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貂

    小好背着乾先生在雪地行了一夜又困又乏。待朝阳升起，便找了片树林休息整顿。

    小好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把乾先生小心地放在铺好的棉被上。自己又砍些树枝升起篝火，用树枝串上馒头卤肉，插在了火堆旁。幸得走时顺了口铁锅，挖了些雪，在火上烧开。

    乾先生中的毒已经退去。但那一指伤到了肺腑，咳嗽中带着丝丝血迹。小好给他喂了些热水和卤肉。乾先生勉强吃下后，又沉沉睡去。

    小好把剩下的馒头卤肉吃完，又用积雪围着空地堆积了一圈雪墙。解开马匹，添了柴火，便靠在棉被上睡着了。

    待一觉醒来，太阳已爬过了头顶。乾先生还在深睡，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

    一场大雪，覆盖了这世界的所有。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白一片。此时阳光正好，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刺得双眼流泪。小好又砍了几根粗大的树木，全部点燃，熊熊烈火升腾，火苗有丈许多高。小好双手伸向烈火运转丹田，丝丝火线从火堆中爬出，欢快的涌入了旋涡之中。此刻小好犹如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中，一晚的疲倦也慢慢消退。

    几声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小好修行。乾先生醒了！

    此时的他面色略有红润，竟依靠着棉被坐了起来。小好见他能好转，心里也是高兴。毕竟前路凶险莫测，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乾先生看着小好，心中感慨。邵大师真乃是个活神仙，竟算出了这孩子，此番能救我脱离地狱轮回之灾。待此事办完，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小好又烤了些吃食，递给了乾先生。这次他吃的颇多，吃完后又饮了些烧开的雪水。缓了一会儿，竟能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几步。

    乾先生冲着小好深深一礼，说道“昨日幸得公子舍命相救，不然我就要埋在此地了。大恩不言谢，待平安返回乾某必有重谢！”

    小好听见他的一番言语。连忙摆手，说道“乾先生言重了。万事养好伤再说。”乾先生佝偻着背，又靠着棉被坐下。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此行大概还有两天的时间，想来路途不会太平。我看公子还是返回吧，免得连累于你。”

    小好蹲在火堆旁，又铲了些雪化开，正准备去喂马匹。听乾先生这样一说，便转头过来，正色说道“此番陪先生乃是我自愿为之，这几日相处下来，先生正气盎然，颇有侠义之风，小子很是钦佩。这等话先生就不要再说了。”说完，便端着铁锅朝马匹走去。

    乾先生老脸一红，他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把岁数竟还和一个少年耍些心机。罢了！乾先生从小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往日的模样，想当年自己也是路有不平，拔刀相向。端的是藏一腔热血于胸腔之中。奈何被江湖事磨去了棱角，被岁月拔去了爪牙。空剩一肚子的心机。此时看着年轻的小好，那股精神岁月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心里面。

    小好给马儿喂了水和草料，和着衣服又躺下了。

    待到天黑，二人收拾好行李，扑灭了火堆，便双双骑马赶起了夜路。一连两天，二人白天歇息，夜晚赶路。乾先生的伤势恢复的很快，身体已无大碍。第二日晚上更是寻到一户人家，给了些银两，留宿吃喝了一顿。

    一路上二人谈天说地，乾先生更是要小好以老哥来称呼于他。小好也不矫情，既然成了朋友，辈分之事也就没了讲究。期间他也自乾先生口中知道了蓬莱之密。

    东海有仙山，名唤蓬莱。江湖上人们口中的东山便是它。蓬莱是座海中岛屿，内有仙山一座，山上建有仙殿：碧游宫，蓬莱一派便居住于此。这一派很是神秘，历来少有人在江湖上行走。但却是一等一的大派，与瀚海西漠的昆仑神教齐名。是上一届武林争霸的头魁，人人使得一手好剑法。传说中那里偶有御剑飞行的仙人，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小好听得心里越来越堵，人家的门派原来如此之大，而自己却只是个芝麻大的小门小派。这一刻，他心中升起了阵阵无力感觉，那梦中的女子好似那星辰月亮般触碰不到。

    二人又行了半天，一路草木逐渐丰盛。住家户也越来越多，皆是黄土坯垒起的窄小房子。门前都堆了高高的玉米杆子垛，应该是做饭取暖之用。正午日头正暖，农户们都端着偌大饭碗，蹲在自己门口喝粥。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二人，又是羡慕又是畏惧。

