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醒来
宝阁的一场大火，烧的青帮元气大伤。无数的珍宝都在火海里化作了飞灰，多年辛苦盘来的财富也随风散去。
这段时间，在京城的街头巷尾，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儿。有说那弘善佛子，化作一头火焰巨魔，焚了宝阁，打伤青帮弟子无数。有的说青帮得罪了仙人，被一道惊天动地的术法，抹平了宝阁。也有人说，是一位少年为救同门师兄，独战佛子，浪子。更是斩落仙人金冠，最后身死，被剑仙救走云云。总之，因为此事，青帮的实力和声望已大不如前。
山雨的身体虽然好了，但破碎的心却没有拼凑起来，整日整日的在窗前发呆。她摘去了头上的玉冠，换上了及地的长裙。往日的如玉公子，变成了倾城的女子模样。
今天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乾山语又在想念她的小好了。撑了一把纸伞，独自漫步到湖边。杨柳依旧，湖面朦胧，只是不见君的背影。
划一只小船，荡到了湖心小岛。茅草屋还在，院子里的竹架上，有棵棵藤蔓缠绕攀爬。
山语每天都要来这里，期许能碰上陆东明，打听到小好的讯息。但天不遂人愿，自那日一别，就再也寻不到他。
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救走小好的剑仙来自林海紫府，书剑仙裴鸿客，醉刘伶陆东明，便是他俩。
山语在茅草屋住了下来，精心打理着小院。她还在湖里放养了一群白鹅，每天落日前，鹅儿们都会自己晃悠着回到小岛上。
独守青灯一盏，思念的夜里最是熬人。回想着范阳相遇，月下倾心，那个可爱的脸庞再次攀上心头，化作串串苦涩滑落腮边。
断了臂膀的燕小青，整日守在玉琴床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纵有九死还魂草相助，但心已死去，只留一具躯壳在这世间。乾先生寻遍京城名医，最后才知玉琴把自己的魂魄锁在了心中，这世间无解。
燕小青的胡子长了，整日絮叨着要带玉琴回范阳城坊，于父亲面前拜堂成亲。只是看着玉琴不再睁开的双眼，心中对阮烨的恨意就烧的沸腾。自己来这青帮，本想着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到头来却害得玉琴封心锁命，师弟生死不明。他恨自己没有本事，恨自己的虚度光阴。。。
法源寺后院里的死人堆也被发现了，全寺上下百十来口全部都去了极乐世界。阮丰龄的尸首也在其中，青帮派人把他接了回来，选了个风水颇佳之处，造坟埋骨。
乾府。
乾先生看着对面的中年美妇，眼里面又闪过了一丝柔情。
“康师妹，这件事你不用和我商量，你本就是这青帮的帮主。只要语儿还好，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丰龄已先走一步，你我也不知还有多少岁月可活。”乾先生一想到阮丰龄的离开，心里就阵阵疼痛。阮丰龄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回想三人年轻的时候义结金兰，靠着亡命拼杀才得来这半生富贵。怎料竟摊上阮烨这个逆子。
“师哥，你也是明白人。那衍天教会因为这件事收手吗？他们图的不是我们的青帮，而是这天下。有时我也在想，把这份基业给他们算了，自己也能留条性命。但现在看来，语儿的安危你我都护不了。还不如凿了这艘破船，一起沉入深渊。”被叫做帮主的中年美妇柳眉倒竖，在她心中因为小好和山语的事情，对衍天教已恨之入骨。
一提到山语，乾先生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山语是他从小看到大，从未叫任何人动过一根手指头。只要山语喜欢，哪怕天上的星辰，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摘下来。如今却被衍天教的几个混账，欺负成这样。每天见到山语憔悴的样子，比杀了他还难受。乾先生越想越气，硬生生将桌子的一角掰断。
“师妹，无需多言。你尽管办就是。纵是舍了这身骨头，我也要叫衍天教脱层皮。本来想着带你去趟小好家里，见他父母。将他二人的婚事说开，怎料却成如今的这番模样！”乾先生唏嘘着，又想起了小好。他对小好很是认同的，坚毅，执着，重情，守信，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足以配得上他家山语。
