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让贤
天还没亮，众人都起来了。精心梳洗打扮一番，换上白净的绑腿，崭新的衣裳，个个都显得倍儿有精神。
吃罢了早饭，一众人浩浩荡荡便朝范阳城赶去。
越是临近城里，悬挂的灯笼就越多。等到了范阳城，那整个就是花灯的海洋。
不论是住家户，还是商贾店铺，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就连路两旁的高大玉兰上也是一串一串的，着实喜庆。
擂台设在鼓楼大街，通会楼下。离比武还有一段时间，但整个范阳郡的人仿佛都聚集在了这里。人头攒动，如同鱼塘里喂食的鱼儿，肩挨着肩，头撞着头。只因今天范阳郡的各路高手，要在这里拼个高下，争这范阳第一。
虎威镖局更是安排了数十名彪形大汉，双手叉腰扑啦啦一字排开。于一侧挡了条小路，好让来参加比武的各路英雄好汉方便进场。
擂台高三尺，五六丈宽窄。围着擂台，各路人马相邻而坐。有点儿名气的门派，都给插了彩旗，写上名号。燕门更是给安排的和虎威镖局同坐，身份地位不言而喻。
燕门众弟子都是兴奋异常。自从入的江湖，还是头次见这偌大的阵仗。但见场下的好汉们，有戳脚门的，义和庄的，莲花会的。。。。。更有那头顶戒疤的和尚，身负铁剑的道士。
卢于正一改往日绅士打扮。一身黑色金边儿的束腰长衫，袖管高高挽起。正在和一位居于正座的人攀谈。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青帮前来给他贺寿的梁修梁副堂主。
卢于正看时候不早，和梁修请示了一下。便来到擂台正中，对着台下抱了一拳，高声说道“各位范阳的父老乡亲！英雄好汉！我，卢于正给大家拜年啦！”
场下的人听到卢于正的声音，知道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都伸着脑袋朝擂台望去。也有的回应着他，大喊着卢总镖头过年好。
待台下安静下来。卢于正接着便朗声说道“今日是我范阳通会灯市，更是我等习武之人的大日子。不用多说，众位也都知晓。青帮在此，摆下擂台，广邀范阳的英雄豪杰，以武会友，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公平，我范阳特请了青帮人堂的梁堂主来主持比武，以示公道。”
卢于正一侧身，把梁修让了出来。
台下原本喧闹的人群，听到这一名号，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名号太响太大了，大的叫人不敢直视。范阳一个小小县市的比武，竟有如此江湖大佬降临，看来青帮给足了虎威镖局的面子。
众人还伸直了脖子，等着梁堂主慷慨激昂的讲上一番。却见梁修朝卢于正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他。
卢于正接到指示，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各位范阳郡的英雄好汉，今天的比武没甚的规矩。只要是范阳之人皆可上得擂台。但丑话说在前头，拳脚无眼，万一伤着，甚至丢了性命，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贪图这份富贵。现在，我以青帮范阳分舵舵主的名义宣布：比武开始。”
顿时台下鞭炮锣鼓齐鸣，台上更是上来一对黄色皮毛的舞狮，摇头摆尾，憨态可掬。
台下的人越聚越多，把整个通会楼围的水泄不通。
第一个走上擂台的，是那日在卢府袭击小好的黑衣少年。只见他先朝梁修拜了一拜，然后抱拳朝台下众人说道“虎威镖局大弟子：卢叶。今日斗胆向范阳的英雄好汉讨教一番！死伤不论，各安天命。”
卢叶话音刚落，从台下跃上一位光头恶汉。上身只穿件露膀子短衫，下身兜裆棉裤。
“角力门孙通”恶汉报了师门。便双手一晃，脚尖颠起，犹如抱着个柱子一般。
角力门是范阳的一个小武馆，是京城在这设的分馆。教授角力，近身缠抱的功夫了得。
卢叶见是角力门的高徒，心里便有了对策。脚下步子快速穿插，辅以长拳，把二人距离控制在一步之外，叫他近不得身。
孙通的一身本事，皆是近身缠斗。奈何对方步法灵活，又有拳脚封路。几个回合下来，挨了几拳。眼看比武时间快到，心头那叫一个急躁。瞅准空档，一个虎扑，朝卢叶抱了上去。
