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踪的护工

    整个案子如镜中水月，水月在，但却抓不到重点。

    一整个早上，我们都在反复翻看陈中浩和陈叶的病历，企图找出什么问题，但病历天衣无缝，不由让人焦头烂额。

    中午的时候，复印好了陈中浩和陈叶的病历，师父带着我一起去尼比西疯人院去还病历，找个理由再去看一下，希望找出漏洞。

    天气晴朗，夏日里，烈日炎炎，太阳如同火球一样炙烤下来，我不由感叹，空调的发明者真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师父白了我一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有空调，还不是活着，现在的孩子真是吃不了苦。”

    我贱贱的笑了起来，“我记得小时候，经常看见男人光着膀子跑来跑去，一定有你吧。”

    师父不以为他，“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突然从后视镜看到我的笑脸，狠狠的咬牙，“小丫头，胆子大了，敢开师父的玩笑。”

    到达尼比西精神病院的时候，正是他们的吃饭时间，一位中年的女性护工也在保安室里吃饭，与其中的一位保安头碰头，互相夹菜，看上去关系很好，是正常夫妻间的亲昵。

    “两口子在一起工作还真不错，每天都能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师父感叹道。

    见到我们进去，女人站起身子，满脸微笑，主动的打了电话给院长后，带我们进去。

    女护工自我介绍，“我叫孙燕，那个保安李刚，是我男人。”

    她看向男人的目光是满满的爱意，确实，从外表来看，两个人并不十分般配，孙燕的体型臃肿，满脸都是横肉，就算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凶悍。

    而那个保安，虽然不瘦，但是肌肉紧实，从露出的胳膊上就可看到他结实的肱二头肌，想是平时没少锻炼。

    “我们医院的健身器材很多，很少有人用，但我老公，没事就去锻炼，身材好吧。”见我回头看了一眼，女护工嘚瑟的显摆道，显然对于自己选老公的眼光，很是满意。

    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女护工走后，我们则在院长的迎接下进入了办公室。

    院长显然正在吃饭，盒饭正放在老板桌上，里面的饭菜是普通的两荤两素一汤，辣椒炒肉丝、椒盐大虾，青菜香菇、土豆丝，紫菜蛋汤，没有什么特别，但屋里显然有人刚刚出去，在门口可以看到撒下的汤汁，淋淋漓漓一地的油腻，红烧的汤汁在白色的瓷砖上异样的醒目。

    见我们看着地面，院长不好意思的微笑，安排我们坐下后，立即去对面的卫生间，拿了拖把，拖干净。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师父若有所指的说。

    “没有，是厨师专门给我烧的红烧肉，我不爱吃，让他端回去了，太不小心了，撒了一地。”他送回拖把，看了我们一眼，又看了看时间，“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吃饭。”

    师父老实不客气的答应了。

    专门接待客人的小餐厅，是在保安室旁边的一排房子里，门口的一排房子除了几间保安的临时宿舍外，剩下的就是厨房和餐厅。

    大小厨房是分开的，小厨房的旁边就是小餐厅，几个护士、保安围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看到院长进来后，吃了一惊，想来院长很少亲自过来吃饭。

    打了一个招呼后，继续吃饭，但没有再继续聊天，民以食为天，是正常的吃饭时间，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了。

    饭菜是到窗口自己挑选的，我看到展示盆有八个菜，辣椒炒肉丝、清蒸鱼、椒盐大虾、洋葱牛柳、辣子鸡丁、青菜香菇、土豆丝，芹菜香干，干瘪辣椒，还有一盆汤，紫菜蛋汤，非常丰盛，但并没有红烧肉这道菜。

    我没有说话，点了洋葱牛柳和椒盐大虾，芹菜香干、土豆丝，然后坐在院长和师父的对面开始吃饭。

    也许是隔锅饭香，只觉得这边的饭菜比我们局里的要好吃很多。

    “怎么样？”见我吃的津津有味，院长问。

    “挺好的。”我一边吃一边回答。

    师父也在大口吃着饭，他吃的很快，我一半还没吃完，他已经吃完了，点了一根烟，“不介意吧？”院长摇头。

    “这边的伙食和小食堂是一样的吗？”师父看上去有些好奇。

    “基本上差不多，那边是两荤两素，毕竟人多，菜的种类就会少一些。”

