后男子拜别，然后踏江而去。
康然起身推开雕花的窗户，任小雨飘了进来。
今夜还要会一位故人，不知这雨会不会阻挡了她前来的脚步。
茉莉花茶换了一壶又一壶，淡的也没有了味道。
雨还在下，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起风了，原本平静的江面起了波浪，一下下拍打着画舫。船身有节奏的摇晃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显得起那么刺耳！
一阵风吹过，吹熄了手臂粗细的蜡烛，吹的窗户开合不停。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搭在了桌子上。手腕纤细匀称，戴了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
“你还戴着他送你的镯子，看来余情未了啊！”
康然见到桌子对面，突然飘进来女子并不惊讶，反而越发的平静。
对面的女子摘下面巾，露出一副勾魂的容貌。无论是狭长的眼角，还是优美的唇线，无不透露着天成的魅惑。是那种叫男人看上一眼，就想占为己有的罪恶。
“多年不见，师姐还是那么美丽！这叫师妹该如何是好呢！”魅惑女子声音绵软，就和她的容貌一样挑逗人的心弦。
康然给女子倒了一杯花茶。然后低声的说道:“这次见你，不是叙旧。我也无意显摆些什么，现在的青帮已不是从前，本想着随波逐流，叫它自生自灭好了，但毕竟是在那人的帮衬下建起来的。多少有些情分割舍不掉。江南这里我也无力插手，只得过来寻求你的帮助了。”
魅惑女子用洁白的手指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久久不语。
康然也不急，她知道这个师妹的脾气。没人可以左右她的想法，就连当年为了情郎与门派决裂，她也从未后悔过。
“这些年来，你见过他莫！”魅惑女子轻声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她口中的这个他，似乎她二人都认识一般。
“没有，也不曾找寻。毕竟有了语儿，少一个他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康然伸出手掌，握住了女子放在桌上的手。
“师妹，你我之间的事，都是半生孽缘，就让他随风去吧！我现在最在乎的只有语儿一个，只要她平安无事，我这后半生也就无求了。只是那衍天教的贼子们不想放过她，我这个当娘的，也只好拼了这条性命和他们斗上一斗。”
魅惑女子抽开了手，端上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偏过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江色，眼睛里却有点点水光。
江上得风浪越来越大，船体也摇晃不止。二人似乎有了默契一般，都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窗外。
“你我二人也是在这里决裂的吧，只是那时多了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师妹！”
魅惑女子站起身，脸颊上划过两道泪水。叫本就勾人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凄美。
她走了，走前留下了一句话。
“语儿见了我，能叫我小姨吗！”
此时的康然再也没有了一帮之主的威严，像一个小女子般，伏在桌上哭泣。
想那时二人同门，如姐妹一般的情意，叫多少人羡煞。只到她身怀六甲时，却撞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从此数十年，再也不见她。康然痛恨那人的背叛，也痛恨师妹的插足。但她能怎么办！一个是语儿的父亲，一个是同门的师妹。唯有将他们统统忘记，将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从心底割下来扔出去，她才稍稍有活下去了理由。
江南什么都好，就是雨水太多！
数日的小雨淅沥淅沥下个不停。没有雷声，没有狂风，只有雨水滴落屋檐的滴答声和捶打芭蕉的啪啪声。
大多数人都选择在这样的天气里，温一壶梅子酒或沏上一壶花茶，驱散雨水带来的潮意。
几架雕花的红木马车被几匹高头大马拉着，在街道上奔驰。马蹄哒哒，清脆悦耳，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门的排场。
马车一路出了城，沿着绿油油的官道朝江边奔去。
越临近江边，官道就变得越是宽阔。最后竟和江边的柳堤连到了一起。
滔滔江水在这里汇聚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湖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烟波浩渺的湖面，和几只飘零在上面的小舟。
几架马车停下，依次从上面下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其中一个华服少年，似是这群人中的翘楚。被拥簇着上了一艘正在等待的画舫。
画舫朝着湖心慢慢驶去，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出现了一个苍翠的小岛。隐约可见一栋栋五彩小楼。
行了不一会儿，画舫就靠了岸。
只见岸边两排手持纸伞长裙及地的素裙少女，把华服少年一群人接引到了岛上。
青石小路蜿蜒，两旁的芭蕉，桂花，桐树茂密，更有些躲雨的鸟儿叽叽喳喳。
