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孩子（二）
顾叙亲了亲她的脸：“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们做个实验。”
但边长曦却不愿意让他再靠近。
面对边长曦疑惑的眼神，他解释：“这孩子是末世半年的时候生的，孩子父亲嫌妻子身怀六甲太笨重，抛弃了她，孩子的母亲独自把他生下来，她过得很苦，难得的是都坚持下来，不过也染了一身病，四个月前没熬过去，这个孩子现在是基地福利院收养着。”
心痛、自责、后悔，这些情绪要把他淹没了。
“顾叙，我有点闷，你坐那张椅子好吗？”
于是边长曦放心地进了农场，胎儿发育的关键时期是前三个月，此时还剩下一个半月，她决定着一个半月要在农场里度过。
可是里面的时间是外面的八倍啊。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在有人欢欣鼓舞、有人真诚祝福、有人唉声叹气（又一个主力撤了，剩下来的人的工作量就更大了），顾叙这位准爸爸心情激动地着手准备出任他的新职位。
边长曦在旁边看了半天，开始还兴奋新奇地跟着商量，接着托着腮乐不可支地旁观，然后很快就完全免疫了，任由他全情投入忙忙碌碌，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
然后研究各种食谱，为爱妻全天候提供各种美味营养开胃的食物。
顾叙不敢对边长曦动气，连多询问一句都小心翼翼，但他的火气确实越攀越高，每天和他接触的人都仿佛是盯着几百瓦的高压。
“我其实很早就有个疑惑。”她说，“如果我们在农村里呆得久了，会不会在外人眼里老得特别快？”
“压抑，很压抑。”她握住顾叙的手，虚弱苍白，“好像有什么东西笼罩着我，我能感觉到孩子很不舒服，他在向我求救，我怎么办？顾叙，我怎么办？”
“简单的粥就可以。”
福利院里孩子、老人、孤寡的、完全要靠福利养活的人太多，根本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很好的照顾，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这个孩子的夭折其实是可预见的。
岂不是外面过了一个月，孩子就能出生了？到时真要被当作妖怪了。
边长曦果然高兴起来，让顾叙带着孩子进了农场。
天天双手不离小腹，脸色难看得厉害，睡不着觉也吃不好饭，都有些神经衰弱了，顾叙再好听的劝说也没有了用处，即便做了许多次孕检，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她还是没办法放心。
顾叙惊喜：“想吃什么，我去做。”
可是边长曦觉得更难受了，连水都咽不下去，可若说哪里不舒服……
她和孩子显得大得出奇但有些呆滞的眼睛对视了片刻，问顾叙：“你要拿他……”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走到妻子身边坐下，小心地揽过她：“我记得我们在农场里的时候，用餐时间间隔和外面没有差别，还是六七个小时。”
要不要进农场？
顾叙握着她的手指：“我们做个假设。农场对于人和对于动植物的时间法则是不同的。对动植物，那就是正常的时间，但对人来说，小范围或者小影响下，是农场的时间效果为主，比如我们感到饥饿的时间、我们需要睡眠的时间，但大面上，生长的速度，苍老的速度，还是外面的时间占主导，它改变不了我们。”
这意味着她在农场里度过的时间要将近一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大概是怀了孕，边长曦骨子里本来就不算狠心冷情的人，现在更是变得心软，看着孩子瘦骨嶙峋就觉得不忍。
这段时间是漫长的，还好她有牛奶，有爱耍宝的小青藤和毒珠，还有一望无际的农田可以消磨时光，还有那个叫李安宁的越发虎头虎脑可爱到爆的孩子带着玩。
看书是必要的，多学点知识给自己充电；为迎接将出生的宝宝做好一切工作，婴儿用品：奶粉、衣物、尿布、玩具、小床，当然还有一间温馨可爱的小房间，全部布置起来。
之后一连七天过去，农场里也过去了快两个月，那孩子果然白胖伶俐了很多，但并没有很明显的长大的样子，这个年龄的幼儿本该几天一个样才对。
怎么会这样？
“你出去吧，去忙吧。”
顾叙顺了顺她的头发：“可是这个冬天你常常在农场里，头发却没见长多少，我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里面的动物植物确实长得飞快，“老”得飞快。
顾叙十分心疼，半劝半逼地让她走出农场，不准再进去。
仿佛老天不愿意有新的生命降世，不让人类这个种族延续。
整个基地被一种莫名的氛围笼罩。