康帮主虽然没有见过小好，但山语每次见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小好。那眉宇间流露出的爱慕，和话语间的调皮，可见山语丫头的用情之深。而这次的事情，本就是衍天教在针对青帮，却把小好和他朋友也连累了进来。
二人又商议的一阵，把事情决定了下来。康帮主走后，乾先生也出了门。在湖边找了家店，住了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山语，毕竟是心头上的肉，必须在眼底下才能放心。
小好做了无数的噩梦，他梦到了断臂的燕小青，梦到了无助的玉琴。梦到了火焰中狂笑的阮烨，梦到了披头散发的玄阴。他想抓起刀，将这些畜生都砍了。却发现自己就如婴儿一般弱小，总也拿不起地上的长刀。他拼命的喊着，叫着，无助着，痛苦着，
少女用毛巾擦拭着小好脸上的泪水，看着扭曲狰狞的圆脸，她有些心疼这个少年。自从裴叔叔把他带来，整整一个多月还是未醒。每天都能听到他痛苦的嚎叫，在叫着一些人的名字。
听裴叔叔和陆叔叔说，他这身伤换做旁人早就死掉了。没想到他竟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少女给小好擦完脸，就关上了房门。几只紫貂从林间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围着少女上蹿下跳，很是欢快。
裴先生和陆东明两人正在树下饮茶。少女见茶壶里的水不多了，便提了壶开水给他俩又续上了。
“裴叔叔，他又哭了。”少女挨着裴先生坐下，端了茶壶给裴先生倒了一杯。
“怎得，我们的小紫心疼啦！”陆东明哈哈笑着，笑得叫小紫的少女一阵脸红。
“陆叔叔，我是可怜他才这么说得。你看你。。”小紫对陆东明撒着娇，却又给他续上了一杯茶。
“丹田被废，经脉也被剥离。按常理来说，此人万万救不过来。但他却靠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难以猜透。”裴先生喝了口茶，自言自语的说着。
“身上的外伤都已痊愈，快得叫人称奇。但这丹田经脉，你我也回天乏术啊！没想到这小友竟身藏天罡道图，被那衍天教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儿。”陆东明接过话语，说出了心中的一些看法。
“我是希望他能活过来，毕竟承他送药之恩，我才能恢复。而且我多年苦寻的线索就在他的心中。”裴先生从袖中摸出一枚通体碧绿簪子，上面玄凤栩栩如生。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少女就起身去准备晚饭了。
林中的夜，没有城市的万家灯火绚烂。却有各种的野兽嘶鸣，有的短促，有的长嚎。听着叫人心里发慌。
小好又做梦了！
梦见了一袭长裙的山语，自从法源寺那天她挡下暗器时，趴在自己怀中说得那番话语，小好便知道山语是个女子。原来他对山语的喜欢，打心里就是爱慕。至于那摸不着看不见的蓬莱海瑞，只是自己一厢的情愿罢了！这世上哪个男孩儿没有一个憧憬的人儿呢！山语朝他笑着，款款走来。轻摆的衣袖下，白皙的指尖一点桃红。她竟染上了指甲！
“小好，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爹和娘莫。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共赴此生。”
小好拼命的点着头，看着渐渐朦胧的裙摆，心中的期许变得越加的浓烈。
燕小青和玉琴也来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从眼睛里看到了对他的期许和复仇的火焰。
“开眼见明，闭眼见暗。所见不同，见性不变。”一道梵音流转吟唱。久久徘徊在小好的耳边。
失去是失去，得到是得到莫。只要我还在，那谈什么失去呢！
瞬间，林海的夜失声了。虫不再鸣，鸟不再叫，兽不再语，就连晚风都没了声响。一切归为静止，只有小好越来越强健的心跳声。砰！砰！砰！如同擂起了的大鼓，响彻林海。
小好脖颈上的桃胡消失了，融进他的胸膛，跑进了心脏，化作一颗珠子，散发出一圈一圈的光晕。此时小好身体里的血液也发着光，流淌在身体每一个角落。蒙蒙黄光更是充满了无数根粗的细的血管。
渐渐光芒退去，林海再次重回喧闹。
小好醒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浑然不知。记忆还停留在劈出那一刀的时候。宝阁的通天大火，阮烨的狂笑，断臂的燕小青，光洞里走出的道人，还有历历在目。