一行人在一座三层的楼阁前停下了。里面传来了一阵悦耳的丝竹乐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女的欢笑。
华服少年被引进了门。自打进入小岛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就透出了一股欲望。在踏进阁楼后，就变得更加强烈。
大厅里灯火通明，几十盏火红的大灯笼高高悬挂。数张檀木桌子坐满了衣着光鲜的男人，一位位曼妙的轻衫女子穿梭在每个桌前。
数丈大小的台上，几名不着罗袜的女子，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轻舒一下藕臂，延展一下腰身，在旋转飞舞的绸缎下，雪白的身子若隐若现。
华服少年被引到最前一桌坐下，素衣少女也端来了刚刚沏好的新茶。
“呦！这是哪里吹来风！这莫懂事，竟把李少主吹到我这小岛上了。”声音绵软，但清晰入耳。
丝竹声戛然而止，台上的罗衫女子们也停止了跳舞。
就见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了一位勾人魂魄的宫装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里和康然约见的女子。
华服少年见她缓缓走下楼。连忙起身，欣欣然低头施了一礼。
“小子李度，见过虞坊主。”
虞坊主原名:虞红裳。是这江南画舫的坊主，江南的红楼金窟皆是她一手把持。论势力虽不及新晋的华帮，但若论人脉，华帮就算拍马也追赶不上。
“李少主今日前来，可是来寻你那春三娘姐姐。我这个副坊主啊，早晚有一天会给你拐了去！”虞红裳来到华服少年跟前，打趣说道。
李度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的主儿。可在这虞坊主面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只因为就连他爹见了这位，都要赔着笑脸，点头哈腰以示恭敬。
李度不敢落座，只得陪着笑说道:“我与春三娘是有些情意，但我哪有胆子将她掠取啊！您老还不将我抽筋扒皮了不是！”
虞红裳白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这几日里，我就不打搅你俩的小日子了。”说罢，便又转身上了楼。
李度擦了擦头上汗水，心想“怎么今天碰到了这位主，吓死个人了。不过也好，有了他的承诺，春三娘可以多陪他玩儿几天了！”
一池碧水，些许花瓣。
一条晶莹玉腿从水中伸出，脚尖轻轻点在了李度赤裸的胸膛之上。
“好想看看你们华帮的宝库，听说里面有个仙人的东西，什么时候叫我去开开眼界啊！”一声娇喘，声音酥麻直入心脏。
李度望着对面水中的春三娘，连说话都变的急躁了。
每次面对她的时候，自己都恨不得把全身的血液都给了她。她是那么诱惑，头发，唇，以及这只点着他胸膛的脚！
“你说的那个东西，的确是仙人留下的。若是平日里，我定会带你去看。只是前些日子接到衍天神教的旨意，指明要将它送到南海，明日后晌就要启程走海道了。”
“我不管，我就要看呢！若是姐姐看不上，就会把你一口一口吃掉呢！”春三娘把另一只脚也放到了李度的胸膛上。
李度再也忍受不住了，伸出手掌抓住春三娘雪白的脚踝，将她拽到了身前。
池水一阵阵的激荡，拍打着汉白玉做的池沿。
康然还坐在画舫的桌前，喝着香茗，欣赏江中美景。几天他一直如此，从未离开过画舫。她在等待消息，此趟南下至关重要的消息。她是相信师妹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进了画舫，飞到了康然的桌前，咕咕的叫着。
康然从鸽子的取下一枚竹筒。从中抠出了一张薄薄的油纸。
“明日月上，出城。西山崖下动手。”
字迹娟秀，还是当年的模样。
康然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打皱的衣裳。
该行动了！多年未曾动手，也不妨碍宝剑的锋芒。为了青帮，为了语儿，也为了出一出心中恶气，明日剑指西山崖！
城西。十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奔驰在官道之上。他们腰间挎着明晃晃的宝刀，背后还背着角弓箭囊。靠中间的一个人身上还捆着一个长方的包裹，用油布捆扎的密不透风。
十几个人眼神凌厉，一直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脚上更是不停击打胯下马匹，整个马队犹如风一般快速的朝西山奔去。
眨眼的功夫，马队就奔到了西山崖。
西山崖又唤做一线天。中间一条丈宽小路，两旁皆是陡峭的悬崖。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条弯曲的天空。整个山谷犹如被巨斧劈来一般，端的是一方险地。
此时月黑风稀，一线天内更是一片黑暗。众人燃起火把，放缓速度依次进入了谷内。
雨还在下，透过上方一线的空隙，洒在了路上，火把上。
火把被冷雨一激，噼啪作响。爆出了许多油花，也将山谷照的亮了起来。
火光映下，山谷前方立了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了一位身披大氅的蒙面之人。
顿时，马队聚拢到了一起，纷纷抽出宝剑长刀，做好了拼杀的准备。
身上背负了包裹之人，刚要开口询问。
却听得几声嗖嗖破空之声响起，围绕他的几人便惨叫着跌落马下。喉咙处皆插了一柄银色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