卢叶暗道一声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膝盖发力，朝外侧横移半步，伸腿一勾孙通脚踝，前冲的孙通顿时扑倒在地。卢叶借着勾脚，手肘向下，啪的一个侧倒，端端正正砸在孙通脊背之上。
随着一声惨叫，这第一场比武也宣告了卢叶的胜出。
孙通被同门师兄弟抬下了场，卢叶也下台稍做休息。
台下见这第一场打斗就如此精彩，呐喊吆喝声更是起劲儿。
接下来几场的打斗，虽功夫平平，却也异常凶险。毕竟赢了就朝功名利禄近了一步，凶招频出，完全没有了台下的和气劲儿。
燕小青也上场了。
对手是一位没有门派的散修，使得一手少林拳。结果不到十个回合，就被燕小青一掌撂翻。看来自己修行，多了份自由，却少了门派的助力，两者是不能比较的。
台下的玉琴高兴的挥舞着胳膊，众师兄弟也叫喊着为他助威。
台上的凶险程度，也让许多想一展身手的人，有了怯意。对手的拳脚功夫可不会留情，碰着挨着都要伤筋错骨。万一有个闪失，那就不如愿了。
几轮过后，台上只剩下了卢叶和燕小青。一个是虎威镖局卢于正的大弟子，一个是燕门的少门主。
二人于一片呐喊声中，缠斗在了一起。
卢叶一招一式，老练狠辣。燕小青身法灵活，犹如白兔。斗了二十余招后，燕小青步法突然加快，忽近忽远，卢叶的拳脚竟沾不到他分毫。
卢叶一记盘腿，燕小青撤步躲避后，又踏地突进，在卢叶睁大的双眼中，一只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卢叶被击晕了，倒地不起。燕小青连忙上前搀扶起了卢叶，道了声得罪。
小青胜了。连燕书平都没有想到，他这个侉侉儿子能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替他赢得了脸面。燕门众人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玉琴的小脸都因兴奋的发红。只有小好知道燕小青为了这次比武付出了多少。从白天到黑夜，他一直跟着小好修行。那种量是恐怖的，燕小青竟生生承受下来。世界就是这样，付出就会有回报。燕小青用他的血性赢得了范阳郡大比头魁。
燕小青张开双臂，迎接着众人对他的欢呼。他用这个头魁，证明了自己不是那个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这时，一个白色的人飘上了擂台。
对！飘！
如同一只蝴蝶轻盈舒展，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擂台。
一身灰白麻衣，脸庞稚嫩，眉心正中一颗朱砂痣，两个发髻高高挽起。
“且，就这两脚猫的功夫，就夺了头魁。看来这范阳也不如主人说得那样神秘吗。”麻衣孩童的语气很傲，台下的人群听了这番言语，顿时炸开了锅。若不是有人拦着，恨不得冲上去跺他几脚。
唯有梁修看到孩童麻衣袖口上的，红线绣了一幅白云缭绕的山峰后，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麻衣孩童伸出一指，朝燕小青勾了勾，意思是叫他放马过来，鄙视之意尽写在脸上。
燕小青也是热血汉子，在孩童说完此番话后，便想出手教训。此时，看他如此表情，再也忍耐不住，脚一蹬地，一个燕子抄水双掌就拍了上去。
待双掌拍到，却不见了孩童的身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同时燕小青左肋一痛，整个人便一头栽倒了下去。
台下众人看的真切，孩童在双掌快要拍到之时，极速闪到燕小青身侧，用手指戳了一下。速度太快，快的众人都以为眼花。
麻衣孩童见燕小青倒地，围着他转了一圈，抬腿就踹了下去。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下落的脚。抬头一看，一个可爱至极的圆脸少年，正双眼含煞的瞪着他。
小好怒了。
燕小青倒地，是技不如人，他认。但踩这一脚，却是心肠歹毒。
麻衣孩童见小好挡住他的一脚。向后撤了一步，衣襟摆动，一指便到了小好的胸口。
但一只大脚却比他的手指更快，端正的印在他稚嫩的脸上。“啪”麻衣孩童被小好一脚就踹飞出了擂台，落在人群中。
人群轰得散开，却见一位背负长剑的白衣少年，站在了孩童身前。清秀俊朗，宽大白衣飘飘，好似那仙家之人。