    穿过几个村寨，马路逐渐宽阔，松柏，白杨，一棵棵整齐排列。路两旁大多是砖瓦垒就的宅院，干净整洁。零星的商家店铺也都在开门营生。

    沿着大街，二人驱马行着，远远看到一座恢宏大气的城楼矗立。待到城下，青砖城楼高十丈有余，中间悬挂：垣武。二字。

    城门楼摆了几张桌椅，几个江湖打扮的大汉正慵懒地靠在墙边晒着太阳。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睁眼看到小好二人骑马朝这边赶来。其中一个急忙忙整理了衣冠，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前，作揖问道：“敢问二位爷可是邀约到这垣武城参加此次的宝会！”身后一票人也都跟了过来，挡在了门楼前。

    乾先生也没说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烫金请柬，扔了过去。

    那人连忙双手接住，打开了请柬。不看还好，这一看名号，双腿不由的乱颤。连舌头都惊得不利索了。

    “大。。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飞起几脚，把后面一干堵门的人踹飞。然后牵着马把二人领进了城里。

    进城后，乾先生甩给那人一锭银子，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了。那人忙接住扔来的银子，朝着二人鞠躬致谢，待到马蹄声渐远才抬起了弯下的腰，擦拭了额头渗出的汗水。人常说寸金斗米叫人弯腰，然而足够大的名号何尝也不是呢！

    三转两转，乾先生在一处白墙黑瓦的宅院停。下马扣门。不一会儿门吱呀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管家模样之人走了出来。

    看到乾先生，急忙躬身行礼，口中高呼“见过乾大人。”

    二人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明堂来到后院。

    几蓬青竹落满积雪，青砖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小院到也雅致。

    推开雕花房门，房间里一水儿的红木桌椅。几副丹青悬挂，桌上摆了一对青花瓷瓶和一套茶具。袅袅檀香升起，叫人顿时心情舒缓。

    管家沏了香茶，倒于二人。并询问了是否召见此地的帮会众人，得到乾先生肯定后，便匆匆离开。

    乾先生品着香茶，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如同梦境一般。随即对小好说道：“老弟，咱俩到了这里，差事就算完成了大半。幸亏有你啊！”小好听得这话，几天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垮了下来，把全身都靠在了椅背上。哭丧着一张脸问道：“大哥，晚上可有酒菜。我想醉一场。”

    乾先生哈哈大笑，“莫说酒菜，就是给你安排几个美人也不是问题！”

    小好大窘，脑海里不知怎的又浮现了春三娘那条滴水的腿脚，刹间脸红到了耳根。乾先生还以为他年少不知风雪事，又调笑了几句。

    二人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嘈杂之声。只见在管家的引领下，进来约莫七八个人，在乾先生跟前拜倒，高呼“恭迎教主，未能远迎还请教主恕罪！”

    小好心中着实一惊！这乾先生竟然是一教之主！我这小小布衣还和人家兄弟相称。但转念一想乾先生对他也是真心，便不再妄自菲薄了。

    乾先生挥了挥手，一众人才站起，规规矩矩站立于一旁。

    “帮里要我前来，你们应该知道原委，消息可否打听到一二。”乾先生阴沉着脸，一改刚才和小好随意的样子，位高权重的本色也显露了出来。

    “回教主，我们安排差了几个内应进去，事情也打探的七七八八。关于。。。。”为首的一个商贾打扮的肥胖老者说到，并用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小好。乾先生明白他的意思，事关重大，有外人在场不好言说。

    “但说无妨，这是我自家兄弟。”乾先生一句话，便肯定了小好的地位。

    肥胖老者一听这话，忙向小好行了一礼。道了声公子得罪。接着又说道：“此次赏宝大会，共有12枚风火神丹。皆出自龙虎山之手。蓬莱，昆仑，大佛寺，都已派了人来。至于衍天一派还没有动静。探子只打听到蓬莱交换之物是把仙剑。昆仑是一株千年开花的雪莲。至于大佛寺却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旁老者娓娓道来，乾先生也是听得仔细。

    胖老者说完，看向沉思的乾先生，不敢多言，乖乖退到一旁。

    “消息还算打听的不错，待我回去论功行赏。”乾先生肯定了他们的得来的消息，这也让众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毕竟他老人家不满意，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到哪去。

    “我这兄弟，今晚要大醉一场，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办了。天黑之时派人过来接我二人。”

