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问话
警局。
大厅里，余欢坐在椅子上，呆愣地望着黑暗的角落。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脸上全是伤痕，就像一个可怜的小鹿般，一个人面对着世界的恶意。
夏因和林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白沁后，白沁和一名胖警察就进了审讯室，将剩余的孩子一个个带进去问话。
第一个便是为首的少女方圆。
狭小的审讯室内，方圆坐在审讯桌的一侧，她翘着二郎腿，似乎事情与自己无关般，满不在意地看着白沁和胖警察。
胖警察问道：“姓名。”
“方圆。”方圆的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不断抖动着。她仰着头，用下巴朝着白沁，嘴角翘起且只展露在脸部的一侧。
典型的不屑。
“今年多大？”
“17”
“为什么打人？”胖警察接着问道。
“她私下和我男友见面，不知检点，就是个女表子，女表子不该打吗？”方圆抬高了声音。
“小小年纪就满口脏话，亏你父亲还是教育局的局长……”
胖警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圆打断，她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拍在桌子上，愤怒大吼：“关你什么事！我家里都还没人管得了我！你凭什么管我？”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忽的，一个如流水般平静的声音传来，让方圆一愣。
许久未开口的白沁站起身来，她直视着方圆的眼睛：“回答我。”
“我是什么？呵，”方圆嗤笑一声，“我是人！”
“对，你是人！”白沁抬高了声音，“只有野兽才会用互相撕打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人不会。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有底线、有自尊、会自我控制，但很可惜，这些你都没有。”
“你！”方圆一时语塞，她涨红了脸，“你说我是动物？”
方圆一把拽住白沁的衣领，做势想要打她。
“你要袭警吗？”白沁冷漠地望着方圆，“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想去少管所待一段时间？”
望着凝结着霜雪的眼眸，方圆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终她还是松开了双手，悻悻地收回了手，但还是狐假虎威地高喊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白沁淡淡道。
话罢，胖警察便将方圆带出了审讯室，把为首的少年带了进来。
少年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比方圆收敛了不少，至少正坐在椅子上。
“姓名。”
“刘畅。”
“年龄。”胖警察一边坐着笔录一边问道。
“17”
“为什么打人？”
“想教训一下余欢，她太清高了，竟然敢拒绝做我的女朋友，却私下和那个姓叶的小子见面。宁愿做小三，也要对前任念念不忘，我恶心她。”刘畅做出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我呸。”
白沁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余欢和前男友纠缠不清？谁告诉你的？”
刘畅愣了愣，答道：“方圆。”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亲眼看到了吗？你知道事实的真相？”白沁一语中的地指出问题所在。
“我……”刘畅被白沁的话给呛住了，他结巴了几句后恼羞成怒道，“我就是知道，她不要脸！她天生就长着一张勾引人的脸！”
白沁看向刘畅：“美丽没有罪，有罪的是人的无知。”
“你是在说我无知？”刘畅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沁，一只手指向自己。
白沁没有再看他，对身旁的胖警察道：“带出去吧，换下一个。”
胖警察将刘畅带出了审讯室，领进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她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怯怯地望着白沁。
“姓名。”胖警察依旧问着和先前同样的问题，在笔录上记下这个孩子的回答。
少女怯生生地答道：“王香。”
“年龄？”
王香缩了缩肩膀：“16”
“为什么参与斗殴？”
“我没有，我只是在旁边看。”眼泪涌上眼眶，王香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她委屈道，“我也不想啊，是方圆，她非要我来，是她威胁我的。”
白沁问道：“她用什么威胁你？”
“如果我不参与，她就会像霸凌余欢一样霸凌我。”王香穿着淡绿色的碎花裙，伸出细长的双手，不断地抹去眼泪，“我不想被打，也不想被同学排挤。”
“你是说方圆经常霸凌余欢？”白沁很快便抓住了王香话里的关键。
“不是不是，我没有。”王香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局促不安地迅速说道。
“眨眼加快，眼球往右上方转动，小动作增多，声调突然抬高，你在说谎。”白沁微微抬高了声音，“不要试图在警察面前说谎。”
“我……”眼泪突然止住，王香皱眉道，“反正都是余欢的错，如果她不私下和方圆的男友见面，她不改方圆的卷子，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改什么卷子？”白沁追问道。
“学期刚开始，方圆、我和余欢的关系都挺好，余欢成绩好，帮老师改卷子，有一次她偷偷改了方圆的答案，让方圆考得很差，是从那之后我们才开始远离她。”王香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我们没有错，错的是余欢。”
“你们怎么知道是余欢改了方圆的卷子？”白沁的手指在审讯桌上轻轻敲打。
“改卷子的人只有她，不是她改了又会是谁改的？”王香据理力争道，“我从来都没有打过余欢，我只是个旁观者。警察姐姐，您说沉默有错吗？难道沉默还有罪了？”
……
问话的时间过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问完了所有霸凌余欢的学生，他们都众口一词，说余欢是加害者。
正当白沁要找余欢时，一个穿着假lv、挎着劣质gui包的女人就蹬着高跟鞋走来，她的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烫着最近流行的卷发。
“您好，我是余欢的母亲。”她伸出手，握了握白沁的手。
“余欢妈妈，你好，我们正在对余欢被霸凌一事展开调查，正要问到你的女儿。”白沁平静道。
余欢的母亲笑了笑：“哎呀，不用问了，我和方圆的爸爸已经达成共识，要私了。”
白沁一愣：“私了？”
余欢的母亲点了点头，望向大厅里已经开始谢顶的中年男人，男人朝她点了点头，身旁是趾高气昂的方圆。
“小孩子嘛，互相打闹是正常。”余欢的母亲抬了抬挎着包的手，对着白沁笑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带余欢走了。”
眉毛和没周围的肌肉不动，只扯动脸下半部和眼睑下半部——假笑。
白沁抬起右手，想要拦住余欢的母亲，却被胖警察挡下，“算了，双方家长已经达成了协议，我们也管不了了。本身我国就没有针对校园霸凌的法律，这些孩子又都是未成年，法律都不能管，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大厅里，余欢的母亲一手将余欢的后颈衣领拽起，将她拖到方圆面前：“好了，都是孩子，余欢，给方圆道个歉，我们回家。”
方圆双手环胸，笑着望着余欢，鼻中发出一声哼笑。
“我没有错。”余欢扯了扯嘴角，脸部的肌肉传来扯动的痛感。
“啪！”一巴掌打在了余欢的后脑勺上，母亲皱眉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
不知道你弟弟马上就要高考了？人家方圆的爸爸都答应找老师给你弟弟补习了……”
余欢打断了母亲的话，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倔强道：“我没有错！”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她就要挥起手，要打向余欢。
白沁几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余欢母亲的手：“这里还是警局。”
“好了好了，”方圆的父亲和善地笑着，“都是孩子，余欢妈妈，你就不要为难余欢了。”
“好的好的。”余欢的母亲脸上堆起世俗的笑容。
余欢的双眸渐渐变得无神起来，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盯着警局外的天空。
风骤然吹起，被人随意扔下的塑料袋在空中打着旋儿，合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雾气遮住了天空，晨星逐渐隐没，黑沉沉的夜色挡住了温柔的月色。
这世上有很多不配当父母的人却生了孩子。
家暴、重男轻女、偏心、漠视、推卸责任、将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物……
他们不知道孩子因自己而来，却不是为自己而来。他们有他们鲜活的生命和五彩斑斓的未来，他们应该带着父母的希望去追寻属于自己美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