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授艺

    小好跑到燕书平跟前，低头小声的说道“徒儿来晚，还请师傅责罚。”

    燕书平没有看他。而是指了指早上的朝阳。说道“徒儿，你看这太阳，亿万年来从未晚过分毫！可知为什么？”

    小好望向太阳，刺目的叫人难以直视。师父的这个问题，他可从未想过。太阳的升与落，不是自然形成的吗？难道还有什么说头？只道是师傅在责备自己迟到。

    小好挠了挠头。说道“应该是习惯吧，太阳遵循东升西落的习惯。所以不会差。”

    “你说的对，却也不对。”燕书平看着小好说道。

    “对，就像你说的，习惯使然。太阳也好，月亮星辰也罢，一个动作重复千万次。就成了习惯，很难更改。而不对呢。是因为这太阳要照亮温暖这方世界。更有亿万的生灵需要他来滋养。这是一种责任，容不得半点差错。”

    燕书平娓娓道出了其中的缘由，也不管小考听没听懂。又独自说道“天赋高，起点高，固然是好事。但品学端正更是武道一途，正衣冠唯一的手段。江湖之大，高手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侠者却如苍龙凤子少之又少。这是为师对你的期许，也是我穷极这半生，找不到的东西。”

    鲁小好感觉到师傅在向他传达一种情绪。想抓住明月，却毫无头绪。只能牢牢的把师父说的话记在心里。

    燕书平看小好这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禁哂然一笑。心道我和一个娃娃说这些作甚？殊不知就是这一番说教，成就了日后武林的一位绝绝人物。

    鲁小好与武学一道，如同一张白纸，未着半点颜色。如何开好这篇章第一笔，是重中之重。关乎小浩以后，武学道路的长短。

    于是燕书平把平生所学，所会，所看的综合揉搓在一起。为小孩量身定做了一套练体的方法。

    一天的时间，被燕书平分成两段。前晌练力。力从地起，是没有极限的。只有疯狂的刺激自身，超越极限，力量就会不停的增长。那你招式千变万化，我自千斤的拳头砸来。你要拿什么来抵挡！一力破万法，力量就是武学的根基。

    后晌练速度，光有力气是不够的。千斤之力辅以快如疾风的步伐，方有无敌之姿。腿上功夫没有千万次的捶打，是成不了气候的，没什么捷径可走。

    于是在燕书平一通理论指导实践的组合下，鲁小好地狱般的炼体之路正式开始了。

    每天上万次的冲拳踢腿，接抛石锁。不停歇的冲刺奔跑，跳跃，少一遍都不行。自从小好训练以来，燕书平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他。弄得小好也不敢偷一点懒。

    一天的时光，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享受片刻的休息。

    高强度的训练，把小孩的肩膀都磨破了，脚掌，手掌都起了泡。每次接拋石锁，高速奔跑，都会钻心的疼。燕书平给了他几瓶伤药，却不让他停歇。小好也是争气，从未喊疼叫苦。因为他心里明白，师父这样严厉是为了他好。

    晚上，他会到院子后面的水塘里，泡上一会儿。池塘是门里，从附近的小河截流过来，方便大家洗衣服用的。小好却把这里当成解乏的好去处。每天泡上一会儿，清凉的池水仿佛会带走丝丝疲惫。

    一个多月不间断高强度的训练。带来的成果让燕书平更加坚定方法的正确性。

    现在的小孩儿奔跑起来如同出栏的马驹一样，迅疾如风。碗口粗的杨树，一掌下去就断成两截。

    燕书平随即把石锁换成了铁锁，又让他奔跑时背负上百斤的沙袋。

    燕小青不知抽哪门子风，非要跟着一起训练。结果第二天，就躺在床上疼的叫唤！哀嚎声更是响彻了院子。用他的话说：自己就不是这块料，让牛羊干马马匹的事情，纯属扯淡。

    小好知道他说的是歪理，也不好揭穿，修行还是要看自己。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这一日，小好在师傅严厉的监督下，完成了前晌的训练。于是就光着个膀子，拖拉着双腿朝厨房走去。

    门里只有师傅和一众师兄。唯一的女眷便是厨房大娘。年纪比自己母亲，还要大上不少，没什么可讲究的。

    推开门，众师兄还未到。大概是要洗漱一番。小郝可没那心情，下午还要扛着百斤的沙袋。洗了也白洗，再说洗白了给谁看呢！

    饭菜还没做好，小好自顾的坐在长凳上揉捏着酸痛的胳膊。这时一只白皙的素手伸了过来，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触及不像师兄们的手掌粗糙力大。师傅严肃，更加不会这样。小好料想是厨房大娘，于是转过身来。大娘两字尚未脱口。便看到个朱唇浅浅，眉眼弯弯的秀丽女子，笑意盈盈的朝他叫了一声，好哥。