大概身体确实是太好，她一点情况都没有，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和异常，一个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不过有一个问题有点困扰她。
事实上应该没有的。
农场里空气好、阳光好，仿佛还充满着一种有利于生物的气息，无论动物植物在里面生长总比在外面好优质许多，以前那些都开了智、聪明机灵无比的变异兽就是例子。
一切本来都好好的，但边长曦有了害喜的反应后，日子就变得难熬了。
“顾叙，你说我是呆在农场里好，还是在外面好？”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咨询夫君大人。
不过想想，好像确实是六七个小时吃一次。
她目送着他离开，用心感受着胎儿的情况，然后表情变得分外奇怪，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更坏的情况不是吗？而且如果以后养得好了，我们就帮着点，还能给我们孩子做个伴。”
她的反应很厉害，除了正常的反胃恶心，还有很严重的头晕胸闷，短短几天时间就迅速消瘦下来，脾气变得暴躁，人也焦虑不安起来。
小腹一直有一种冰冷的下坠感，她几乎和当初与丧尸病毒斗争一样，拼尽全力护着那处，才能够保住那块肉。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能感受到顾叙一直就在旁边，他离开了，拧了毛巾帮自己擦汗，出去接了一则通讯，然后又回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这些都清晰无比地映在她的脑海里。
她害怕孩子有问题。
随着他的远离和靠近，边长曦感觉自己仿佛在潮水里起起伏伏，神经一时松一时紧。
顾叙抬起头，动了动眉毛。
边长曦越听眼睛越亮，似乎挺有道理的。
这么看来，边长曦进农场待产，胎儿不是也能发育得更好？
“不要紧的，即使我的猜测是错的，但能进农场生活对这孩子也有利无弊。你看他，出生之后营养水平就没跟上，神经骨骼发育都落后于正常，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如果放任自然，也不见得能活多久。”
气温越升越高，空气也越发地窒闷，尽管已经采取紧急措施，但每天都有流产的人。
顾叙给她捉了许多可爱有趣的动物放到农场里，虽然不允许她近距离触碰，但隔岸望着，就好像参观一个动物园，也很有意思。
在外面至少时间过得快。
边长曦眨眨眼，这个好像她没怎么注意过。他们都是高阶异能者，其实对于食物的需求和普通人有点不同了，虽然远远没有到辟谷的程度，但确实耐饿得多，在外面，还能跟着大家的习惯准时吃饭，但在农场里没有那么严格的。
最重要的是，有大半的时间里顾叙会陪着她，两人仿佛过上了世外桃源闲云野鹤的生活。
时间进入五月，过了上旬，某个夜里，气温骤升。
她忙不迭摇头，紧紧护着腹部，闭着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让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一个多月后，顾叙就自己的行程改变了，不再去办公楼，他改装了家里的办公室，每天有什么需要他看的文件、处理的事情，全部带回家解决。
边长曦看顾叙的头发，她又想起自己的生理周期，虽然进出农场，但周期还是按照外面的时间来。
顾叙分辨不出这是她的幻想还是真正感应到了，如果知道她会受这样的苦，他宁愿永远不要孩子。
……
偶尔陈冠清会带着小爱过来，时不时还有生产小队进来生产收割，日子其实不寂寞。
好像在里面住一年不出来，对他们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可在外面才一个多月，那么在外面人的眼里，是不是“一个月不见哎呀你怎么变了这么多”的感受？
然后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首领夫人有孕了。
他亲吻着她额角冰冷的汗水：“我们放弃吧，我们不要他了，只要你好好的。”
顾叙已经关心不到那些，他的神经绷到极点，一天到晚不放松地守着边长曦。
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里就抱了个一岁大模样的孩子。
第二天就传出消息，有几个老人当夜猝死了，因为挨不过骤然升高的温度，同时还有两个孕妇流产了。
然后她醒了，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顾叙：“我想吃东西。”
其实那里有更合适的孩子，但顾叙考虑到边长曦的情绪，也考虑到以后的情况，才挑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