    “可以去看看吗？”见师父起身，我连忙扒拉两口也站了起来。

    “可以。”院长带我们去大食堂的窗口，所谓的大食堂，其实厨房是一样的，但窗口比较多，座位也更多一些。没有人在里面吃饭，应该是过了病人的吃饭时间，师傅们正在收拾餐具。

    “我们院里是分批吃饭的。”院长解释道，“ a区基本上是在这边分批吃饭，但有护工看着，b区和c区是在他们的房间吃饭。毕竟，他们的病情不一样，不能出来行动。”

    我们了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很多的剩余的饭菜的盆子里面装着，青椒肉丝，辣炒鸡丁，土豆丝和芹菜香干。

    我与师父对视了一眼，没有红烧肉。他显然没有说实话，我们来这里之前，院长一定是和别人在一起吃饭，这本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为什么要隐瞒。

    他显然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我们这边剩下的饭菜，会送到隔壁的养猪场去，我们院有自己的养猪场，自产自销。”

    “那还挺好的。”师父笑着说，“不浪费粮食，自己养的猪肉还好吃，挺好。多谢招待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师父一直没有说话，疑点越来越多，但却始终抓不住头绪。我也在不停的思索，然后居然睡着了。

    到局里的时候，师父喊醒我时，我依然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

    下午的任务是排查劳保用品店的解放鞋的购买情况。市里卖劳保用品的店，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都是一问三不知道。

    他们的店里卖的最好的，就是四十一号和四十二号鞋的解放鞋，也是正常男人的脚的尺码，来买的人形态各异，而且人流量也多，说不出具体的特征。

    副队长洪涛，在晚上开会时，宣布找鞋的行动暂时暂停，且不说我们不知道凶手的任何特征，就算知道特征，市里的人流量那么大，店员们也未必记得清，再加上这个鞋子，还有可能是从乡镇或别的城市带来的，实在是大海捞针，浪费警力。

    师父同意停止行动，调转方向，他要盯着尼比西精神病院的院长，如果精神病院有问题，那么这个院长就一定会参与其中，露出马脚。

    分三队人马，24小时不间断的盯梢。由于我是女孩，所以师傅安排我和副队长洪涛盯白天。

    院长的家住在市一中的对面，他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孩子，和一个专职在家陪读的老婆，老婆长相普通，没有何希的风情，但显然很是贤惠，因为孩子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老婆在管，他没有参与。

    何希家住在院长隔壁的小区，独居状态。

    院长的生活极有规律，早上7点左右出门，顺路带何希一起到了精神病院，进了医院以后，几乎一整天都在里面，很少出来，晚上5点左右下班，顺路送何希，在何希家滞留一到两个小时左右，然后回家。

    应该是情人关系，他们每次进屋都会拉上窗帘，成年人秘密，往往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那个红烧肉的汤汁和一起吃饭的人，应该也是何希，但这与案情无关，我们也没有理会。

    暂时看不出问题，需要长久的盯梢才能有所发现。

    8月20日的早上，我和洪涛副队长还在尼比西疯人院的门口盯梢，就接到了师父严峰的电话。疯人院有人失踪了，让我们立即先进去了解情况。

    我们的车本来停在精神病院西边的林蒲边上，利用树木做为掩护，此时为了防止暴露，洪涛特地把车从小路上开到了东边，又从东边开到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到门口时，经过保安室，刚登记好，院长就出来了。

    我问，“刚有人报警说人口失踪，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院长想了一下回答我，“是有这么一个情况，我们的一个保安师傅说她老婆丢了，就是我们这里的护工孙燕。”

    我想了起来，是那个身材肥硕的，很爱老公的孙燕。

    “请你详细的说一说情况。”洪涛说着，而我则拿出本子开始记录。

    院长看了我一眼，“这个孙燕在我们这里工作了三年，一直还算勤恳，前天她值夜班，按道理是8:30换班，下班的时候，就找到了当时值班的护士长马兰兰，说家里有急事，需要请三天假，护士长也同意了。”说着他打电话给了马兰兰，让她过来一下。

    马兰兰今天是白班，很快就走进了办公室，是一个皮肤有点暗黄的三十多岁的女性，身材苗条，扎着马尾，面部表情严肃，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马兰兰，你来说说那天的情况。”

    “前天，八点半孙燕来找我请假，因为她工作勤恳，没事基本上是不请假的，所以我就答应了，让她写了个请假条，跟院长说一下。可是9点左右，她老公进来了，说孙燕一直没有出门，问我有没有看见。”她冷笑了一下，“真是奇怪，8:30就离开的人，我到哪里能看到。我说大概是先走了吧，他不信。昨晚上班后，他就一直在里面晃悠，今天一早又过来找我问情况，我说不知道，他就扬言说要报警。”

