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后的夜话
卢晓航眼圈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卢晓航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的破绽最后竟然是被一个算命的确定的，这让来自后世自小接受无神论者教育的他有些难以接受。
时间再回到半月之前，入城之后的卢晓航听说福王中箭，顾不得追杀四散的闯军，将所有军队集合起来死死守住了洛阳城的城门，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王府之中。
李自成率领的闯军由洛阳西门突围，与守卫大营的高一功汇合，然后杀奔陕西地界。
卢晓航使劲把他摔在地上：“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你是说…”
“咱们只要对外宣称，福王被大王一箭射死了，到时候大王声动天下，天下英雄纷纷来头，到时候谁还会计较福王死没死。”
李岩微微一笑：“大王不必太过悲观，其实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福王突然醒了，看着在外屋桌子上趴着睡着的卢晓航，欣慰地笑了笑。
卢晓航喘着粗气，眼色赤红，大声喊着：“叫下一个大夫！”
大夫低声说道：“在下学艺不精，医术平庸，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到这里福王剧烈的咳嗽起来，卢晓航连忙轻拍后背，倒了一杯水。
“父王为何不装疯卖傻，效果不是更好？”
元才良走了过来拦住了暴怒的卢晓航：“殿下息怒，他也算尽力了。”
卢晓航知道他的意思，回光返照。
李岩说道：“咱们打破了洛阳城，谁敢说咱们没有杀死福王？”
福王点点头：“再加上当时孝定李太后并不喜欢你的皇祖母，极力反对。朝中大臣也对你的皇祖母有偏见，以死进谏。父皇被逼无奈，只好立了朱常洛为太子。”
福王的卧房之中，卢晓航站在一边，只听得大夫说道：“王爷被箭矢贯穿肩膀，如今开始身体发热，恐怕…”
说道这里，福王呼吸急促起来：“孤王的…时辰到了，孤王…死后…把孤王和你母亲…葬在一…起”
只是高烧不退已经宣判了这位王爷的死刑。
望闻问切，一套流程下来之后，房子墨暗暗在心中叹息，本来这位王爷中箭的位置并无致命危险，箭支已经被人拔走了，伤口也包扎好了。
卢晓航上前一步抓住了大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恐怕什么？”
他已经做了一个父亲能做的所有的事，卢晓航觉得自己也该替这具肉体的主人尽一下做儿子的责任。
看着卢晓航不说话，元才良赶紧挥手让吓坏了的大夫出去。
福王看着卢晓航：“你是在京师出生的，当时孤王只顾着争太子之位，忽略了你们娘俩，再后来你的娘亲走了孤王也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每每想到此处痛心不已。”
“军师大才！”
崇祯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寅时，福王朱常洵薨于洛阳，享年五十五岁。
房子墨看着卢晓航难受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殿下保重身体，王爷一定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
“朱常洵治国的才能还是有的，只是被父皇和母后处处压制，他的母亲又人微言轻，所以性格有些极端罢了。”
他只知道，破伤风了要去医院输液打针，他只知道发炎了要吃阿莫西林，却从来不知道这些药都是什么做的，甚至有的药品叫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福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然后让卢晓航来到了近前，看着卢晓航的脸慈祥的笑了笑。
李自成情绪有些低沉：“本来计划拿下洛阳城，重振闯王大旗的雄风，想不到到了这步田地，我愧对死去的弟兄们啊。”
卢晓航点点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决不让满清的铁蹄踏到我们的土地上。”
“你病后做得很好，很出色，孤王也知道崧儿已经没了。现在孤王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哪里来，想做什么？”
“天师说你命格贵不可言，不敢推算下去。孤王的孩子，自小命格就被推演出来了，孤王都差不多背过了，怎么会变成贵不可言。”
李自成抬起头：“此话怎讲？”
听到这里，那名大夫终于想起了福王府的凶名，大声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房子墨颤抖着走了进来，他已经听到了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到了连滚带爬跑出去的城东李世叔，心中忐忑不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天师怎么说？”
听到这里，福王哈哈大笑：“不管你是谁，孤王谢谢你让我死的体面一些，若是被烹杀了，史书不知该怎么笑话孤王呢。”
侍候的下人看到福王醒了，连忙通知殿下和大夫。