    不是别人，正是马家玉琴。

    小好哪曾想会在这里碰见！且自己浑身上下就裹了条长裤。脸上汗水和着泥土纵横。面对着一个眉眼含笑的女子。顿时脸涨的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也许是玉琴看出了小好的心思，笑着说道“好哥，你稍坐些，我去盛饭。”说完便蹦跳着去了后厨。

    小好赶紧飞奔出门，抹了把脸，换了件衣裳。待回到厨房，玉琴已经打好了饭菜，并于对面坐下。

    “玉琴姑娘，怎的今日来到这里，莫不是来看燕师兄的？”小郝能看出燕小青对玉琴动了情意，这番打趣的话，便脱口而出。

    “看他做甚，来看你不行啊。”玉琴单手托腮。偏头看着他，长长的秀发洒落桌上。

    小好知道玉琴在逗他。但这番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难免叫人心生涟漪。小好没接话，拿过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玉琴见他没吱声，便自顾自的说着“前些阵子门里要招个打杂的丫头。燕师兄便把我弄了进来。还算他有良心，不枉我叫他哥哥。我来这门里，还望好哥多多照顾。”

    小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米饭见底，玉琴接过，又去厨房盛了满满的一碗。

    师兄陆陆续续的都来了，玉琴也挨过打了招呼。本就熟识，也没什么见外。到是燕小青端着碗和玉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

    小郝也是高兴！心里认为他俩，两情相悦，终会走到一起。

    玉琴的到来，给门里添了丝丝柔和。师兄们的荤段子黄话也少了许多。最是燕小青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整日腻歪在玉琴身边。功夫不见起色，倒是学会了蒸米饭，馒头。看的一众师兄弟目瞪口呆。

    偶尔燕小青会拽上玉琴，和师兄弟们喝酒吹吹牛。趁着酒醉捉住玉手不放。吾自意乱情迷。

    数月的修炼，小好的肩膀手掌不知都磨掉了几层皮。师父给的伤药也见了底。虽然劳累辛苦，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力量速度的极速提升。

    门里也只有师父在身法上占他些便宜，众师兄已不是他敌手，纵使一拥而上，也讨不到好处。

    燕书平惊叹这徒儿的天赋，更欢喜小好的这份毅力。他了解偌大的江湖，天赋高绝的娇子不在少数。但同时拥有铁石般毅力的，无一不成了响当当的人物。

    燕书平决定交小好一种拳法，他都不曾学会的拳法-崩拳。

    当小好知道师父要传他拳法时，高兴的一蹦老高。他心心念念的武学，于今日就可实现。当可以触摸的时候，它还会遥不可及吗！

    燕书平一边打拳，一边详细的讲解拳法的奥义。

    “此拳法名为：崩拳。只因用起来如山崩不可阻挡，力量会在顷刻之间倾泻而出。被击打一人，会承受不住力量的冲击，崩裂开来。故名崩拳。”

    燕书平动作缓慢，时而出拳，时而踢脚。但依然可以听到拳脚击打空气发出的砰砰声。

    燕书平打完一套拳，呼吸微微急促。小好连忙看了杯茶。

    燕书平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此拳法有三式。拳。腿。肩。拳崩用于近身格杀，腿崩控制对手身法。肩崩串联两者，形成连贯杀招。此拳法重意不重行。待你拳意通达，化境小成时，一切皆可化作崩拳。此拳法并非我所创，共有四式，只得其三，要求修炼之人，天赋极高，力大无比。感受这拳法的于你正好”。听到师父如此的推崇，小好恨不得立即学会，感受崩拳的奥秘。

    燕书平讲解完后，又把自己对拳法的心得交给给小孩。小好聪慧，学得到也快。

    时间在小好日渐凌厉的拳风中慢慢走远，白杨树的叶边也泛了黄。夏蝉依旧在渐凉的秋风中吟唱，只是蕴着丝丝悲切。

    秋收的季节到了。

    师兄们都告了假，回到乡村帮父母收拾庄稼。小好也试着和师傅提了提。燕书平这次倒是答允了，并给了些银两。叮嘱小好忙完秋收就速速回门，功夫不能撂下。

    小好想到明天就能看到数月不见的父母，心里很是激动。虽然长了几岁，但对父母的依恋却未减少分毫。

    吃罢晚饭，小号拎了瓶燕小青送的酒，纵身跃上屋顶。

    此时夜月初上，冷冷清清。

    小好闷了口酒。辛辣烧灼直冲上脑。叫人真想大喊一番。待明日一早奔回家中。让父亲母亲看看孩儿如今的模样。告诉老疙瘩自己学的本事。要不也在大槐树底下，显摆显摆，露他一手。

    想到这里，小好不由的开心起来，又闷了一口酒。眼睛余光，却瞥见一个瘦弱的黑影。从厨房那边背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贴着墙朝后院池塘走去。