“公子，那个人打我。”孩童爬起身来，抱着白衣人大腿，仰着印有鞋样的脸，哇哇大哭。
白衣少年摸了摸他头，抽腿便跃上了擂台。
此刻北风微起，吹的白衣少年袍袖飞舞。他看着小好，小好看着他，虽无声却有惊雷涌动。
白衣少年单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小好也不废话。大踏步上前，照着他就是一拳，直接，痛快。少年闪身躲过，一掌朝小好伸过来的胳膊切落，但小好的第二拳也跟着到了。由下至上，砸向少年的下巴。白衣少年只得向后闪避，但小好的拳头却似那一口气扔过来的石头，一拳跟着一拳，密密麻麻，根本不给白衣少年喘息的机会。
白衣少年被雨点般的拳头压制的步步后退，眼看着要被小好逼得跌落台下。却见他朝后一跃，身子顿时脱离了擂台，飘在空中。
众人见他越出擂台，以为这场争斗已然结束，准备为小好高呼胜利。却见那白衣少年在空中踩了一下，本来悬在空中的他，竟朝着擂台极速飞扑过去。白衣猎猎，犹如一只大鸟飞在空中。
众人都傻了眼，哪里见过这种武学。于空中闪躲，改变方向，这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燕书平腾地站起，脸色凝重。这种步法，他是知道的。道家梯云纵，属于仙家的本事，但怎会现身这小小的范阳城。小好危已！小好危已！
小好见白衣少年飞下擂台，便不再追击。哪成想少年在空中一个折返，朝他冲了过来。小好见他手指微勾不知何种武学，便双拳护头，努力观察着少年的动作。
“沧浪”一声剑吟，少年背后长剑竟自己脱鞘而出，飞落在他手里。白光耀眼，场上缕缕剑气纵横。
“御剑诀”。
燕书平再也顾不得比武，纵身朝擂台飞扑过去。他太明白御剑诀的可怕了，御刀使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传说中剑仙的本事。
白衣少年手持长剑，飞身朝小好刺去，速度之快如同离弦的箭一般。
小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眼看这一剑就要穿胸而过。刹那间，丹田的旋涡涌出一股力量覆在拳头之上，催着小好一式崩拳打出。
拳头，长剑，碰撞在了一起。
只听得“咔咔”几声脆响，长剑破碎。崩拳之劲顺着剑柄一路而上，犹如一柄巨锤砸飞了在白衣少年，重重跌落擂台之下。
刚刚飞上来的燕书平，看到小好徒手打碎了长剑，震得白衣少年跌落擂台。心里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好竟然破了道家御剑诀？
白衣少年爬起，用手掌擦了擦嘴角血迹。朝小好一拱手，说道“天罡气，果然名不虚传。佩服！山水有相逢，他日遇见再来讨教。”说罢便带着稚嫩孩童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小好也有些蒙了，刚才那一拳不是他有心打出。是体内的丹田漩涡御使筋脉，配合崩拳自然而出。就好像一种习惯。那层不明的东西竟保护了手掌，免受长剑穿透之痛，顺带还击碎了长剑。这让小好赢得莫名其妙，想不出个头绪。
燕书平见小好无事，便又跃回了台下。
而台下一众人瞧得热血沸腾，都以为这个才少，凭神功击败了羞辱范阳之人。顿时，人声鼎沸，叫喊声响彻了通会楼上。
梁修也是骇然，他认得白衣少年的门派。在这江湖中是青帮也不敢招惹的存在。没成想竟在这小小少年手里栽了跟头。看来山雨的眼光还是毒辣，更庆幸自己对他的示好。
于是梁修站起身来，走到小好身边，举起他一条手臂。朝着台下高声说道“今日范阳大比头魁便是燕门的鲁公子。”
台下听得梁帮主的宣布，也都大声跟着叫喊小好的名字。为台上这位维护了范阳脸面的小英雄高兴。
赢得了头魁，便要加入青帮。这是小好不愿的。于是他对着身边的梁修低声说道“梁老哥，此次上擂并非我心中所愿。加入青帮的事，我给你推荐一人。我那燕门师兄燕小青。还望堂主成全。”
梁修愣了一下，这范阳比武本就是那人为小好安排的。若是换了人，于那人如何交代！
于是便说道“此时甚大，容老哥回帮领报一声，请帮中定夺。你看如何！”
“那就劳烦梁老哥了！其实只要山雨在青帮，我入与不入，都是一样。”小好聪慧，将里面的道理也说给了梁修听。
二人暗地里就把加入青帮一事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