小好坐起来，看着完好如初的身体，试着运转丹田，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旋涡没有了，黑白二气更是点滴不剩。伸手去摸摸他的桃胡，却只摸到一根红绳。全身上下只有一方白色龟甲静静地躺在怀中。
小好的心一直往下沉，顿感万念俱灰。没有了桃胡，没有了旋涡，他还有什么希望，去找那阮烨报仇。靠这一身皮囊，简直如登天一样艰难。
不知山语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还会如当初一样吗！一想到山语，梦里那个身着长裙的她，便浮现了出来。
“啪”，燃着的油灯爆了个灯花，惊醒了趴在桌上的山语。怎么又在桌上睡着了呢。山语用竹签拨拉了一下，快要淹灭的灯芯，又把头枕在臂弯中闭上了眼睛。
小好摸索着穿好衣裳，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待看到眼前的场景，叫他着实有些吃惊。
一棵棵参天巨树排排耸立，似是栅栏一般，将这小院围着。树木之高，抬眼都望不到尽头。月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枝树叶，照了进来。院子不大，三四亩的样子。几间木屋，此刻都已熄灯。院子里摆着一张木桌几把竹椅，一条流水在院子里曲折汇聚成浅浅池塘。
小好来到木桌前坐下，仔细的瞧着这陌生的地方。翻遍心里所有记忆，也得不到关于这儿的一点讯息。
这时，几只小貂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围着他打转，还有一只调皮的爬到了桌子上，直立着身子朝他观望。小好伸出手掌，摸了摸小貂的头。没想到小家伙竟然跳进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野兽的嚎叫在林间回荡，月亮也渐渐西移。就这样，小好一直在院子里坐到天明。
吱呀，木屋的门开了。一位绿裙少女走了出来。抬头看见木桌旁的小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小哥哥，你竟醒了过来！”绿衣少女跑到小好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定不是在梦里，高兴的拍着双手。
几只小貂被吵醒了，从小好怀中钻了出来。露处一个个小脑袋，齐齐看着欣喜的绿衣少女，似乎在责怪她打搅了美梦。少女轻咦了一声，这群家伙竟然对小好如此亲昵！想当初她可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和它们打成一片的。
裴先生和陆东明也从各自的木屋中走了出来。他们是被少女的声音惊醒的，待看到院子里的小好时，心中多少有些震惊。
小好看到了陆东明和一位老者，便把小貂们放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深深行了一礼：“小子见过二位前辈。”
陆东明笑着言道：“真是吉人自有天助啊！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然后又指着旁边老者说道：“这位就是接你过来人，我的老友裴鸿客。”
小好从陆东明这句话中，听出了眼前的这位老者，是当日救他之人。赶忙朝着裴先生行礼道：“多谢裴前辈的搭救之恩，我才能苟活到现在。”
裴先生受了他一礼后，三人就围坐在了木桌旁。小好急切的想知道那日后面的事情，便和二人询问了起来。裴先生把玄阴抽离他的经脉，和几人遁走的经过，简单描述一番。
小好一听到阮烨还活着的消息，那日惨烈的场景便浮现了出来，心中怒火熊熊燃起。恨不得立刻找到那阮烨，将他一刀一刀的劈了。
绿裙少女端来了几碗白粥，和小菜馒头。给三人各自放下一碗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小哥哥，你睡了快有一个月呢！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醒来。”少女抓了个馒头递给小好。
小好接馒头的手停住了。
一个月！燕小青怎样了！玉琴怎样了！山语怎样了！心中一阵翻腾着急，真想立刻见到他们，知晓劫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