“李自成打破洛阳，烹杀福王。攻入京师，崇祯自缢。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清军经过几十年统一天下。汉人在满清的奴役下，思想僵化，我们也渐渐被别的国家超越。”
卢晓航轻轻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地上，一言不发。
福王欣慰地笑了笑：“孤王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是，父王。”
“所以父王即便出身高贵也争不过宫女所生的长子。”
“父王…福王…”卢晓航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福王。
看着房子墨沉默不语，卢晓航开口说道：“我刚才有些失态，现在调整好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福王淡淡说道：“你应该不是崧儿了吧。”
“你病后的性格变化的太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而且你懂了不少没学过的东西。你是孤王的孩子，从小你的一举一动孤王都知道，孤王相信你幡然醒悟，但是不能未学而知。”
本来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王应该坐在王府里远离战火的，但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身陷险境，毅然打开了洛阳城的大门，将自己置于大军威胁之下。
福王低声说道：“不要惊慌，做大事的人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半个月之后，福王被闯王一箭射死的消息传遍天下，一时之间，闯王名声大震，有志之士纷纷来投。
房子墨来了之后，看了福王一眼，转过头看着卢晓航轻轻摇摇头。
听到这句话，卢晓航身体一个激灵，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福王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孤王刚出生的时候，你皇祖母就想让我做太子。但是太祖有规定：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
“你还是叫孤王父王吧，孤王喜欢听。”
“可是朱常洛只做了一个月的天子就将大明江山交给了只会做木匠的儿子，大明这江山就毁在了他的手上，不知孝定李太后和大臣们作何感想。”
福王倚在床头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在父皇和母后的影响下，孤王也萌生了抢太子的年头，这一抢就是十多年。最后失败了，孤王只能避到洛阳城做一个贪图淫乐的昏庸王爷。”
福王问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卢晓航的回答没有让自己满意，只怕今天走不出这间屋子。
卢晓航苦笑一声：“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从几百年后来。想好好活着，若是有可能，保住大明的江山。”
李岩看到李自成面色不好看，低声劝慰道：“大王不必伤感，其实福王死没死并不重要。”
李自成带着人奔驰在洛阳的大街上，心中一阵阵挫败感涌上心头。
想到这里卢晓航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蹲在了地上，他恨自己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只会看书，从来没研究过这些救命的东西。
卢晓航默默地摇摇头，他知道只是发炎，在青霉素没有发明之前，发炎就是十死无生的病症。
看着卢晓航阴沉的脸色，房子墨赶紧补充道：“在下才疏学浅，见识浅短，医术高于在下的人比比皆是，世间奇人如此之多，王爷必然能逢凶化吉的。”
房子墨看着卢晓航，慢慢开口：“在下没有上过战场，可是家传的医书记载过，若身体被兵器刺伤，高烧不退者，神仙难救。”
“哈哈，有了成祖他老人家的前车之鉴，装疯卖傻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
卢晓航轻轻说道：“孩儿小时不懂事，让父王费心了。”
“胡德一和孤王说过，稼轩也和孤王说过，孤王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找了一位天师。”
福王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异之色：“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你能跟我说说历史的发展么？”
大夫翻过身连滚带爬跑出了屋子，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和福王府打交道了。
说到这里，福王紧紧抓住了卢晓航的手：“孤王把福王府都给你，答应我，保住大明，保住这个汉家的天下。”
他之所以说出了真相，一来不忍心欺骗这位将死老人，二来自己若是说谎只怕很难圆满，到时候只怕生死难料。
福王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虽然孤王身在洛阳，但是心一直没离开过京师。本想着将你皇祖母的遗愿托付在你的身上，可惜你自小顽劣，孤王的心也就慢慢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