    众人领了命，躬身退出了房间，出来都后长长吐出了口气，赶紧各自回去准备刚刚交代的事情。

    时间还早，小好到隔壁房间，彻底的洗涮了一番。然后盖上香薰的丝绸棉被，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待醒来，天色已黑。忙穿好衣服鞋袜，出了房门。

    乾先生早已醒来，等小好到后，便带他乘上门外等候的马车，去寻那大醉之处。

    行了约莫一刻钟时间，马车在一栋雕梁画柱的三层酒家停住。门口早已等候的一众人纷纷抢上前来，搬蹬的搬蹬，扶手的扶手，就差点把小好从马车上抱下来了。

    众人拥簇着二人进了大厅，厅内唯有几名苗条的侍女左右相迎。看来，今晚这酒家全都被他们包场饮酒了。

    一张大大的红木桌子，乾先生被引入正座，小好则被他拉在身边坐下。众人都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儿之人，岂能还不明白小好的地位。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和这位拉进些关系，混个眼熟。

    水晶的葡萄，赵县的香梨，略有青皮的荔枝。。。各种水果点心摆了满满一大桌。大部分小好都不曾见过，吃货的本质顿时占据了他的脑子。双手不曾停，酸甜苦辣也占满嘴巴。

    水果点心撤下，一盘盘珍馐美味被侍女陆续端上了桌。陈年的老酒翻着酒花，溢着酒香，满满斟上一杯，一口闷下，浑厚回甘叫人沉醉。

    鼓乐响起，一队身着轻纱的姣好少女款款走来，轻甩罗袖，随着乐声摇动着纤细的腰肢，美中带艳，勾人欲望。

    众人推杯换盏，皆都给小好敬酒，阿谀奉承的言语，更如那涛涛江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小好耳朵。

    小好醉了！原来这些夸人的话是如此的好听。他很享受这种群英环抱氛围，人不就图个出人头地莫！

    宴请结束，他被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扎在床上昏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口中干渴，摸索着爬起身，到桌前喝了口凉茶。此时头还有些晕乎，就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突然赶到一阵恶心，便冲出门外蹲在了竹林处。

    昨晚吃的美食，在肚子里翻腾搅动，被吐了个干净。拿凉茶了漱口，酒劲儿也随之消退下来。

    小好站起身子，正准备解开裤子，撒上一泡。却见竹林里两点星光闪烁，还左右晃动。小好大惊，刚想找块转头扔过去，却见从竹林里爬出一只黄色的小貂，倒在了他的脚边。

    这种东西小好是不怕的。小时候他还圈养过刺猬，野獾之类。伸手抓起小貂，皮毛顺滑，入手冰凉。似乎是死了一般。

    小好赶紧把它带回屋，放在了床上。小貂一身皮毛泛着点点冰晶，嘴巴一张一合，眼看就要被冻僵而死。

    小好想着冬天的貂皮厚实，只有饿死哪有冻死之说。于是就用手抚摸着小貂的头，盼它能快快好起来。忽然丹田漩涡转动，一股暖流从手掌涌入了小貂的身体。

    小貂身子顿时扭动起来，眼睛也随之睁大，身上的蓝色冰晶也有了消融的迹象。小貂拼了命的往小好手掌磨蹭，任由暖流涌进身体。

    约莫盏茶功夫，小貂全身冰晶融化。欢快地在床上乱窜，并极力讨好地蹭着小好的胳膊。

    小好将它抱起轻轻抚摸，小貂也静静趴在他怀中，仿佛家中的雨好一般。过了一会儿小貂跳下床，咬着小好裤腿就往门外拽。小好由着它出了门外，跃出宅院。小貂似乎怕小好跟丢，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回头。就这样一人一貂，前后出了城，来到几个孤零零的大土包跟前。

    小貂寻了洞口，呲溜就钻了进去。洞口只有茶杯大小，都容不下小好的一只胳膊，他只好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很快，小貂又钻了出来，嘴里叼了个东西放在小好脚边。

    小好拿起来，借着月色一看。是一株如菊花般模样的枯黄野草。小好笑了！这个野草或许是这小貂最为珍贵的东西吧，它竟然送给了自己。这份心意真是叫人高兴！

    小好把野草揣进怀里，抱起小貂，漩涡转动一股暖流又涌进了小貂身体。

    小好走了，小貂则直立起来，朝他挥着爪子。待他走远才又钻回了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