    我和洪涛面面相觑，前天白天，是我和洪涛在盯梢，但下班的时候，十几个护士护工一起骑着电瓶车离开，我们还真没有注意到其中有没有孙燕。

    让护士长离开后，我们也离开，回局里汇报情况。

    李刚还在师父的办公室等着，显然是师父让他留在那里等我们，他焦灼不安的坐着，时不时探头张望，看到我们进来时，面部表情有所松动。

    但听到我们说的话后，他又开始焦灼不安，显然，我们说的是真实的情况。

    “说说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师父直接问道。

    “我和我老婆孙燕都是特蕾莎孤儿院的孤儿，16岁时，我读书读不下去，就被送去当了三年的兵，19岁退伍后就开始出来找工作，后来经人介绍，进入了尼比西精神病院工作。”他叹了一口气，“我老婆初中毕业后读的中专，学的是护理专业，毕业后也在尼比西精神病院做护工，相同的经历，朝夕相处，我们就在一起了。”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师父递给他一瓶水，他一口气喝了一大半，接着说，“我老婆特别顾家，从来不在外面玩，我们有个儿子，今年8岁了，生了孩子以后，我们觉得一直住在精神病院的员工宿舍里不太方便，就在后面的村子里买了一个平房，住出来了。”

    “哪个村子？”师父问。

    “离医院不远的景庄村，是用我的退伍费买的，还欠了医院的一些钱，院长人很好，每个月从我们的工资里扣一些出来，但不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村子里有学校，孩子读书也方便。”

    我点了点头，也是，哪怕是最下层的人，对子女的心也是无可厚非的，希望孩子能够靠读书改变命运，这与财富和学历无关。

    “我们那边的邻居人很好，住在我家前面的老奶奶，我们每个月给一百块钱，就能帮助我们看孩子，平时我们上班的时候，她能帮我们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我老婆平时不跟别人接触，每天都和我一起上下班，她没有亲戚朋友，我想不通，她能去哪？”

    师父点了点头，让我和江源陪他一起，送李刚回去，顺便去他家收集一些信息。

    开车去他家足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从他家到尼比西精神病院，只需要大概不到十分钟，房子坐落在村子的东边，边上是一个小河，收拾的挺干净，一个小小的院子，三间平房并排，中间客厅，两边都是房间。

    厨房在西边的位置上，房子的后面，靠近河边有一个厕所，虽然是夏天，但苍蝇不多，应该是经常撒药水的原因。

    门口的衣架上，孙燕的衣服还挂着，没有收起来。

    进入他们的房间，床上是凉席，边上的柜子打开，孙燕的衣服都挂在里面，化妆柜上，是大宝乳液，已经用了一半，显然是孙燕经常使用的，不像是离家出走。

    师父还在仔细的检查。

    我去了孩子的房间，孩子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柜子，衣服整齐，显然孙燕平时是一个爱干净整洁的人。

    可是这两天他们的脏衣服呢，我问了李刚，李刚说前面的奶奶帮他们洗了。

    我们去了前面的老奶奶的家里，老奶奶其实年龄不大，六十岁的样子，但在农村里风吹日晒，看上去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

    问了他们家的情况，奶奶说，两口子正常一起上班、下班，关系挺好的。他们上白班的时候，就是老奶奶负责孩子中午的午饭，晚上接孩子回来，如果他们上夜班，她就陪孩子睡觉。

    夫妻两个当中，李刚脾气不太好，常常会发火，孙燕也就是哭，倒也不闹。但总的来说，还还行，正常夫妻过日子也就那个样子，这两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李刚突然失魂落魄的回来说，老婆丢了。

    看爷儿两个连衣服都没人洗，就顺便帮忙洗了。

    我们回去时，师父还在房间里，他翻开了凉席，用刀片在刮上面的东西，李刚眼里有深深的恐惧，他转身要跑，被我和江源刚好遇到，立即控制住。

    师父出来后，手里的证据袋里有红色的粉末，像是血迹。

    “怎么解释。”师父举起手里的证据袋。

    “我不知道。”他惊恐的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没杀我老婆。”

    “没说你杀她，带回去。”我们押着李刚回到了局里。

    回程的路，尘土飞扬，通往真理的路上，也是如此，但真相一定会大白，我坚信。