    “门里竟然进了贼人，亏得让我碰见。今天不揍你个嘴眼歪斜，算你腮帮子长得结实。”小好站起，纵身一跃。建立于贼人面前，挥拳便打。但借着月光看清贼人的面貌，挥出去的拳头定定停在空中，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玉琴”小好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冰清的姑娘会干这偷盗之事。

    小好的出现，吓得玉琴后退连连。等看清拦他的人之后，头慢慢的垂了下来。但双手却把袋子攥的更紧了。

    小好看着玉琴，玉琴也低头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抽泣，打破了这片沉默。

    “好哥，你能听我说说话莫？”玉琴走到池塘边，放下布袋。双手抱膝坐下，把头埋在胸前。任由青丝垂在塘水里。

    “前几日我那父亲犯了酒瘾。便去酒坊偷盗，被捉住敲断了腿。虽然他整日打我，骂，。但看他卧床不起，吃不上一顿饱饭。我能怎样？毕竟是生我之人。没有法子，只能从厨房拿些剩饭馒头，给他送去。”欲情低声诉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池塘，泛起阵阵波澜。

    百善孝为先，这是私塾先生第一天就教小好的。为人子女弟子，当记养育授业之恩。玉琴现在不正是儿女该有的模样吗！

    小豪走过来，蹲在玉琴身边。去擦拭他的泪水，却又不敢。只能低声安慰到“玉琴姑娘，你把这事说于燕师兄，他点子多会有办法的。”

    玉琴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腮边。抽泣着说“我可不想欠他这么多，上次进门他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你俩有什么欠不欠的？小好一边说着，一边把师傅送他的银两拍在玉琴手里。不等他推辞，便飞身越过了屋顶。

    玉琴攥着尚有余温的银两，大颗大颗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他俩不知道。这事儿被食堂后面树林里的燕书平看了个清楚。

    晏淑萍已然确信他这徒儿善良淳朴，当有侠义之风。

    次日一早，小好拜别了师父，去集市上买了些父母不曾吃过的糕点。便朝着那个离别数月的小村庄奔去。

    一路秋色烂漫，小好也无心欣赏。心里念的都是父母和篱笆小院。真想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三四十里土路平日里对他算不得什么，可今日脚下的路，仿佛被拉了很长很长。。。。。。

    终于看见了小村庄。片片瓦屋，层层叠叠。一团团翠绿，金黄点缀其中。小村庄还是那么熟悉，那么美。

    快步来到小院前。篱笆上爬的豆角，肥肥大大。喇叭花也结了籽，还有几朵顶着秋风绽放。

    推开栅栏门，如往常回家一样，喊了声妈。家里却没人应声。进了屋里，陈设依旧，只是未见父母踪影。

    小好想父母此时，应该在田里劳作。于是出了院子，朝自家地里走去。

    家里的三亩薄地在村西。种了玉米，高粱。小好老远就看到坐在田埂上休息的父母。便大声喊着奔了过去。

    二老寻着熟悉的声音，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几月的宝贝，突然出现在面前，瞬间心中的思念朦胧了双眼。

    小好坐在父母中间憨憨的笑着。母亲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头。看着儿子黝黑的脸庞，想肯定吃了不少苦。心疼的眼泪滑落。

    父亲接过小好递来的糕点。问道“是不是偷偷跑回来的？”

    “没有，师傅放了我几日，让我回来收拾庄稼。”小郝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父亲脚下的撅头。一颗一颗的刨起了玉米。

    “没有就好。”父亲掏出烟叶卷好，点燃吸了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三亩玉米就被小好放倒铺在地上。父亲找了驾马车，把掰下的玉米装好。一家三口赶着马车，在落日的余晖下返回了家中。

    晚上母亲特意炒了几个小好爱吃的菜。父亲则喝着他拿回来的酒。酒是燕小青临回来时送他的在这乡下也是上等货。只是父亲不常饮酒，喝不出个好坏。

    阔别数月，小好又躺在了陪她十余载的土炕上，闻着熟悉的卖草香酣然入睡。

    连续几天，小好把地里的庄稼都收了回来，小院儿里堆的满满当当。期间老疙瘩也来找过他。看着那羡煞的眼神，只叫小好想笑。老疙瘩身子弱，不是练武的料儿。但小郝还是把门里面功夫的法门说给了他，并告诉他，到了城坊，一定要去燕门找他。

    小郝把门里的事也都说给了父母听。父母原本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孤身在外，怕受人欺负。听小郝这样一说，心里悬着的心也如石头落地。只要小好平安，一切的一切都会好的。

    这几日小号吃着母亲做的饭，闻着父亲的烟草。方才知道，只有这个篱笆小院，才是他放下戒备，心灵归宿的地方。

    收拾完庄稼，本想多留几日，但想到师傅的严厉和一片苦心。小好还是在母亲的泪眼中踏上了返回的路。

    一到门里，胡三便和小好说了一件，让他怒火上涌的事儿。

    燕小青被人打了，且打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